翡翠眼(二)
「舒雅!」
「歐陽公子還是先來看看這毛料?」對於一個有了未婚妻還要公然在外和別的女人糾纏不清的男人,中年男人也十分鄙夷,他就在一旁笑著攔了歐陽玉一下,見高婉寧果然在後頭十分幽怨地看著歐陽玉,便調笑道,「高小姐心裡不痛快了!歐陽公子還不哄哄?」
他心裡鄙夷,不過歐陽玉是歐陽珠寶的二公子,他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是扭頭和沈望舒笑問道,「沈小姐對其他毛料還有興緻沒有?」
「這些料子怎麼賣?」一群珠寶公司的老闆已經一窩蜂地把高婉寧重重包圍了。
他們都希望高婉寧把買下的這塊毛料給解開,想要分一杯羹。
高婉寧哪裡敢在這裡解石。
這石頭一解開大家就都得知道,這就是塊石頭罷了,到時候不僅是她白白花了三千萬賭垮了毛料,連大家對她的肯定和信任,都會一落千丈。
當她第一次就解開了極品毛料的時候,這些珠寶公司的老闆都紛紛稱讚她賭石的能力。
這樣的讚美,只要經歷過一次失敗,就不會再有了。
而且高婉寧再傻也知道,她方才還在慫恿別人來買這塊毛料,如果一旦解垮,只怕就會叫人懷疑她方才的居心了。
她連連搖頭斷然拒絕,無論這些珠寶商人如何央求,都不肯解石,也不肯將這毛料拱手相讓。
這樣吝嗇小氣,彷彿真怕自己吃虧不想叫大家得到翡翠的樣子,頓時叫人打心裡惱火起來。
「我還有幾塊料子想買。」高婉寧這一回沒錢不說,還倒欠歐陽玉一千萬,心裡就跟火燒了似的,心底惦記著那幾塊真正的好料子,急忙拉住失魂落魄的歐陽玉小聲兒說道,「歐陽公子,你能不能……」
她心裡對歐陽玉是有好感的,因此本不願意向他借錢,唯恐在他的眼裡自己成了一個叫人鄙夷的拜金的女人。只是此時她也沒有了辦法,那幾塊翡翠的璀璨的色彩迷住了她的心,不得不屈辱地說道,「能不能再借我點錢?」
歐陽玉正看著沈望舒纖細的身影在庫房那些烏蒙蒙雜亂的毛料之間穿行,聽到她這句話,頓時苦笑了一聲。
他也沒有錢了。
他搖了搖頭,遲疑了一下,知道高婉寧沒有錢了,十分體貼地問道,「要不然你把這料子給解了?」
解出翡翠不就有錢了么?
他這話出口,那些珠寶商人的眼睛頓時都亮了,可是看到高婉寧依舊搖頭,都皺了皺眉,覺得高婉寧十分小心眼,紛紛散開。
有能力,卻吝嗇,人品不好!
沈望舒卻並沒有時間關注歐陽玉與高婉寧因這塊毛料的糾結,她叫賭石店的老闆給自己取了一個手推車,悠閑地搬起自己挑揀出的料子來搬到手推車上。
那個中年男人對於奉承沈氏珠寶的大小姐倒是十分殷勤,跟在一旁,看到一些沉重的毛料,也不必沈望舒出手,便幫她搬到手推車上去。沈望舒雖然知道他想要討好沈氏珠寶,可是卻不能無視他的心意,想了想,從手推車上抱起了一塊籃球大小的橢圓毛料,遞給這中年男子。
這是黑烏沙的料子,入手細膩,據說裡頭是有翡翠的,雖然只是冰種,不過顏色極正,幾近祖母綠的料子。
一塊老坑出的料子,而且這毛料品相不錯,雖然是全賭沒有開窗的料子,不過也不便宜。
不過裡頭的翡翠價值更高,這中年男人也沒有虧本就是了。
只憑這塊毛料中的翡翠,自家用來雕琢鐲子和掛墜,應該能有幾百萬的好處。
她見那中年男人對自己道謝,就笑著說道,「我也只是胡亂看的。」
「神仙難斷寸玉,咱們誰不是隨便看的。」這中年男人感受到了沈望舒的善意,比得到一塊翡翠還高興一些,一邊說笑一邊又將沈望舒看中的幾塊毛料搬到了車上。
沈望舒也覺得自己搜羅得差不多了,這才推著小車和這賭石店的老闆結賬。這些賭石都是明碼標價,她也懶得還價,這樣大方,那老闆的笑容越發地諂媚起來,沈望舒百無聊賴地摸了摸這些賭石,就見那些方才圍攏在高婉寧身邊的珠寶商人,又圍到了自己的面前。
「沈小姐,解石么?」賭石店的老闆笑著問道。
如果在能在他的店裡解開一塊稀罕的賭石,那他這店只怕就要火了。
因高婉寧賭漲了之前的那塊紫羅蘭翡翠,這老闆十分有信心。
「我回家裡解。」沈望舒客氣地說道。
她是沈氏珠寶的大小姐,就算解出翡翠來,只怕也是要用給自家,一時這些珠寶商人都不再央求。
只有那個中年男人摸了摸自己手中的毛料,轉了轉自己的眼睛,在一旁笑道,「沈小姐出手幫我挑了一塊,我這塊就解開看看。」
黑烏沙的料子,品相也很好,應該不會垮,正好還能討好一下沈氏珠寶。他滿心的盤算,笑容滿面地帶著大家到了解石機面前,遲疑了一下,還是把石頭壓住,小心翼翼地對沈望舒問道,「沈小姐,這料子是擦,還是……」他一時有些躊躇。
「直接切就行了。」沈望舒含笑掃過高婉寧的烈火熊熊的眼睛,笑著說道。
如果不是高婉寧的那些描寫,她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料理這些賭石。
那男人聽了,點了點頭,就聽一聲聲尖銳的牙酸的切石聲里,那石頭頓時少了一半兒。
他聽到有人驚呼,急忙丟了解石機去看那石頭,見切口出出現了一層綠色,臉上一喜急忙取了一旁的清水輕輕地澆在了切口處,頓時一抹深綠映入他的眼底,奪目的美麗。
這是賭漲了!
這中年男人頓時露出了驚喜,哪裡還顧得上感激沈望舒,又急忙小心地解開了餘下的地方,之後,托著一塊方方正正的料子,對沈望舒感激道謝起來。
沈望舒只是笑了笑,然而高婉寧卻已經氣得發瘋了!
這本該是她的翡翠,怎麼能落在別人的手裡,還是給沈舒雅增添光彩!
她氣得渾身發抖,越發用充滿了怨恨的眼神瞪著沈望舒,那中年男人正在對沈望舒道謝,見了她的眼神就一皺眉,對沈望舒輕聲說道,「沈小姐小心些。」
「她算什麼東西。」沈望舒嗤笑了一聲,知道高婉寧這是在S市珠寶商人心裡的評價不大好了,也只是冷淡。
商人趨利,今日雖然不喜高婉寧,可是高婉寧的異能一天還在,她還能夠看到毛料中的翡翠,就依舊會叫人捧著她。
她含笑摸著手下一塊微微發澀的白沙皮毛料,戲謔地看著高婉寧。
不管是什麼異能,哪怕能上天呢,用眼過度總是過有一些毛病出來的。高婉寧雖然能看破毛料,不過那也是耗費的自己的眼睛,且雖然她能夠看破毛料下的石頭,不過卻能力有限,如果是大塊的毛料,她就不能一看到底。
沈望舒記得,當她用得厲害了,眼睛幾乎都要失明,最後救了她的,似乎就是當初她在這間賭石店中買下的一塊翡翠毛料,吸取了那毛料中的一片奇異的靈氣之後,才重見光明,異能甚至更上一層樓。
那時,她才是真正的被稱為翡翠女神。
也是從那時起,她拉拔了許多的珠寶商人,壓制沈氏珠寶,還擠兌歐陽珠寶,佔據了S市的珠寶市場,並雄心勃勃地向著全國輻射自己的勢力。
只是當日她吸取靈氣的毛料,卻落在了沈望舒的手裡,除非高婉寧有運氣再去尋一塊有靈氣的毛料,不然,只能默默祈禱了。
至少沈望舒直到那書中的結局,也沒有再看到第二塊這樣有靈氣的毛料。
她斷了她的後路,卻並不覺對不起高婉寧。
上一世,沈氏珠寶被高婉寧擠兌得沒有立錐之地,本想撤出S市出國,可是高婉寧卻不依不饒,用盡了手段將沈氏珠寶逼得破產背負了巨債,沈氏一家走投無路,全家跳海自殺。
沈氏破產時,歐陽玉本和沈舒雅本已經訂婚,在準備結婚,可是卻在這個時候悔婚,鬧著要和高婉寧在一起。
沈氏既然已經破產,就沒有了利用價值,歐陽家的長輩也對歐陽玉悔婚視而不見,生生叫沈舒雅承擔了這個重大的打擊。
她家族破產,被未婚夫退婚,還被高婉寧羞辱,哪裡還能想得開,跟著沈父沈母一起死了。
倒是歐陽家的長輩偷雞不成蝕把米,歐陽玉和高婉寧在一起之後,卻並沒有把這位翡翠女神給拉到自己的集團來,反而叫歐陽玉破家而出,為高婉寧忠心耿耿地管理起了自己的公司,最後衰敗。
沈望舒記得那其中的一切,也記得,歐陽玉與高婉寧,欠了沈家一家的性命。商場如戰場,你死我活並沒有什麼不對,可是叫沈家破產的原因,卻是因歐陽玉而起。
就是這個溫柔俊美的男人,他深情款款地把自己扮成一個深情的未婚夫,一個為沈家上心的好女婿,拍著胸脯打包票,替沈氏買入了一批毛料,切斷了沈氏珠寶的資金鏈。
那批毛料是高婉寧「精挑細選」,沒有一點的翡翠。
沈父輕信了自己未來的女婿。
為什麼不呢?
沈舒雅是個女兒,沈氏珠寶日後總是歐陽玉打理的,女婿怎麼能害了自己的產業呢?
沈望舒想到這裡,眼神就晦暗了起來,看著歐陽玉抿著嘴唇,眼神憂鬱地看著自己,突然覺得自己不能這樣放過他。
輕描淡寫地放過這個男人,再去尋她的阿玄過自己的人生,她不能這樣做。
「你過來。」她指了指歐陽玉。
她從一開始就對人十分冷淡,如今卻露出了一點溫和,歐陽玉本在心裡擔心如何安撫她,畢竟歐陽珠寶和沈氏珠寶的聯姻是他不能拒絕的,甚至為了叫人看到這種聯繫,沈舒雅已經到了歐陽珠寶上班。
她雖然不會賭石,可是大學的時候主修的是珠寶設計,在全國也得到了好幾個很有名氣的獎項,因此在歐陽珠寶的地位很高。她又很得歐陽家長輩的喜歡,如果她回頭說些什麼,那就真的麻煩了。
他雖然不喜沈舒雅那端莊溫柔,沒有一點活力與鮮活的樣子,可是卻不能拒絕聯姻。
因此,他收回了想要安慰高婉寧的手,走到了沈望舒的面前。
他俊美白皙的臉,就在沈望舒的面前,輕聲問道,「有事?」
「賤人!」沈望舒笑了笑,之後臉色一變,猛地抽在他的臉上!
她身上髒兮兮的,都是在搬動毛料時蹭上的灰塵,手上也全是石頭碎片,這抽在了歐陽玉的臉上,頓時就刮出了血痕!
「歐陽公子!」這耳光太響亮了,不僅正在挑選毛料的珠寶商人們驚愕,高婉寧也撲了過來。
她抱著歐陽玉那張震驚的臉,看著那俊美的臉都歪了,頓時向沈望舒撲來。
「滾開!」沈望舒哪裡怕一個女人,一把將高婉寧推到一旁。高婉寧穿著細細的高跟鞋,叫這一推頓時就坐在了地上目瞪口呆,只看著這本該優雅的女人緩緩地走到了歐陽玉的面前,突然抬腳,一腳就踹在了歐陽玉的下身!
沈望舒腳下的鞋子上還帶著尖銳的鐵皮,只一腳就叫歐陽玉捂著小腹跪在了地上,正跪在了沈望舒的面前。他疼得眼淚都出來了,卻感到自己的手,被一隻尖尖的女款皮鞋踩住。
沈望舒踩著歐陽玉那修長優美的手,笑著用力一碾。
歐陽玉頓時就趴在了沈望舒的腳下。
這一系列的動作電光火石,待這些珠寶商人回過神兒來,沈氏大小姐已經收工了。
大抵是這動作太過彪悍,竟無人敢來勸架,唯恐也挨這沈家大小姐一斷子絕孫腳。
「真是個賤人。」沈望舒悠然的聲音在鴉雀無聲的賭石店中響起,她哼笑了一聲說道,「不過是一個男人,不要了就不要了,沒有什麼了不起。只是你不該哄騙我,也不該丟我的臉。」
她垂頭,掐著歐陽玉冷汗淋漓的臉輕聲說道,「你是我未婚夫一日,卻敢跟別的女子在外頭招搖過市,當我沈舒雅是死人?!賤人!」她又抽了他一耳光,這才漫不經心地丟開他說道,「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如果不是為了聯姻,你以為堂堂沈家大小姐,能看上你?!」
這話就帶了幾分羞辱的意味兒了。
歐陽玉本想說如果她不是沈家大小姐,他也不會願意和她結婚,可是卻疼得說不出話來。
「就你這德行,還想腳踩兩條船,還看中的是這種貨色,連我的格調都低了。」沈望舒哼笑說道,「回去告訴歐陽老爺子,這婚事往後別提了,咱們一拍兩散。」
「舒雅!」歐陽玉頓時驚慌起來。
他在他爺爺眼裡本就不如堂兄,如果沈望舒不和他結婚,起因還是因為他,那隻怕在爺爺的眼裡,他就再也沒有什麼好值得看重的了。
「怎麼著?還想和我結婚?不想想你的心肝兒了?」沈望舒見了高婉寧在一旁絕望的眼睛,就決定幫她一把,給她一點動力。
只有心懷怨恨,才會更賣力地去賭石,用她那雙值錢的眼睛啊。
她想了想,就笑了,走到高婉寧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那麼一個男人你都要,你也真是一個賤人。」她溫煦地說道。
「你不要侮辱人!」高婉寧被眾人看著,頓時覺得羞憤起來。
「對一個第三者,我為什麼不能侮辱她?」沈望舒不由笑了。
她鄙夷地看著臉上漲得通紅的高婉寧,感到十分有趣。
「你血口噴人!」高婉寧對歐陽玉確實是有幾分心思的,任誰遇到一個俊美溫柔的男人,心裡總是會有愛慕的不是么?
而且她覺得自己才是能懂得歐陽玉的那個人,歐陽玉和她在一起的這些日子,兩個人雖然是以朋友相稱,不過卻都覺得十分快活。也因為這個,她才厭惡沈舒雅這個歐陽玉名正言順的未婚妻,也是因為知道,歐陽玉喜歡她更甚於沈舒雅,所以才敢在這裡折沈舒雅的面子。
她心裡還有隱秘的惡意。
如果沈舒雅丟了臉,歐陽玉更不喜歡她了,或許會和家裡提出不和沈舒雅結婚,而是和她結婚。
能嫁給白馬王子一樣的男人,過上富貴的生活,誰心裡會不憧憬呢?
「明知道一個男人有未婚妻,還在外頭和他弔膀子,你不是第三者,難道是三陪啊?」沈望舒戲謔地問道。
她手裡佔有了許多本來是自己看中的毛料,還在這裡侮辱她,高婉寧已經感到那些珠寶商人的眼神變了,氣得渾身發抖。
「行了,就算是三陪,自己賺得也是辛苦錢,咱們不丟人。」沈望舒對女子總是十分寬容的,見高婉寧的眼裡滾出淚水來,笑了笑,取了一旁擦毛料的抹布給她胡亂擦了擦臉,看著她一臉的花里胡哨,這才將抹布往高婉寧的臉上一丟,冷了臉冷冷地說道,「嘴裡說得無辜,你可惡的事情都幹了!明知道我是他的未婚妻,你難道沒有刻意親密?如此囂張,說你是賤人,都是抬舉了你!」
高婉寧叫抹布的餿味兒熏得呼吸都幾乎要沒了,頓時抽噎起來。
「只是日後你不必如此作態了。劈腿的男人我不稀罕,你當個寶兒,就給你了。」沈望舒頓了頓,看高婉寧抽下了抹布仇恨地看著自己,忍不住又笑了。
「別擔心,這男人不要錢,不會再花你三千萬了。」她十分大方地說道。
高婉寧這才想到自己的錢,一雙眼睛頓時通紅。
不過沈望舒也懶得再說些多餘的話,她想到了沈父沈母的枉死,心裡一陣抽痛,捂了捂自己的心口,這才緩緩地退後了些,彷彿是要記住高婉寧和歐陽玉這兩個人一般用力地看了幾樣,這才沉了臉推了自己的小車就走。
她手裡有這麼多的毛料,那中年男人自然十分殷勤地護送她出門,到了外頭又幫她將所有的毛料都送上了沈家的車,這才搓了搓手,卻不知該說什麼。
沈望舒微微頷首。
「雖然有些唐突,只是還是想求沈小姐幫忙。」這中年男人雙手遞給沈望舒一張精美的名片,賠笑說道。
沈望舒垂頭看了這名片,果然這人也是一家中等珠寶公司的老闆,便笑著說道,「閔老闆有什麼說來聽聽?」
「還是這寶石的事。」這中年男人姓閔,此時便有些尷尬地搓手說道,「沈小姐也知道,最近各處都在打仗,這國際市場上紅藍寶石的價格越來越高,而且緬甸泰國都不穩當,咱們這家當小的,都不敢去續貨。」
這個世界國際形態更加複雜,各處都在打仗,特別是緬甸泰國,廟小妖風大,豆子大小的地方天天炮火連天的。雖然在S市乃至全國,翡翠更加暢銷走俏,不過其他的寶石也不能斷了貨不是?
他只是一家中等的寶石公司的老闆,也沒有實力穿越炮火去購買寶石,況且也擔心,就算買到寶石,也沒命帶回來。
倒是沈氏珠寶,聽說寶石的供貨渠道十分穩定,因此他想求一求,就算高價購買,也心甘情願。
人無我有,那才會客似雲來。
「家裡的生意我知道的不多,只能給閔老闆問問。」沈望舒對這中年男人的人情方才已經還了,便溫聲說道。
沈舒雅一心想要嫁給歐陽玉,幾乎要把命都賣個歐陽珠寶了,哪裡在意過自家的經營呢?只是沈父沈母還是盛年,又十分疼愛她,因此憑著她的喜好做事,從來沒有一點的阻攔。
她想到了高婉寧上輩子的所謂的聯盟。
翡翠聯盟。
如果家中的寶石寬裕,並不影響自己的市場,那麼供貨給這些珠寶公司一些寶石又算什麼呢?
如果可以,沈望舒決定要把這聯盟命名為寶石聯盟!
雖然沈望舒被這個名字雷得渾身發抖。
「就這已經多謝沈小姐了。」沈望舒沒有拒絕,這中年男人的精神就振奮了許多,他感激了一番,便十分有眼色地告辭而去。沈望舒見他走了,便自己上車回家。
這一路十分平穩,沈望舒一路閉目養神,好叫自己的心情平復一些,到了沈家的別墅前,她下車的時候已經有了笑容來。她叫人把自己的那些賭石都抬到了庫房,這才一路順著沈氏別墅的小路向著大門去。
才走到一半,她就見沈母正從另一側走出來,見了她不由露出疑惑來。
「今天怎麼回家了?」沈舒雅為了歐陽珠寶一件秋季主打的珠寶設計已經在公司睡了兩天了,沈母沒有想到她會回來。
看到女兒消瘦了一些的臉,沈母便心疼地將手裡端的茶盤交給身後的傭人,拉著沈望舒的手嘆氣道,「好好兒的,這麼拚命做什麼?難道歐陽珠寶就你一個設計師?」
她摸著沈望舒那有些消瘦的手,連聲說道,「這幾天我去跟歐陽家老爺子說說,叫你好好兒歇歇,都要訂婚的人了,新娘子瘦得像個鬼,多難看吶。」說完,沈母倒有些傷心了,搖頭道,「你也太死心眼兒。」
她和沈父只有沈舒雅一個女兒,沈父又是個正派的人,從不在外與女人有什麼糾葛,自然沒有別人家那亂糟糟的私生子私生女的。
雖然沈母感到自己很幸福,只是想到女兒孤零零沒個兄弟姐妹幫襯,性子還很天真,就覺得很放不下。
如果不是沈舒雅喜歡歐陽玉,歐陽玉還是個性子溫柔沒有什麼心機的人,沈母也不會和歐陽家聯姻。
比起那些在外花天酒地,還算計妻子家產的那些花花公子,沈母覺得沒有什麼壞名聲的歐陽玉應該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沈氏珠寶可不是歐陽家那種為了什麼市場就不顧兒女感情聯姻的家庭。
「您別為我擔心。」沈望舒心裡暖洋洋的,輕聲說道。
她看著沈母風韻猶存的臉,心裡酸澀起來。
就算是被沈舒雅連累敗光了沈氏珠寶的家底,就算是走投入路,沈父沈母都沒有對女兒有一點的埋怨,而是在寬慰她。
這是世間最好的父親和母親,她怎麼捨得叫他們再重蹈覆轍?
「怎麼能不擔心,歐陽家可不是好想與的,幸虧你嫁的是歐陽玉,如果是他大哥……」沈母嘆了一聲,到底沒有多說什麼,擺手說道,「等你們小兩口結婚了,這公司就叫你爸交給你老公,你們都不必在歐陽家跟他們搶家產,你就不必過得那麼辛苦。」她微微一笑,眼角就有細密的魚尾紋出現,可是沈望舒卻覺得那是最美的皺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母親眼角的紋路。
「母親老了,你父親也老了。」所以,才想找到一個好人,老照顧女兒的一生。
「爸媽一點都不老。」沈望舒不著痕迹地抹過了自己眼角的淚水,輕聲說道。
她努力地調整著自己的語氣與神態,之後便笑著攬住了沈母的肩膀,撒嬌一般地賴在她的身上笑著說道,「您不要擔心我了,我已經要從歐陽家辭職了。」
「真是個孩子。」沈母許久沒有被女兒這樣撒嬌了,正無奈地帶著她一起向別墅走,聽到這個頓時一怔,「辭職?」
「做事不開心啊?有人欺負你了?」她眼裡就露出怒火來。
「歐陽玉那王……混賬,看著老實,竟然還敢劈腿。劈腿不說,還敢光明正大帶著女人出街,正叫我看見。」沈望舒見沈母聽著聽著臉都沉了,急忙笑著說道,「不過是個男人。從前我想他還算聽話,嫁給他勉強划算。不過他竟然這樣不堪,這婚咱們就不必結了。」
她伸手安撫著盛怒的沈母,笑嘻嘻地說道,「幸虧這是結婚前發現的,如果結婚之後,豈不是更虧本?」
「歐陽家欺人太甚!」前些時候女兒都要賣給歐陽家了,那拚命勁兒沈母心疼得都睡不著覺,沒想到女兒對歐陽家挖心掏肺,歐陽玉竟敢劈腿。
還是眾目睽睽之下和別的女人不清不楚,這不是打沈家的臉么!
「這樣的畜生,咱們還要了做什麼?!」沈母頓了頓,又遲疑地看著沈望舒,留意她的表情說道,「你還喜歡他?」
「從前,是喜歡他的。」從前的沈舒雅,是真的在用全部的心來愛著歐陽玉,可是如今在這身體里的是沈望舒了。她有些悵然,也有些心疼那個為了愛情一無所有的女孩子,輕聲說道,「如今,只剩下恨了。」
她笑了笑,抱著沈母依舊溫暖的肩頭,如同沈舒雅一樣在母親的身上安靜地蹭了蹭,認真地說道,「往後,我也會保護爸媽的。」不會再有上輩子的凄涼了。
「爸爸媽媽保護你才對。」沈母不知為何,有些感傷,輕輕地摸著這似乎一夜之間就長大了,不復天真的小女兒。
想到是誰叫自己的愛女蛻變,沈母的眼裡就閃過一抹厲色。
「你放心,歐陽家欺人太甚,咱們不會善罷甘休!」
「和他糾纏,那是浪費時間。」沈望舒便笑著說道,「這回我買了幾塊極好的毛料,想必能解出不少的料子來,咱們賺錢是正經。」
沈氏珠寶本就實力雄厚,又有她這一個新銳的設計師,這叫珠聯璧合,往後只會越來越好。至於歐陽家,內亂就在眼前,還不至於她出手。而且沈望舒只等著高婉寧為了歐陽玉賣命地去賭石,那時她大概會有一段時間的春風得意,只是站得越高,從雲端跌落的時候,才會越疼。
歐陽家那老爺子人老成精,高婉寧那點不對勁兒,只怕很快就能看出來。
她笑了笑,這才抱著沈母一同上了別墅的台階。
「好好走路。」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沈母卻叫沈望舒把自己放開,
沈望舒露出一個委屈的表情。
「家裡來了貴客,不要叫人笑話。」沈母無奈地看著沈望舒那髒兮兮的高檔女裝,嘆了一聲,卻縱容地牽住了她的手。
「貴客?」能被沈母稱一聲「貴」的,只怕來歷不小,畢竟,連歐陽家那位老爺子,都沒有得這麼一個稱呼呢。
沈母的眼裡卻露出一抹畏懼,之後恢復了笑容,輕聲說道,「不要亂說話。」
她牽著沈望舒的手,拉著她走近了沈氏別墅充滿了歐洲風格的正廳,就見大廳之中,從門口處便立著兩排冷峻肅殺的西裝男子,一直延伸著到了大廳中央去。
沈望舒順著這殺氣騰騰的兩排人向著裡頭走去,就見沈父正笑容滿面地坐在自己對面的沙發里,正在與一個背對自己的,坐在高背真皮高椅里的人說話,見了沈望舒,沈父的眼睛一亮,之後看到她髒兮兮的衣裳臉上一抽,卻無奈地笑了。
他對沈望舒招了招手,沒有一點的不快。
沈望舒走到沈父的身邊抬眼看去,突然怔住了。
黑髮黑眼,一身黑衣,一個青年坐在日光照不到的地方,神態冰冷陰鬱,如同暗夜的帝王。
「這是小女舒雅,本來該去換件衣裳,不過還是先來打個招呼,不然就是怠慢了薛爺了。」沈父舌燦如花地笑道。
他一邊說,一邊把沈望舒拉在自己的身邊笑著說道,「薛爺還給你預備了禮物,既然你回家了,就親口謝謝薛爺。」
他指了指桌上一個敞開了的天鵝絨的小盒子,就見裡頭光芒流轉璀璨,正有一顆剔透的紅寶石,安靜地躺在其中。他說了半天,卻沒有得到女兒的回應,疑惑地抬頭,就見自己的女兒已經看著那個連他都畏懼的青年,露出了一個複雜的微笑。
一切的複雜過去,只化作了喜悅。
這薛爺最討厭的就是女人妄圖引誘他,沈父心裡一顫,將女兒拉在身後,急忙對面前的青年賠笑道,「小女這是……」
他才要解釋一下自己的女兒不是刻意勾引,卻見那本懨懨垂目的青年,那雙漆黑得深不見底的眼,筆直地落在愛女的臉上。
他就那樣看著她,一陣迷茫與恍惚之後,化作了執著。
「薛爺?」沈父不知道這是怎麼了,試探地問道。
那英俊的青年陰沉地看他一眼,伸手,將那裝著見面禮的小盒子啪地合上,丟在了一旁說道,「這不是給你的禮物。」
這動作彷彿是對自己女兒的不喜,沈父頓時心裡一緊,恐他出手傷人正要起身護住愛女,卻見這青年頓了頓,抹下了自己中指上,一枚碩大的寶石戒指。
「這才是給你的。」他起身,舉著自己的戒指,冷厲的臉上努力露出誠懇來。
沈父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