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045

梁瑞沒有再多看江銘一眼，拉開門進了辦公室，隨之『砰』的一聲關門聲，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江銘眼神黯了黯，然後若無其事的站了起來。

他的動作好像是某種可怕的信號一樣，圍觀的人們忽然從剛才震驚的一幕中回過神來，爭先恐後的作鳥獸散，來不及等電梯的就順著樓梯蹭蹭蹭的跑掉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走廊里只剩下了江銘一個人，好像剛才的熱鬧只是一幕海市蜃樓。

江銘走到牆邊，將地上的戒指撿了起來，重新裝好放進自己的口袋裡，推門進了梁瑞的辦公室。

他自顧自的走到辦公室的角落，將鮮花擺好，對梁瑞笑：「丟掉有點可惜，還能放幾天。」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表情自然，語氣平緩，好像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並沒有什麼難堪和尷尬，似乎梁瑞說的不是『我不接受』，而是『早上好』。

這樣的江銘讓梁瑞心裡越發的難受，他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這樣，也不明白胸腔里壓抑翻滾的情緒是什麼，以至於聲音有些微尖銳，不復往常的平靜，「我都說了不接受了，你還進來做什麼？！」

真是可笑極了，明明被拒絕的是江銘，為什麼他可以表現的若無其事，而自己卻難過的無法呼吸呢？

他並不想這樣對他的。

「我聽到了。」江銘微微一笑，認真的眼神看著梁瑞：「我一開始就知道你不會接受……喂，別這樣看著我，我說的是真的。好吧……大概還是有那麼萬分之一的僥倖，不過事實證明，僥倖是沒有用的。」江銘聳了聳肩。

「既然如此，何必做這種丟人現眼的舉動。」梁瑞冷笑一聲，「你的僥倖，是指我還有可能再次接受你的脅迫嗎？」

這句話讓江銘的眼裡露出一絲沉痛之色，他的笑容也有些維持不住，「你覺得我是在脅迫你嗎？」

梁瑞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江銘深深看著他，「我是不會再勉強你的，你不必懷疑這一點。」

「哦？那麼既然知道我會拒絕，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做？」梁瑞聲音譏諷，你就這麼篤定我還會顧忌你的面子而答應你嗎？

「那是因為啊……因為你拒絕掉我，所有人都知道是我在追著你了，從很多年前開始就是，一直是我在追著你，不要我的那個人是你。」江銘笑了，「這樣就不會有人在背後說你的閑話了，我不允許有人在背後詆毀我們的關係，我也改變不了過去，但是從現在開始，我希望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認真在愛你的。」

梁瑞眼裡露出震驚之色。

「我早就看那些人不順眼了，我討厭那些人用那種眼光看你，我不喜歡別人用陰暗的心思議論我們的關係，那些我都不喜歡。」江銘走到梁瑞跟前，垂首凝視他的雙眼，「我不會去說什麼，我只用我的行動來證明。你完全有權利拒絕我，這是你的自由，但是我不會放棄的，被拒絕多少次都一樣。」

「你……」梁瑞錯開眼神，不想被江銘看到自己的動搖。

「這不算是假話吧……因為事實確實是這樣啊。」江銘眼神深不見底，聲音帶著淺淺的笑意：「一直是你在拒絕我，而我從沒有放棄過。」

明明只是平靜的話語，梁瑞卻怔住了，然後某種鈍痛漸漸的從心底擴散開來。

他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乾澀，而他也沒有辦法勸說江銘放棄，最終只是道：「你不用這樣做，我不在乎那些話。」

讓江銘變成一個笑話，來襯托自己的無辜，這種事，梁瑞是不會做的。

「可是我在乎。」江銘凝視著梁瑞的唇，忍不住低頭吻了上去。「況且……」

「況且和你曾經為我做的比起來，我做的這些，太過微不足道。」

「我只是想把你早就應得的東西，還給你。」

江銘貪戀的吻著梁瑞，感受著他唇上的柔軟，而梁瑞沒有躲開，也沒有反抗。

沒有人知道，此刻他心裡卑微的竊喜。

和他曾經對梁瑞的傷害比起來，他做的這些事情根本微不足道，他像一個卑鄙的小人，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博取同情，而事實上，梁瑞確實心軟了。

江銘小心翼翼的捧著梁瑞的臉，他丟掉自己的臉面，賭上自己的尊嚴，付出這樣的代價，其實想要的，大概也只是這一個吻而已。

一次求婚不成功又如何，他根本沒有想過要獲取那樣昂貴的回報，能得到梁瑞的一點點關懷，他就心滿意足。

他還可以求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直到梁瑞有一天，願意接受為止。

日月顛倒、斗轉星移，這一次他站在下面，仰望他深愛的人，心甘情願供他驅使，為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

梁瑞最近有些心煩意亂，他引以為傲的理智似乎在逐漸的崩潰。

心裡明白不能夠這樣下去，可是某種情感卻在不斷的沉淪。

他知道，自己大約是心軟了。

心裡似乎有個惡魔的聲音在慫恿他，告訴他為什麼不試一試呢？這一次他們心意相通，再沒有誤會和阻隔，為什麼……不試一試呢？說不定……就美夢成真了。

可是，事情真的這麼簡單嗎？

梁瑞不著痕迹的躲避著和江銘的相處，他發現自己不能再像之前那麼坦然。但是很快他的行為又造成了公司新的誤解，這天秘書小妹期期艾艾的來到他跟前，說：「梁總，其實江總也挺可憐的。」

「為什麼這麼說？」梁瑞的笑容有些僵硬，可憐？有一天這種形容詞會落在江銘的身上？

「我們都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喜歡你的。」秘書小妹雙手合十，露出憧憬的眼神，「如此完美的男神，如此純真的愛情……可是卻不被接受。」不行，腦補下去太虐了！

梁瑞的表情微微抽搐了一下，他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平易近人過頭了。

秘書小妹腦補完，用閃亮亮的眼神盯著梁瑞，「看到江總，我們覺得又相信愛情了！」

「所以……您到底是為什麼不喜歡他呢？」秘書小妹好奇的看著梁瑞，「您別誤會，喜歡什麼樣的人是您的事，只是……我們真的很好奇……」

梁瑞板下臉：「昨天的資料，你準備完了嗎？」

秘書小妹：QAQ

下班的時候，江銘又剛巧來到梁瑞的辦公室，笑眯眯的道：「晚上有事嗎？一起吃飯吧？」

這基本上是每天晚上江銘必做的功課，但是梁瑞答應的時候很少，大多數都是拒絕的，這次他原本也想要拒絕，可是話還沒出口，餘光瞥到旁邊路過的公司職員投過來的偷偷摸摸的目光，說出口的話陡然變成：「好。」

說出口梁瑞反而覺得鬆了一口氣，好像終於不用那麼掙扎痛苦了。

他原本很煩躁，他不想看到別人說江銘可憐，不想別人那樣詆毀議論江銘，一點也不想，以至於聽到那種話的時候，心裡很生氣難受。

梁瑞看著似乎有點獃滯的江銘，沒好氣的道：「不是要吃飯嗎？還不走做什麼？」

江銘好像回過神來，露出驚喜滿足的神色，「你想吃什麼？」

…………………………

最後餐館還是梁小源朋友指定的，他現在的日子過得簡直不要太滋潤，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偶爾爸爸訓斥他了，江叔叔還會幫他說話，雖然……最後往往也是落得和他一起挨訓的地步，但是能分散火力也不錯啊！

因為革命友誼的存在，梁小源朋友越來越喜歡江叔叔了。

江銘更喜歡梁小源，他的兒子這麼聰明可愛，簡直天下第一。

梁瑞對於吃什麼真的無所謂，江銘則是只顧著梁小源的口味，於是造成了每次吃飯都是梁小源拍板的情況，江銘對此樂此不疲，大有從小就將小源培養成一代吃貨的趨勢。

梁瑞默默的坐在一邊，看江銘和梁小源兩個人吃的不亦樂乎，不論多幼稚的問題江銘都很有耐心的回答，發自內心的歡喜，一大一小偶爾聊的開心了，還會大呼小叫的。

這樣的江銘，梁瑞從來沒有看到過。

甚至，都沒有夢到過。

那個惡魔似乎又跳了出來，在嘲笑他的堅持，為什麼還不妥協？

晚上樑瑞把梁小源送回來，沒有立刻上去，回頭對江銘說：「我們談談吧。」

江銘有些忐忑的跟著梁瑞走到一邊，他著實有點怕梁瑞板著臉要和他談話的模樣，總會讓他聯想起那一次次的無情拒絕，那樣的話題每一次都是不歡而散，他捨不得打破現在難得營造的美好氛圍。

「你覺得，你現在可以做到尊重我，不會再意氣用事了嗎？」梁瑞一開口果然是銳利的。

江銘毫不猶豫的道：「我可以做到。」

「我認為尊重的前提是平等和自由，如果你能做到，就幫我打開。」梁瑞抬起手，露出手腕上的表，神色有些微冷。

江銘的眼中閃過一絲狼狽，這是他一直不願觸及的一點，他不敢，也不想放，誰知道梁瑞這次是不是在騙他呢？一邊好好的，然而轉頭毫不猶豫的離開，他已經不能再承受一次梁瑞的離開了，那會要了他的命。江銘看著梁瑞，露出絲絲哀求的神色，「那你……還會走嗎……」

「我不能給你肯定的答覆。」梁瑞淡淡道，挑眉看著他，「是你說，不會再脅迫我的。還是說，你的愛情，承受不起任何一絲意外的可能，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那麼……你之前說的都是假話嗎？」

江銘臉色白了白：「不是的……」

「如果我連來去自如的權利都沒有，連選擇自己愛的人的自由都沒有，那這算什麼平等，算什麼愛。」梁瑞言辭犀利，盯著江銘的眼睛，嘴角上挑：「萬一我走了，或者有一天喜歡上了別的人，你是不是要把我關起來，就像你以前做過的那些事一樣，讓憤怒沖昏你的頭腦呢。」

這一句句話，如同一把把刀割在江銘的心上。

他閉了閉眼睛，許久，用一種深不見底的眼神看著梁瑞，聲音低低的，「你……讓我再想想好嗎？」

不要逼我，現在就做決定。

…………………………

第二天是周六，梁瑞睡到九點鐘才起床，他平時是不會起這麼晚的，但是昨夜很晚沒有睡著，以至於今天精神不是很好。

他原本是不想提起那個話題的，他原本想籌謀到有足夠籌碼的時候，再逼江銘做決定，放自己離開。可是那一瞬間，不知道為什麼不想等了，想把心裡的話說出來，想把心裡的擔憂表露出來，想試試，再給自己一次機會……

梁瑞洗了臉換了衣服，下樓準備去買早餐，忽然看到樓下停著一輛車，車門口站著一個中年男人，筆直的如同一柄鋒利的刀，他看到梁瑞，恭敬的走過來：「梁少，江總想要見您。」

梁瑞眼神微凝，這個江總，當然不是指江銘。

江慶海，終於想要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