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長生

56.長生

下屬適時地弓腰在霍丞身後小聲介紹:「魅晨的鳳彩兒,在這部戲里飾演女二號。」

鳳彩兒在西南電影圈名氣大盛,幾乎無人不知。

她將墨鏡腿兒晃了晃,笑吟吟地盯著霍丞看,很少有女子敢直面地打量霍丞。

而霍丞聽完下屬的話,臉上悠然的神色不動,眉宇里自然流露著一種淡漠,「鳳彩兒小姐?」

鳳彩兒含笑地點頭,表示自己正是。

「眼熟,真人比報上的照片好看。」

分明是讚美的話,鳳彩兒卻覺著霍將軍的笑意不深。

「得霍將軍一聲讚賞,彩兒榮幸至極,這是我的名片,」她從小黑手提包里拿出一張白底藍花紋名片,雙手遞到霍丞面前。

名片散有香水甜膩的悠香。

霍丞保持休閑的坐姿懶洋洋地看著她,並不急於接過。

鳳彩兒面露尷尬,畢竟她過來和霍丞搭話,劇組裡有不少眼睛朝這邊瞧。

「霍將軍?」她正要準備收回發麻的兩隻胳膊。

霍丞的一隻手終於伸向名片,拿過後舉在眼前瞧,「這上面電話是你的?」

鳳彩兒一顆黯淡下去的心瞬間恢復光亮,半咬唇,嬌笑道:「霍將軍真會說笑,這是我的名片,電話號碼自然是我的,上面還有我的地址呢。」

說完用露在白色旗袍外的右腳尖有意地磨蹭霍丞的小腿。

臉上又淺笑三分。

霍丞把腿挪開,「剛洗的軍靴。」

如此地不解風情倒令鳳彩兒愣住。

「今晚有沒有空?」霍丞問的直截了當。

鳳彩兒故作嬌羞地垂頭,露出的一段脖子上塗有細白的香粉。

霍丞沖她勾手指,示意她躬身靠過來。

「你身上真香,」他附在她耳邊,熱氣噴上鳳彩兒的半邊臉頰,再添上令鳳彩兒難以招架的最後一句話,「今晚凱樂大酒店三零幺房間,我等你。」

鳳彩兒抬起頭來已是面頰緋紅,咬著唇,媚態盈盈地把墨鏡重新戴上,一扭頭就回到自己的休息椅邊。

瞧了那妖嬈多姿的背影幾眼,霍丞嘴邊的笑意頓時跟結了冰渣的寒梅般,眨眼落了一地。

……

寧蝶梳妝出來,玫瑰紅色的露背晚禮服,因拍戲需要,赤著一雙白嫩的腳。

造型師正在站在她後面收拾髮型,她的短髮剛盤成一朵花骨朵的形狀,沒有紮緊,走動時散開了。

拍攝的機子在導演的指揮下就位,馬上寧蝶要開始進入拍戲狀態。

「別緊張!」同樣是因為拍戲需要,穿了長衫的艾華走過來為寧蝶打氣,「拍戲時腦袋裡放空,儘快把自己代入角色,一切都會簡單。」

寧蝶笑著點點頭。

室內的場景細節都布置好了,這是一場在房間里拍攝的個人感情爆發戲。

導演叫人清場,無關的人不能被拍到鏡頭中。

拍板一聲開始,寧蝶的雙目瞬間泛著淚光,她的妝容偏蒼白色,在鏡頭前說不出的憔悴。

不遠處的霍丞站起身在觀望這邊,扭頭對身後下屬道:「去查一查,剛才和寧蝶搭話的男子是什麼來路。」

下屬接了命令退下,霍丞才繼續投入視線看寧蝶的表演。

昏暗的光線,寧蝶飾演的姚守玥沒有開燈,她按照劇本里寫的那樣,步步蹣跚,挪到窗台上坐下,一腳放擱在窗沿上。

在劇本里,姚守玥坐著的窗檯邊沒有任何保護措施,旁邊懸空。

但為了拍戲安全,戲份是在一樓拍的,要求的懸空視覺部分和月色部分,會後期采景一併補上,這也是為什麼能白天拍晚上戲份的原因。

這幕戲拖的有點久,為考慮拍戲成本,導演不得不趕著時間。

坐窗檯吟詩,是這幕戲里□□部分。

眾人屏住呼吸等待寧蝶的開口。

「夏天最後一朵玫瑰……」

周圍太靜了,寧蝶緩緩啟唇時,自己都被自己的聲音驚了一下。

隨即她垂頭苦笑,像在幽幽長嘆,接了下面一句,「還在孤獨地——開放。」

「所有她可愛的伴侶,都已凋謝或死亡……」

「再也沒有一朵鮮花,陪伴在她的身旁……」

寧蝶仰起頭,將目光投向仿若虛空的遠方。

開始了,馬上就是姚守玥情緒崩潰的爆發點。

這個身陷沼澤,慾望纏身的女子,在愛情破滅時發出最震撼人心的哭腔。

鄧家輝靜靜地在等,前面寧蝶營造的情緒十分精彩,接下來如果把握不好自然是功虧一簣,他握著攝影機的機桿手心在發汗。

寧蝶無疑是美的,她皮膚白膩,穿上紅色的大裙擺禮群相當亮眼,哀傷的表情會令無數男人憐惜。

鄧家輝要的不止是這個效果,他要借用姚守玥更大的悲劇衝突,來揭示西南的紙醉金迷。

從而,艾華飾演的鄭修對姚守玥純粹的感情才能顯得更為感人。

鄧家輝在等,等寧蝶一聲絕望的哭念。

可是他等了十幾秒,遲遲不見寧蝶繼續念詩。

周圍有人開始不安地走動,但是誰也不敢製造出說話的聲音打擾。

寧蝶垂頭,陰影下她的臉部表情看不太清。

她在想,如果換作是她,被愛情背叛會怎麼做。

前世她的生活圈子,從學校休學后,就是和父親幾個姨太搓牌,在採光不好的閣樓里看一本一本的書,沒有朋友,親人不親,唯一的希冀,就是等待在外征戰的愛人回來。

可是正如霍丞所說,愛而不得呵……

死前寧箏的話,還像針似的一下一下刺在她的心臟上。

她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女子,所以她的丈夫能背著她和自己的姐姐廝混。

寧蝶仰起頭,重重疊疊的人影後面,霍丞站在人群里在安靜地看著她,英俊立體的五官,天生帶著一種漠然的疏遠。

想起他前世一次一次對自己的冷淡,在最後對自己做出的背叛之事,那些掩蓋在和平表象下蠢蠢欲動的仇恨因子,如春天的種子,一下子破土而出。

她恨他!

恨!

不甘地恨!又氣自己,氣自己為何那麼不堪,為什麼會比不上自己的姐姐。

導演鄧家輝並沒有喊卡,他敏銳地感覺到寧蝶的情緒將要達到完美,越來越接近他要的感覺!

下一刻,整整第十五秒時,寧蝶突然冷笑兩聲,繼而是狂笑。

她從窗檯跳回屋子的地毯上,一邊輕跳一邊笑念,語速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彷彿是在吟唱一個詛咒。

「將黃土中埋葬」念完,她剋制不住地蹲下身,抱住自己,沒有眼淚,只是不停地顫抖。

笑著笑著,愛而不得四個字如同一個一道枷鎖,勒得她喘不過氣,爾後她緩緩地起身。

鏡頭拉近,她一雙美麗的眼睛失去神采,目光獃滯,靜靜地,流下一行清淚。

「卡——」

鄧家輝抖著唇喊停。

這一刻什麼都不重要了,哪怕他對寧蝶偏見再深,此刻他都忍不住為寧蝶的演技豎起一根大拇指。

在場年紀小的姑娘都在用衣袖擦著眼淚,好像被愛人拋棄的人是她們一樣。

「哼,」鳳彩兒站在場外抱臂冷笑,就會這點苦情戲,要是有一天霍將軍不再為她撐腰,這個電影圈,看還沒有她出風頭的機會。

艾華為寧蝶遞上一塊帕子,「這才是令鄭修心疼的葯守玥。」

寧蝶慢慢從戲中抽回自己的意識,她道了聲謝謝,感到口渴,先回自己的休息區歇息。

難得霍丞沒有急著過來,她眼下有些累,壓根沒去想霍丞。

「寧小姐的演技真好,日後怕不比袁鸞名氣差。」霍丞身後的下屬耿直地讚賞。

換以往霍丞聽見有人誇讚寧蝶,或多或少他都心情愉悅,這次竟臉色非常難看。

他心跳的厲害。

在剛才寧蝶拍戲和他對視時,他清楚地看見寧蝶眼中洶湧而起的恨意,他原以為這段日子,寧蝶對他態度到底是有改變。

是錯覺嗎?霍丞壓下煩躁,車上副官的人親自過來催促,說再不走怕耽誤正事。

霍丞往寧蝶那裡看了一眼,腳步終究沒有邁過去,他慌亂轉身,卻不知這再平常不過的一別,讓他和寧蝶再見,已是多日之後。

今日最難的一場戲順利拍完,寧蝶頗得輕鬆自在。

有人告知她霍先生離開了,她點點頭,閑暇時還給林萊玉寫了封信,這妮子說家中有事,隔三差五不在劇組,辛虧她戲份不重,不耽誤什麼進程,不然導演早晚要開罵。

她想詢問林萊玉家中到底是有何事,情況如何,是否需要她幫助,說來她們姐妹兩好久不曾一起吃茶看戲了。

正寫的暢快,有人受人之託遞張請帖給她,白底金字,十分雅典。

她把筆放下,送請帖的人走之後化妝間里沒有人,她打開請帖念出了聲,「此月中旬,請寧小姐於凱樂大酒店一敘,肖笙留。」

此月中旬?大概還有十天,寧蝶把請帖放進抽屜里鎖好,這請帖里沒有說明是有何事,肖笙找她自然不會沒有理由。

到時候得空去一趟吧,寧蝶只好如此想道。

一天結束,晚上收工下戲,鳳彩兒走得急,寧蝶一向回的早,從劇組到大道上有段不寬的路,不小心兩人的車開到一起,路窄,兩輛車非得依次通過。

當鳳彩兒是前輩,她又不把寧蝶放在眼裡,自然沒有為寧蝶退後一步的道理。

寧蝶不願和人發生摩擦,便對司機道:「我們往後退一些吧。」

司機得令,把車往後退了,也許是鳳彩兒運氣不佳,她的車剛得意地往前開一截,一輛老爺車又面對面地開過來——這下路更堵了。

鳳彩兒的車喇叭聲刺耳地催,這時對面的車停住,車上下來一個青衫的年輕人,拱手賠笑道:「抱歉,抱歉,於某不小心擋了小姐的道路,可否小姐能告知一下,前面就是《孤女記》的劇組嗎?」

車窗搖下,鳳彩兒戴著墨鏡目不斜視,冷淡地道:「你是誰?打聽這個做什麼?」

青衫的年輕男子笑容絲毫不減,繼續拱手笑說:「在下姓於名長生,是西北寧府的夥計,來這找一個叫寧蝶的女子。」

「西北寧府?」鳳彩兒微微思索,看著前方絕非普通車子的老爺車,她追問,「可是西北那個寧府?」

西北能威名遠播的寧府還有哪個,於長生接著笑道,露出一口白牙,「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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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民國千金影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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