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楚卿揚再度感到意外,很明顯,石松是著了某人的道,他原以為這女人會的,只是花拳繡腿罷了,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那麼一回事,石松的武功如何,他這個做主子的很清楚,這個女人居然輕輕鬆鬆就制住了石松。
楚卿揚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同了,但是看石松的眼神,卻是責備的。
石松可是他身邊的大將,手下被耍,他這個做主子的面子也沒了。
「你還真當自己是街頭賣藝的嗎?一直拿著做什麼!」
「不是的,將軍,她——」
當石松想解釋是茶兒牽制自己時,卻發現茶兒手上哪裡還有大花瓶,那大花瓶早就被她歸位了,她此刻站在那兒,雙手規矩地放下,低首斂眉,一副卑微安分的模樣,好似什麼事都沒發生,也跟她無關。
石松張著嘴,一時之間忘了替自己辯解。
「還楞著做什麼?把東西放下!自己領責二十大板去!」
「是!」
石松不敢再說什麼,他低估了對方,被擺了一道,是自己輕忽大意,怪不得別人。
將所有貴重物品歸位后,跨出門檻前,他又多瞧了茶兒一眼,唇角若有似無地微揚,這才退出去。
茶兒跟著小姐一塊長大,多少學到了小姐的鬼靈精,在將軍進來之前,她就立刻把大花瓶放回去,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現在見到小姐和將軍一塊走過來,總算放了心,趕忙為兩人備上茶水。
楚卿揚直接落坐到主位上。「說吧,找我什麼事?」
沐香凝也不客氣地坐下,開門見山道:「想找你商量和離之事。」
這話說得毫不拖泥帶水,直接點明來意,茶兒雖然心中有數,但還是暗捏一把冷汗。
楚卿揚再度怔住,盯著她,眼神變得危險。
「你又想鬧?」
「誰跟你鬧,我是認真的,有些話,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才好商量。這不是玩笑,我也不是來跟你吵架的,就是跟你商量這件事,實不相瞞,我恢復記憶后,聽了崔嬤嬤和茶兒的解說,才知道在我失去記憶時,不小心逼將軍娶了我,我是來補救的。」
她刻意強調「不小心」三個字,表明自己並非故意的,更申明她在知道一切后,其實也挺愧疚的,雖然是皇上賜婚,不過只要用她失去記憶這件事來向皇上懇求,皇上定會諒解。
沐香凝甚至提到,她可以找她爹,既然她爹可以向皇上求來賜婚聖旨,當然也可以求來和離的恩准,他還有機會娶心儀的人,她也可以另謀良配。
「當然啦,風險是有的,皇上可能會生氣,給點懲罰,但總比兩人被綁一生得好,畢竟兩人不愉快地過一生才是最大的懲罰,是吧?」
她一臉期待,等著他的回答,也相信這男人在她的勸說下,一定會同意這個兩全其美的決定。
楚卿揚望著她一臉的神采奕奕,這不是她第一次提出和離,只是過去他總以為她在以退為進,想求取他的同情和注意,所以他不予理會。
這一次她再度提出和離,他發現,她不是隨便說說,因為他從她身上,感覺不到任何依戀,她看他的眼神、說話的態度,都好像面對一個外人似的。
當初一道聖旨,被逼著娶她為妻時,他的確非常不高興,可聖命難違,他只能接受。
成親一年了,他沒有碰她,便是要讓她知道,她用聖旨逼迫他,那麼他就用冷落她來回報,同時還納了四名妾,就是在告訴她,沾惹他,便要付出代價。
那個因為他的冷落而怨慰悲凄的女人,如今卻在他面前興緻勃勃地提出和離?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因為就在不久前,她還常常以淚洗面,一開始是尋死,後來是生病,這些全是她的伎倆,她越是把自己折磨得可憐,越是令他生厭,也就越不想理她。
他討厭愛哭的女人,所以每當聽到她又弄傷自己,或是稱病不舒服,他全當耳邊風。
過去,他故意忽視她,對她漠不關心,可現在看著她,以往對她的印象,突然湧出來,重迭在眼前人身上,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時之間,楚卿揚有種恍惚的感覺。
「你到底怎麼看?將軍,你倒是說句話呀。」
沐香凝在一旁提醒著,不明白這男人為何不說話?只會獃獃地望著她,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麼。
他細細打量,她不只神色不同,連說話的口氣也不同,而且還不怕他,面對這樣的沐香凝,他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新奇感。
「將軍——」
「你的功夫誰教的?師父是誰?可有門派?」他打斷她的話。
她呆住,這男人怎麼突然改變話題,問起她功夫來了?
「我師父是個隱世高人,無名無派。」她說道,提到自家師父,眉目中多了一分孺慕和尊敬。
「咱們來比劃一場。」
「啊?」
楚卿揚站起來,沒等她同意,便徑自往練功房走去,因為這不是詢問,而是命令。
見他就這麼走了,也不徵求她的同意,讓沐香凝十分懊惱。
「楚卿揚——」還直接喊他的名諱。
「想商量,先過招再說,來不來?」他回頭丟了這句,一副不打就拉倒的態度,完全就是武人的囂張。
她當然不會就此打退堂鼓。「我要先更衣。」
這身裙裝礙事,得先換掉。
「好。」他點頭同意。「我等著。」
沐香凝氣呼呼地轉身離開,沒得到他的答案,卻被莫名其妙要求比試一場,好吧,比試就比試,她沒在怕的,以前她和師兄、師弟也常常比武過招。
她換了套窄袖束腰長褲,頭上釵飾全拿下來,梳了個簡單又俐落的髻。
茶兒在一旁擔心地問:「小姐,您真要和將軍打?」
「打就打唄,只不過我這體力還是差了點。」
沐香凝一邊說,一邊活動筋骨熱身,失憶一年,讓她的拳腳生疏不少,雖然她重拾鍛煉了,但是休養的時日尚短,還不夠。
她不知道楚卿揚為什麼突然要和她過招,但一想到自己虧欠人家,就當讓他高興,彌補一下吧,等他高興、同意和離了,她就可以回娘家啦。
前陣子摔傷頭,頭上的紗布還綁著,她嫌礙事,索性把它拆了,看得茶兒哇哇叫,她直說沒事,照了銅鏡,覺得那不過是皮肉傷罷了,根本毋須大驚小怪,而且那傷口已經結痂了。
將軍夫人要和將軍比武過招,這事很快傳開了,大伙兒紛紛聚集過來看好戲,卻被將軍那雙厲目一瞪,正當眾人被瞪得滿心疑惑不解時,只聽得將軍聲如雷打地命令,要所有打赤膊的全穿上衣服,誰敢給他光著上半身,他就教誰吃不完兜著走。
一陣兵荒馬亂后,這些粗漢子們全都把上衣穿上,沒人敢打赤膊。
以往將軍都是從他們中間挑人對招,今日的對手卻是將軍夫人,這可是新鮮事!
「喂,石松,將軍夫人的功夫很厲害嗎?為何將軍要和她過招?」
「石松,聽說夫人是打贏你才闖進練功房的,真有這麼一回事?」
「不可能吧,石松,該不會你故意放水?」
古柏、趙勁竹和林青柳這三個人,抓著石松打聽,他們四人號稱松柏竹柳,是將軍的貼身護衛,這回聽說石松在夫人那兒栽了跟斗,都感到不可思議。
石松睨了他們三人一眼,嘴上說不相信,眼睛卻在笑,他冷哼一聲。「待會兒你們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兄弟,就算夫人身邊那個茶兒是個小美人,你也不該為了討人家開心,賣藝雜耍哪,瞧,這不就吃了二十根棍子的罰。」
林青柳打趣道,讓古柏、趙勁竹抖著身子笑,趙勁竹更道:「兄弟,咱們都不曉得,平日看你正經八百的,原來是個悶騷的啊。」
古柏搖搖頭,語重心長地說:「春天還沒到,現在發情還太早——喝!」
在石松拳腳打出之前,三人早就逃開,哈哈大笑。
石松被他們調侃得又氣又好笑,真是有口說不清。
這些哥兒們,等會兒定然教他們嚇一跳,他知道,將軍夫人是藏一手的,否則將軍也不會生出和她對招的興緻。
當沐香凝再度出現時,楚卿揚又是一怔,她一身窄袖束腰的打扮,令眾人雙目一亮,這樣的她,沒了平日深閨婦人的柔弱,取代的是豪爽俠女的風範,有股英氣逼人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