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規

宮規

新婚三日,眨眼就過。清晨醒來,看見躺在自己臂彎里的夫人,聖元帝滿足地嘆了一口氣。現在的一切,曾經是他做夢也想象不到的美好,權力地位只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心愛之人陪在左右,身體貼著身體,心靈偎著心靈。所謂「得妻如此夫復何求」恐怕就是這種心情。

眼見夫人睫毛微顫,似乎快要蘇醒,他立即翻身將她壓住,舌頭熟練地撬開她齒縫,鑽進去與之纏綿共舞,緩慢吮吸。

關素衣剛恢復神智便被吻得迷迷糊糊,只能跟隨男人的節奏起伏。她以為床笫之事唯有痛苦,卻原來是嫁錯人的緣故,只要找對了人,感覺就像踩在雲端,又像掉入溫泉,偎貼而又舒暢,歡喜而又滾燙。忽納爾會時時刻刻關注她的感受,會一眨不眨地凝視她的眼眸,會一聲又一聲呼喚夫人,最後還會將她死死抱在懷裡,細細密密地親吻她汗濕的臉頰和額頭。

他眼裡看見的只有她,心裡想著的也是她,雖然總會說一些令人又羞又惱的情話,卻也會逗得她喜笑顏開。

「忽納爾,」她低啞地喊著他的名字,「別鬧了,今日該上朝了。」

聖元帝艱難地從她頸窩裡抬起頭來,喘息道,「真不想當皇帝,更不想上朝。」

「好,不當皇帝了,把幾位小皇孫帶過來,從裡面挑一個儲君,把皇位傳給他,然後咱倆亡命天涯,整日享受被朝廷軍隊追殺的樂趣。對了,我還得把家裡人一塊兒帶走,免得被太后抓起來要挾。」關素衣一面推開他一面套上外袍。

聖元帝連忙將她樓回去,壓在床上堵住嘴,纏綿了好一會兒才笑著低語,「我只開玩笑的抱怨一句,夫人總有一萬句話在後面等著。罷了,罷了,這就起床更衣,上朝聽政。夫人快起來替我穿衣,我不要旁人伺候。」邊說邊把人抱起來,玩笑似地掂了掂。

關素衣害怕摔了,不得不摟住他脖頸,無奈道,「成婚之前我怎麼沒看出來你是這樣愛玩鬧的性子。敢問你今年貴庚?」

聖元帝哈哈大笑,這才將夫人放回床榻,半跪替她穿鞋,「我唯有在夫人面前才會如此。看見夫人我就歡喜,一歡喜就想鬧騰。」

關素衣愣了愣,然後掩嘴笑起來,「我明白了,小動物一般都會如此。在人前裝模作樣,在人後原形畢露,著實辛苦你了。」話落五指插.入忽納爾發間,輕輕為他順毛。

聖元帝半點不惱,反而再次將她壓回去,又親又咬,還拿半短的鬍渣刺撓她嬌嫩的臉頰,喉頭髮出愉悅至極的笑聲。關素衣哪能束手待斃,腰身一挺將他掀翻,雙唇貼得極近,似乎想去吻他,卻在他抬頭追過來的時候快速躲開,眼裡蕩漾著惡作劇的光彩。

白福領著一群宮女站在殿外,臉上滿是麻木的表情。金子看看天色,囁嚅道,「大總管,您去催一催?他倆再鬧下去,今兒便不用上朝了。剛大婚就鬧出皇帝罷朝的消息,咱家老太爺恐怕會跑到宮裡來用雞毛撣子抽皇後娘娘。」

「你是娘娘最得力的大宮女,你去催最合適。」白福可不上這個當。得罪了皇上還好說,得罪了皇後娘娘,她本人不按死你,皇上就先跳出來將你整治的哭爹喊娘。

金子捂臉,做了個牙疼的表情,轉而看去明蘭,「要不你去?皇上若是誤了時辰,對娘娘的名聲也不好。」

明蘭終究最老實淳樸,一聽對主子不好,立即敲了敲殿門,揚聲喊道,「陛下,娘娘,時辰到了,該梳洗更衣了!」

殿內安靜片刻,然後就是一陣清脆的低笑和一道長長的嘆息。少頃,穿戴妥當的二人攜手出了內殿,走到盥洗架前凈手、凈面。瞥見宮女圍攏過來,擰了濕帕子準備給自己洗漱,聖元帝立即拿過來,遞給夫人,「日後不用這麼多人伺候,只白福、金子、明蘭三人便好。余者都退下吧。」

眾宮女不敢抗命,魚貫退出。

關素衣接了帕子輕輕替他擦拭,「以前不都是她們伺候嗎?」

「這些人都是椒房殿的宮女,哪裡是伺候我的?」聖元帝彎下腰,語氣饜足,「我的寢殿只有白福和貼身侍衛能踏足,平日都是自己打理自己,從不讓旁人近身。如今有了媳婦,我也得好好享受一下被媳婦照顧的感覺。」

關素衣加重力道,將他臉擦得通紅,戲謔道,「我如今有了夫君,是不是也該享受被夫君照顧的感覺?」

聖元帝摟住她纖腰,咬著她耳垂低語,「那是自然。夫人且耐心等著,夫君晚上定然好好伺候你。」

關素衣耳尖飛快漲紅,將帕子糊在他臉上,怒道,「忽納爾,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不能。」聖元帝親了親她額頭,又親了親她鼻尖,一面朗笑一面大步去了,離開老遠還能聽見他得意洋洋的聲音,「夫人乖乖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混賬東西,你最好別回來!」關素衣追到殿外,磨了磨牙齒,少頃卻又忍俊不禁,見金子和明蘭端著食盒進來,恍然道,「忽納爾怎麼沒留下用早膳?」

金子滿臉無奈,「娘娘,您倆清早起床,鬧了大半個時辰,皇上再不趕緊去上朝,便該遲到了。剛新婚就誤了朝政,老爺子定然會大義滅親您信不信?」

關素衣扶額自省,一再告誡自己穩重點,端莊點,切莫再與忽納爾渾鬧,這才拿起筷子用膳,剛吃一口便停下來,吩咐道,「一路走去金鑾殿,總有吃兩個包子的時間吧?朝會時長不定,有的一兩刻鐘便完事,有的一兩個時辰也散不了,他若不吃早膳,恐怕會餓大半天。祖父和父親上朝的時候還會在袖袋裡塞兩個窩窩頭扛餓呢。」

邊說邊夾了幾個大包子,命令道,「給忽納爾送去,趕緊的。讓他在路上好歹吃幾口。」

金子接過食盒,運轉輕功飛快追出去,總算在半路攔住御攆,遞上包子。

「夫人讓你送來的?怕朕餓壞了?」他反覆追問。

「是啊,您快趁熱吃吧,免得娘娘心疼。」

「知道了,你回去吧。」上一刻還面容平靜的聖元帝,待金子走遠,轎簾垂下,立即露出憨傻的笑容,「白福,朕也是有媳婦心疼的人了。」話落咬掉一大口包子,含糊道,「今天的包子味道格外好些!」

白福諂笑,「陛下,娘娘心裡只有您,不心疼您還能心疼哪個?」

聖元帝聽了這話越發高興,臨到上朝臉上還帶著笑,無論臣工奏稟何事都難以磨滅大好的心情,待人接物和顏悅色,更添幾分仁君風範。朝臣見狀也頗感欣慰,都說鳳位有主,皇上果然也大為進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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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入皇宮與嫁入尋常人家不一樣,沒有三日回門的規矩,關素衣無法,只好把家人召入宮中相見。

仲氏上下打量女兒,欣慰道,「氣色比出嫁前還要好,這樣我就放心了。」

左老夫人將幾盒藥材遞過去,叮囑道,「若要儘快立住腳跟,還得誕下皇嗣才成。這些藥材外祖母都替你配好了,每隔五日煎服一劑,能固本培元,溫養胞宮。另有一些美容養顏的藥膏,用熱水沖泡每日飲用,能使肌膚光滑,顏色更佳。在這內宮裡生存,權勢、子嗣,都比不得皇上的恩寵。你既長了這樣一張臉蛋,便該物盡其用才是。外祖母並非讓你學那些狐媚手段,只盡量延緩衰老,留住美貌而已。美貌是女子最有利的武器,能讓你減省許多麻煩。」

關素衣以前若聽了這話,必定會紅一紅臉,現在卻泰然自若地接過藥材,誠心道謝。她替母親和外祖母各倒一杯熱茶,徐徐開口,「外祖母,依依有一事相求,不知您應不應?」

「何事?」

「您如今奉旨編撰九黎族史,魏國史,有權出入宮闈查找古籍,也有便利與我天天見面。我手裡有一本書冊想讓您幫忙撰寫,您能抽.出空閑嗎?」

「什麼書?」左老夫人來了興趣。

「宮規。」

左老夫人愣了愣,忽而朗笑起來,「好你個小滑頭,這麼快就找准了路徑。好,這個活兒我接了,你有什麼要求?」

關素衣放下茶杯,娓娓道來,「我雖然未曾當過皇后,但別人當過,與其一步一步摸索,跌跌撞撞前行,不如一開始就借鑒前人經驗,劃下道來。魏國之前的歷朝歷代,皆傳下許多宮規祖制,煩請外祖母幫我整合刪改,勘定成冊。要求不多,只一條,樹立我身為皇后的絕對權威。我乃國母,豈可放下.身段與一眾嬪妃爭風吃醋?我把規矩立在那兒,誰若是壞了規矩,我依法處置便是,很沒有必要與她們交手。」

左老夫人贊同道,「家有家規,國有國法,內宮自然也該有內宮的規矩。皇后乃六宮之主,一出手便要壓服眾人,何須隱忍退讓,暗暗籌謀?規矩都是掌權者制定,是為掌權者服務,下位之人除了順從別無他路。在宮規之外,你自己也要寫一篇文章,將基調定下,為自己標榜一個『賢后』之名。」

關素衣早有準備,當即拿出一份手稿,交予外祖母修改潤色。她何需與盤朵蘭等人斗?條條道道一劃,讓她們自個兒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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