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秀秀

12.秀秀

寧蝶和蘇梅說學校寒假有活動安排,這陣子需得住在外面。

她把行禮收拾妥當,提著藤箱出門,在樓下遇著了林萊玉。

恰是在等她,林萊玉揚揚手裡白紙黑字的合同,清晨的光色里,她紅唇里呵出奶白的冷霧,笑道:「這次咱兩可要一起去並洲。」

原來是林萊玉通過李盛的名片聯繫上人,憑她的姿色和條件,順利地和寧蝶簽了同一部戲。

寧蝶沖她柔柔地一笑,自是欣喜。

兩人搭上的是西南去並洲最早的一班火車,候車廳里人數少得可憐,售票的服務員打著呵欠,柔著眼給她們車票。

等登上車,全然是另一番情景,放眼一望,滿滿當當地的人,站著坐著,全無秩序,皆衣裳質樸,彷彿帶著洗不凈的泥漿味,更有人胳膊上挽的籃子里裝上體型小的家禽,咯咯地叫喚。

寧蝶尋好自己的位置,把藤箱放入懸在上方的置物架上,又接過林萊玉的箱子一併放上去。

兩人坐定后,林萊玉用手在拍橘色大衣外套上的灰塵,都是剛上車一路走來蹭到的灰,她不解道:「怎麼這車上這麼多……」

她話沒說完寧蝶也懂了,遞給她一塊手帕凈手道:「並洲是一個小村莊,據說那裡多山,不似西南和西北平原廣。」

所以百姓生活,多是拮据。

來西南和西北工作的并州人,也是多數從事底層的苦力活。

林萊玉啊了一聲,苦臉道:「那咱兩過去那邊,日子該多可憐。」

寧蝶接回自個的手帕,「你來前就沒打聽并州是什麼地方?」

林萊玉搖頭,她只是跟著寧蝶走。

「放心,我在,你吃不了苦。」寧蝶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背。

兩人昏睡了一天一夜,第二日方到并州。

下了火車,迎接她們視線的即是蔥蔥鬱郁的大山,和望不著邊際的藍天。

而這裡的氣候,竟然是四季如春。

兩個人按照信上的地址找到入山口,山腳下的村戶呈魚鱗依次往遠處排開,這裡生活閉塞,極少見到外來人,看到寧蝶和林萊玉穿著打扮像是城裡的來客,一位老婦人用地方口音上前問她們是不是要上山。

寧蝶見信上說的,劇組已經比她們早一個星期來并州,估計那些人是在山上,不然老婦人不會開口這樣問,

自然上山如果沒有本地人帶著,定然是有迷路的危險。

老婦人又說要上去姑娘家可走不動,於是喊兩位健壯的漢子,打算用轎子把人抬上去。

價錢雙方談妥了,這時有個清脆的女聲從後面喊道:「等一下,我出兩倍的錢,這轎子給我。」

寧蝶和林萊玉回頭,來人是位年紀和她們歲數相等的年輕女子,因這裡都是黃土地,女子腳上的尖頭皮鞋髒得不成形,披肩的直發上蝴蝶髮夾歪斜,隨她動作晃著隨時可能落下來,塑身的長袖旗袍被汗漬污得瞧不出原色。

但女子的美貌不因這些而黯淡,她的眼睛是黑白分明的丹鳳眼,雙眼皮深深,唇是男人喜歡的殷桃唇,飽滿紅潤,當她面色一白,整張臉都跟著明媚。

林萊玉好笑道:「這轎子我們談好了,你多出一倍的錢又如何,凡事要有個先來後到吧。」

女子先是把寧蝶和林萊玉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瞧不出一樣金貴的行頭,她走得渾身無力,也不想多費口舌,放下手中的大藤箱,捂住胸口開始大口喘氣,「姐姐,我這人身體自小就弱,走不得遠路……更……更不能激動……」

說著瘦弱的身子搖搖欲墜,好似隨時要倒下。

寧蝶把林萊玉的袖子拉了拉,「算了,看她那樣子,恐怕真是走不了多遠。」

林萊玉只好跟老婦人講,還有沒有多餘的挑夫。

老婦人再去找一趟,最終只能再找來兩位,這白天村裡年輕的男人都下地幹活了,還想要人,得等到晚上約定,第二天上山。

怎好讓劇組再多等一晚,寧蝶便道,「我跟著挑夫後面走吧。」

林萊玉自是不答應,寧蝶笑道:「我比你年長,按理說是你姐姐,你就聽我一回。」

來回推搡無果,從山外走到村口林萊玉已是累極,她有心承讓,但身體不容允許,加上寧蝶態度堅定,她無奈從了寧蝶的意思。

轎子是村裡人做的簡易轎子,一個竹藤椅子下面牢牢固定著兩根木柱,人坐上去,由一前一後兩個男人抬著。

那女子坐上去后,先是繼續捂著胸口一陣哼哼唧唧,等上山的路漸漸縮短,那女子病好似全無,一路欣賞美景,一路悠哉。

寧蝶走得雙腿跟灌鉛一般的重,這上山比走平路累上幾倍,她把汗濕透的旗袍擰乾,眨眼間又跟從水裡撈上來一樣。

看那女子好不輕鬆,林萊玉心裡不快,又見寧蝶的速度落在了後面,於是讓抬自己的挑夫去下面接人,價錢再加。

如此這般換著抬人,等三人同時到信上說的山腰,寧蝶和林萊玉是一身狼狽,那女子倒顯得神清氣爽,儀容得體。

導演的助手崔志真提前收到信,說有新演員要加入,信里有意無意地透露,此人和那後期投資人關係匪淺,望務必照顧。

和金主關係匪淺的女人,難免不讓人聯想翩翩,崔志真為顯得自己對此女子的敬重,特意估算時間站在山腰口子這等人。

等寧蝶她們一到,崔志真一看,人來了!他把頭上的黑色羊毛爵士大禮帽扶正,厚邊垂腳長衫捋起,邁著粗短腿,氣呼呼地跑到人面前,「可得是恭候多時了,快,快,快進去屋裡歇腳。」

然後再順手不過地接過身邊女子手提的藤箱。

寧蝶和林萊玉面面相對,原來這胸口疼的女子還大有來頭?

崔志真也沒料到三位女演員一起這個時候來,但只身邊這位女子面龐乾淨,儀容不俗,那肯定就是此人了。

封秀秀更是一愣,她為演這部戲,哭鬧著讓自個那愛下煙管的老爹狠心賣了幾個明朝時的花瓶兒,買通幾個電影圈的人牽線搭橋,這事氣得幾個姨娘跳著腳在屋裡罵,她爺爺從前在清朝做過小官,家裡原本有些積蓄,但自他父親這代就敗落了,家裡姨娘多,爹卻沒個正經職業,日子過得是雞飛狗跳。

她一時不懂初次見面,崔志真對她表現出的熱絡由來。

莫非她爹又塞錢給了劇組?

她就說嘛,她是大房出的長女,爹自然疼她。

封秀秀頭一抬,把崔志真對她的討好作為理所當然,由著他帶路。

與此對比,寧蝶和林萊玉的境遇對待則是被人完全忽視。

「她們人都在後山拍戲,你先歇著,稍候我再帶你去後山認人。」人領到住處,崔志真說完又哈哈地笑,看得旁人替他臉頰疼。

居住的地方租的當地的民宿,土胚子的毛坯房,經年累月的大床底下鋪墊的是稻草,房間里除了還剩一張桌子,幾乎是四壁空空。

「這地方怎麼住人?一股土腥味。」地上的泥都是潮濕的,林萊玉把行李放到桌上,她有聽說這部戲投資的錢一直不到位,最近幾天才湊齊,為讓影片在年後上映,拍戲進度要日夜兼程。

這她能忍受,但沒想到起居條件竟是這樣。

對於她的抱怨,崔志真懶得搭話,回應的是小眼一橫。

「是啊,崔先生,」走來的路上崔志真有作過自我介紹,封秀秀嬌聲喊他道,「這地方條件太簡陋了吧。」

「哎喲我的姑奶奶,」崔志真這下只差拍大腿哭喪,「就這屋子還是好不容易租來的,山上條件差,我那些兄弟,住的還是牛棚!」

封秀秀噗哧一笑,「那袁姐呢?」

袁姐即是袁鸞,西南出名的金嗓子歌后,這部戲重金請來的女主角。

崔志真一愣,表情有些訕訕,「袁姐自然是不同,她住的是新房,山上僅有的一間。」

說著忐忑地去偷瞄封秀秀的反應。

封秀秀不僅沒有臉色變差,相反格外興奮,袁鸞可是她的偶像,她心中的洛神,當然要和別人不同,她就是沖著袁鸞才要演這部戲,總有天,她也會和袁鸞一樣,成為全西南最著名的明星。

她高興完回過身命令寧蝶和林萊玉道:「你們兩個,去打些水來,這累一天,臉上全是灰。」

對於她的態度,林萊玉氣得一噎,寧蝶擔心兩人起爭執,拽了林萊玉衣袖幾下,讓她隨自己出來。

屋子後頭只有古井,要把系好繩子的木桶放下去提水,寧蝶把打好的水盛進唯一的瓷盆中,她見林萊玉靠著樹榦在發獃,悶悶不樂的模樣,便打趣道:「你過來先洗臉,我們這林大美人啊,都要成灰姑娘了。」

林萊玉哀嘆一聲,「你說為何導演要來這個地方拍戲?」

不喜歡的人可以避,這條件如此刻苦真是讓人難以應付。

寧蝶站定,四處都是綠茵的景色,沒有任何工業的氣息,耳邊傳來有隱隱的水流聲,空氣彷彿透著一股清新的甘甜,她笑了笑,問道:「祝英台在來萬松書院求學時,你覺得那書院該是個什麼環境?」

她們這次要拍的正是古代四大民間愛情傳奇故事之一——《梁祝》。

「自然是如書上所說,鳥語花香之地,清……」林萊玉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說到一半愣住,是啊,這個季節還能鳥語花香的地方,不正只有這裡了嗎?

看她明白了,寧蝶浸濕了手帕,遞到她手上,「把臉擦擦,書院里的戲份只佔劇本一半,拍完了我們自然能換地方。」

林萊玉心平和了一些,接過了手帕,點了下頭。

兩人再回屋裡,崔志真已經走了,封秀秀坐在床上收拾整理箱子里的衣物,聽到兩人回來的動靜,隨口無意道:「怎麼去那麼久?等個水都等半天,還有啊,這個屋子裡一共兩間卧室,我要一個人睡這一間,你們兩人關係這麼好,一起睡另一間沒問題吧。」

林萊玉跑到房門對面的卧室看,朝西邊土糊的牆裂開一道口子,房裡的木床有條腿歪了,這睡一人都困難,更何況是兩人。

「憑什麼你睡這間好的屋子!」她沖回來不悅地道。

封秀秀數好自己一共帶了多少件換洗衣物,面色不改地道:「我這人身體不好,睡這裡已是將就,再要我睡那間房,萬一出個好歹,就不怕以後別人指著你們鼻子說你們欺負人。」

林萊玉聽后冷笑,「你是哪裡身體不好?我怎麼就看不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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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民國千金影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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