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

64.第 64 章

到得天曉,張尚書噙著眼淚,點起人夫,去尋骸骨。漫山遍野,無處不到,並無一些下落。張尚書又惱又苦,不在話下。

且說裴越客已到定州界內石阡江中。那江中都是些山根石底,重船到處觸礙,一發行不得。已是三月初二日了,還差幾十里。越客道:「似此行去,如何趕得明日到?」心焦背熱,與船上人發極嚷亂。船上人道:「是用不得性的!我們也巴不得到了討喜酒吃,誰耐煩在此延挨?」裴越客道:「卻是明日吉期,這等擔閣怎了?」船上人道:「只是船重得緊,所以只管擱淺。若要行得快,除非上了些岸,等船輕了好行。」越客道:「有理,有理。」他自家著了急的,叫住了船,一跳便跳上了岸,招呼人家人起來。那些家人見主人已自在岸上了,誰敢不上?一定就走了二十多人起來,那船早自輕了。越客在前,人家人在後,一路走去。那船好轉動,不比先前,自在江中相傍著行。行得四五里,天色將晚。看見岸旁有板屋一間,屋內有竹床一張,越客就走進屋內,叫仆童把竹床上掃拂一掃拂,塵了歇一歇氣再走。這許多僮僕,都站立左右,也有站立在門外的。正在歇息,只聽得樹林中颼颼的風響。於時一線月痕和著星光,雖不甚明白,也微微看得見,約莫風響處,有一物行走甚快。將到近邊,仔細看去,卻是一個猛虎背負一物而來。眾人驚惶,連忙都躲在板屋裡來。其虎看看至近,眾人一齊敲著板屋吶喊,也有把馬鞭子打在板上,振得一片價響。那虎到板屋側邊,放下背上的東西,抖抖身子,聽得眾人叫喊,象似也有些懼怕,大吼一聲,飛奔入山去了。

眾人在屋縫裡張著,看那放下的東西,恰象個人一般,又恰象在那裡有些動。等了一會,料虎去遠了,一齊捏把汗出來看時,卻是一個人,口中還微微氣喘。來對越客說了,越客分忖眾人救他,慌忙叫放船攏岸。眾人扛扶其人上了船,叫快快解了纜開去,恐防那虎還要尋來。船行了半響,越客叫點起火來看。艙中養娘們各拿蠟燭點起,船中明亮。看那人時,卻是:

眉灣楊柳,臉綻芙蓉。喘吁吁吐氣不齊,戰兢兢驚神未定。頭垂髮亂,是個醉扶上馬的楊妃;目閉唇張,好似死乍還魂的杜麗。面龐勾可十六八,美艷從來無二三。

越客將這女子上下看罷,大驚說道:「看他容顏衣服,決不是等閑村落人家的。」叫眾養娘好生看視。眾養娘將軟褥鋪襯,抱他睡在床上,解看衣服,盡被樹林荊刺抓破,且喜身體毫無傷痕。一個養娘替他將亂髮理清梳通了,挽起一髻,將一個手帖替他扎了。拿些薑湯灌他,他微微開口,咽下去了。又調些粥湯來灌他。弄了三四更天氣,看看蘇醒,神安氣集。忽然抬起頭來,開目一看,看見面前的人一個也不認得,哭了一聲,依舊眠倒了。這邊養娘們問他來歷、緣故及遇虎根由,那女子只不則聲,憑他說來說去,竟不肯答應一句。

漸漸天色明了,岸上有人走動,這邊船上也著水夫上纖。此時離州城只有三十里了。聽得前面來的人,紛紛講說道:「張尚書第二位小姐,昨夜在後花園中游賞,被虎撲了去,至今沒尋屍骸處。」有的道:「難道連衣服都吃盡了不成?」水夫聞得此言,想著夜來的事,有些奇怪,商量道:「船上那話兒莫不正是?」就著一個下船來,把路上人來的說話,稟知越客。越客一發驚異道:「依此說話,被虎害的正是這定下的娘子了。這船中救得的,可是不是?」連忙叫一個知事的養娘來,分忖他道:「你去對方才救醒的小娘子說,問可是張家德容小姐不是。」養娘依言去問,只見那女子聽得叫出小名來,便大哭將起來,道:「你們是何人,曉得我的名字?」養娘道:「我們正是裴官人家的船,正為來赴小姐佳期,船行的遲,怕趕日子不迭,所以官人只得上岸行走,誰知卻救了小姐上船,也是天緣分定。」那小姐方才放下了心,便說:「花園遇虎,一路上如騰雲駕霧,不知行了多少路,自拼必死,被虎放下地時,已自魂不附體了。後來不知如何卻在船上。」養娘把救他的始未說了一遍。來複越客道:「正是這個小姐。」越客大喜,寫了一書差一個人飛報到州里尚書家來。

尚書正為女兒骸骨無尋,又且女婿將到,傷痛無奈,忽見裴家蒼頭有書到,愈加感切。拆開來看,上寫道:

趨赴嘉札,江行舟澀。從陸倍道,忽遇虎負愛女至。驚逐之頃,虎去而人不傷。今完善在舟,希示進止!子婿裴越客百拜。

尚書看罷,又驚又喜。走進衙中說了,滿門嘆異。尚書夫人便道:「從來罕聞奇事。想是為吉日趕不及了,神明所使。」今小姐既在裴郎船上,還可趕得今朝成親。」尚書道:「有理,有理。」就叫牽一匹快馬,帶了儀從,不上一個時辰,趕到船上來。翁婿相見,甚喜。見了女兒,又悲又喜,安慰了一番。尚書對裴越客道:「好教賢婿得知,今日之事,舊年間李知微已斷定了,說成親畢竟要今日。昨晚老夫見賢婿不能勾就到,道是決趕不上今日這吉期,誰想有此神奇之事,把小女竟送到尊舟?如今若等尊舟到州城,水路難行,定不能勾。莫若就在尊舟,結了花燭,成了親事,明日慢慢回衙,這吉期便不錯過了。」裴越客見說,便想道:「若非岳丈之言,小婿幾乎忘了。舊年李知微題下六句。首二句道:『三月三日,不遲不疾。』若是小婿在舟行時,只疑遲了,而今虎送將來,正應著今日。中二句道:『水淺舟膠,虎來人得。』小婿起初道不祥之言,誰知又應著這奇事。後來二句:『驚則大驚,吉則大吉。』果然這一驚不小,誰知反因此湊著吉期。李知微真半仙了!」張尚書就在船邊分派人,喚起儐相,辦下酒席,先在舟中花燭成親,合巹飲宴。禮畢,張尚書仍舊騎馬先回,等他明日舟到,接取女兒女婿。

是夜,裴越客遂同德容小姐就在舟**入鴛幃歡聚。少年夫婦,極盡于飛之樂。明日舟到,一同上岸,拜見丈母諸親。尚書夫人及姑姨姊妹、合衙人等,看見了德容小姐,恰似夢中相逢一般。歡喜極了,反有墮下淚來的。人人說道:「只為好日來不及,感得神明之力,遣個猛虎做媒,把百里之程頃刻送到。從來無此奇事。」這話傳出去,個個奇駭,道是新聞。民間各處,立起個「虎媒之祠」。但是有婚姻求合的,虔誠祈禱,無有不應。至今黔峽之間,香火不絕。於時有六句口號:

仙翁知微,判成定數。

虎是神差,佳期不挫。

如此媒人,東道難做。

詩曰:

色中餓鬼是僧家,尼扮繇來不較差。

況是能通閨閣內,但教著手便勾叉。

話說三姑六婆,最是人家不可與他往來出入。蓋是此輩功夫又閑,心計又巧,亦且走過幹家萬戶,見識又多,路數又熟,不要說那些不正氣的婦女,十個著了九個兒,就是一些針縫也沒有的,他會千方百計弄出機關,智賽良、平,辨同何、賈,無事誘出有事來。所以宦戶人家有正經的,往往大張告示,不許出入。其間一種最狠的,又是尼姑。他借著佛天為由,庵院為囤,可以引得內眷來燒香,可以引得子弟來游耍。見男人問訊稱呼,禮數毫不異僧家,接對無妨。到內室念佛看經,體格終須是婦女,交搭更便。從來馬泊六、撮合山,十樁事到有九樁是尼姑做成、尼庵私會的。

只說唐時有個婦人狄氏,家世顯宦,其夫也是個大官,稱為夫人。夫人生得明艷絕世,名動京師。京師中公侯戚里人家婦女,爭寵相罵的,動不動便道:「你自逞標緻,好歹到不得狄夫人,乃敢欺凌我!」美名一時無比,卻又資性貞淑,言笑不苟,極是一個有正經的婦人。於時西池春遊,都城士女歡集,王侯大家,油車簾幕,絡繹不絕。狄夫人免不得也隨俗出遊。有個少年風流在京侯選官的,叫做滕生。同在池上,看見了這個絕色模樣,驚得三魂飄蕩,七魄飛揚,隨來隨去,目不轉睛。狄氏也抬起眼來,看見膝生風流行動,他一邊無心的,卻不以為意。爭奈膝生看得痴了,恨不得尋口冷水,連衣服都吞他的肚裡去。問著旁邊人,知是有名美貌的狄夫人。車馬散了,膝生怏怏歸來,整整想了一夜。自是行忘止,食忘饗,卻象掉下了一件甚麼東西,無時無刻不在心上。熬煎不過,因到他家前後左右,訪問消息,曉得平日端潔,無路可通。滕生想道:「他平日豈無往來親厚的女眷?若問得著時,或者尋出機會來。」仔細探訪,只見一日他門裡走出一個尼姑來。滕生尾著去,問路上人,乃是靜樂院主慧澄,慣一在狄夫人家出入的。滕生便道:「好了,好了。」連忙跑到下處,將銀十兩封好了,急急趕到靜樂院來。問道:「院主在否?」慧澄出來,見是一個少年官人,請進奉茶。稽首畢,便問道:「尊姓大名?何勞貴步?」滕生通罷姓名,道:「別無他事,久慕寶房清德,少備香火之資,特來隨喜。」袖中取出銀兩遞過來。慧澄是個老世事的,一眼瞅去,覺得沉重,料道有事相央,口裡推託「不當!」手中已自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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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錦繡佳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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