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妙啊!皇上似乎不喜歡她,但為何不喜歡她?她怎麼想都想不透,也感應不出來。
難怪人家說天威難測,她光是要承受這層層壓來的天威,便要花費好大的力氣。
「下頭跪的,可是吏部主事花大人的小女兒?」坐在龍椅的皇帝沉聲開口。
此刻大殿上眾人屏息,寂靜無聲,襯得這低沉威嚴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卻又清楚得如在耳側。
「啟稟皇上,是的……」她顏巍巍地回答。
「多大年紀了?」
「啟稟皇上,民女滿十六過半了。」
「喔?都快十七了,怎麼還沒許人?是了,朕聽聞前陣子你因為不孕被退了親,可有此事?」
殿堂之上,皇上竟然將此事公然說出,還語帶冷諷,花圓圓心頭一驚,她的感覺沒錯,皇上真的不喜歡她。
她低著頭,周圍那源源不絕傳來的雜念,擾得她很不舒服,皇上是故意在大殿上羞辱她,可她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事,何必為了他人的想法而心虛。
她是花家的女兒,縱然沒有傾國之姿、縱橫之才,但一定要有骨氣,既然難以揣度天威,不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絕不能弱了花家人的骨氣。
想到這裡,她原本繃緊的神經松下了,說也神奇,紛亂的雜念一下子就沉澱下來,也讓她的思緒恢復一片清明。
「回皇上,民女因身子虛,染了不孕之症,不過幸得老天垂憐,有賴宋僑神醫上門為民女治病,將這不孕之症給治好了。」
面對皇上的有意刁難,她態度坦然,字字清脆,條條有理,不卑不亢,一言一行,沒有任何可挑剔之處。
她今日就在這大殿之上,將所有話講清楚,至於別人想聽一半,還是挑著聽,自然由別人決定。皇上既宣她來,講出她的私事,會不曉得她的不孕之症已經治好了?她才不信。
龍座上的九五之尊,居高臨下地審視她鎮定如常的神態,微微眯細了眼,威嚴冷沉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原來如此,若非你染病,那親事也不可能退的,說來,你也是挺冤的,不如朕在此為你作主,為你配一門親事吧。」
此話一出,有如雷殛,驚得花圓圓差點跌坐在地。
她的臉色刷白,心神再度亂了,直到此刻才恍然大悟。
皇上召她進殿,竟是要為她賜婚?
她驚懼交加,不敢置信親耳所聽到的,她感到一陣冷意襲來,身子抖顫。皇上的一道聖旨,將決定她的未來,再無翻盤的可能。
這時候寂靜的大殿上,一人越眾而出,帶著宏亮的聲音,響遍整個殿堂上。
「皇上,臣斗膽請求,將此女賜給臣做妻吧。」
打破這沉肅氣氛的,正是燕安,只見他不驚不懼地拱手施禮。
他一出來,眾臣皆驚,花圓圓更是驚傻了,不敢置信地瞪著燕安,而高座龍椅的皇上,臉色瞬間轉成了陰沉。
燕安無視於皇上憤怒的神情,因為他其實也火了,皇上之所以將花圓圓召來,並在大殿上當著眾人面前賜婚,分明是他提親的緣故。
皇上敢以花圓圓要挾他,他就敢在大殿上給他難看。
眾臣們面面相覷。他們雖知道打從將軍回京以來,他和皇上之間就有不少衝突,豈料如今這個衝突,卻浮到檯面上了。
花圓圓瞠目結舌地瞪著燕安,萬萬沒想到他會在這時候跑出來向皇上要求把她許配給他,當初說好是假裝提親呀,怎麼他當真了?而且她感覺到燕安此時也是怒火填膺,他似乎是要故意激怒皇上?
「皇上。」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時候又有第二人越眾而出,來到殿前,向皇上一揖,悠揚清亢的嗓音傳遍大殿每個角落。
「臣斗膽,此女本是臣的未婚妻,她既已病癒,臣懇請皇上恢復此女與臣的親事。」開口的,正是蕭安浩。
蕭安浩的出列,讓花圓圓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不會吧!他居然到了這時候還不死心?
沒給花圓圓喘息的時間,第三個人出列了,他長身玉立的身形,越眾走到大殿下,與其它兩人並排,在他走來時,眾人抽氣聲更多了。
「臣啟奏皇上,此女乃我心頭所愛,懇請皇上將她賜給臣。」這第三個人,便是龐玉堂。
花圓圓完全呆掉了。她終於見到龐玉堂,他也向皇上求娶她了,他說,自己是他心頭所愛……
花圓腦袋瓜轟轟然的,不知不覺地傻笑了,幸好她現在是低著頭,要不然,可能無法掩飾心中極度的喜悅。
他還是出來了,可是仔細一想,她又拉下面孔,暗暗生氣,他為什麼現在才出來?搞到皇上面前,又有三人同時向皇上求娶,他的機會不是變小了嗎?
花圓圓在這一頭心驚肉跳的擔憂,朝堂上其它眾臣則是竊竊私語著。
這事從來不曾發生過,眼前三人可是最受貴女們欽慕的男兒啊,家世不一般,人更不凡,眾人的驚訝像炸開了鍋似的,騷動之聲不絕於耳。
花圓圓則是跪在地上,心中惶惶然,她不知道皇上會怎麼做,眼前這三個人,誰又會是她的丈夫呢?
【第九章】
花圓圓臉色蒼白,她可以感覺有好幾道視線砍殺在她身上。
眼前這三名男子,都是朝堂之上人人想聯姻的對象,沒想到這麼一個「天大的好運」居然落在她身上。
雜亂的思緒再度翻飛,有輕視,有不解,有埋怨,各種人性的陰暗突然如潮水般湧來。
大部分的想法都認定她區區一個吏部主事的千金,無權無勢,何德何能得到這三人的垂青?
這些隱藏在眾人心中的想法,如一把把銳利的刀劍,想要將她碎屍萬段。
一個人的心思,她或許還能承受;可是眾人的心思,就如同那堆棧成山的巨石,壓得她喘不過氣,她恍若身處寒冬雪地,涼意浸入骨髓般的冷。
龐玉堂說得沒錯,她沒有背景,家族勢力太小,要做他的正妻,她還不夠格,不是他不給她,而是她一旦坐上了,就成了別人箭靶上的目標。
她尚未成為他們任何一人的妻子,可是那些想要致她於死地的心思,已如潮水般要吞沒她。
「這可有趣了,真沒想到,朕最有前途的三位臣子,居然都對同一個女人有興趣?」皇上身子往後慵懶一靠,適才那澎湃上涌的怒火似是已然消去,俊朗威武的神情上,是一派莫測高深,唇角勾起一抹戲謔的笑意。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就是花圓圓現在的感受。
她知道,這三人中,只有嫁給燕安,最能帶她遠離朝堂上的利益鬥爭,可偏偏皇上不會讓她嫁給燕安。不知怎麼著,皇上適才還火氣大著,但是當蕭安浩和龐玉堂也出來求娶時,火氣卻消掉不少,甚至還樂著呢。
「皇上,依臣妾看,不如就將此女給了安浩吧。」柔媚入骨的嗓音,出自蕭貴妃。
在朝堂議事完后,皇上宣花圓圓進殿之際,她和皇后便來到殿上,坐在皇上兩側,時機非常巧合。
雖說後宮不能議政,但現在政事已畢,議的只是一名千金的婚配,自然無此忌諱。
當蕭貴妃開口要皇上把她許給蕭安浩時,花圓圓瞪圓了眼睛。蕭貴妃居然同意了?怎麼會?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蕭安浩,剛好瞥見他微側著臉,投來的眼神烏黑幽亮,眼中的精芒如同看獵物般犀利,讓她冷不防打了個顫。
她知道他在想什麼,那眼神彷佛在告訴她——你以為使計拒絕了本公子,本公子就動你不得嗎?
花圓圓忙避開目光,心頭被沉重的煩憂堵得慌。她真不明白,蕭安浩為何不放手?當初既能狠心拿她當棋子,這會兒卻又糾纏不肯放是什麼意思?人心的變化,她實在捉摸不透。
蕭貴妃這邊才說了話,另一頭的皇后也開口了。
「妹妹可是忘了,當初還嫌棄人家配不上呢,怎麼這會兒改變了主意?若我記得不錯,蕭公子與那陳家千金可是兩情相悅呢,妹妹怎好破壞人家小兩口的姻緣呢?」
蕭貴妃聽了臉色微變,心下暗恨,但那股恨只是在眼中一閃而逝,很快又恢復了媚若牡丹的笑靨。
「姊姊說的什麼話,安浩和圓圓本就訂了親,若能再度結親也是皆大歡喜,至於陳家閨女,和相國公子才是最適合的一對。」
花圓圓聽了恍然大悟,原來陳昭容要被許給相國之子,看來利益重新分配,連陳昭容那樣的大美人也被犧牲了。她真不明白,蕭安浩怎麼捨得放棄陳昭容,她想必很傷心的吧?想到這兒,她不禁為陳昭容感到啼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