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她的心思

146-她的心思

蓉聽到安琪的叫聲,臉色微微一變,卻沒有向聲音眼,手在吉他上一撥,曲調又變,甚是溫柔悅耳,接著她唱道:「風雨過後不一定有美好的天空,不是天晴就會有彩虹,所以你一臉無辜,不代表你懵懂。//不是所有感情都會有始有終,孤獨盡頭不一定惶恐,可生命總免不了最初的一陣痛……」

這歌唱得甜美之極,旋律也婉轉動人,詞句淺白,即使是最無知之人也能聽懂。洛陽雖離戰場很遠,近年來也聽聞了不少戰事,即使平民百姓也免不了有對戰爭的憂患,此時黃蓉淺笑盈盈,唱著輕鬆溫馨的小調,一時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人圍住觀看。黃蓉見人越來越多,嫣然一笑,接下來唱道:「但願你的眼睛,只看得到笑容。但願你流下每一滴淚,都讓人感動!但願你以後每一個夢,不會一場空……」她唱著唱著,終於剋制不住自己感情,朝安琪望去,臉上愛憐橫溢,漸漸的眼泛淚光。這使李:u有種感覺,這歌彷彿就是黃蓉專門為安琪所唱。

黃蓉唱到後面聲音微微有些哽咽,但很快又克制住了,這歌唱完,眾人叫好之聲不絕,黃蓉馬上換上微笑,取出一個小小銅盆往地上一放,便有人往盆中丟擲銅錢,叮叮噹噹的宛如驟雨急落,這兩曲子居然換得收穫頗豐,黃蓉笑嘻嘻地將錢收起,再唱了幾歌。

她看來也不算貪心,眼看銅錢將小盆裝得大半滿,便收起了吉他,不肯再停留。

李醴卻忍不住悄悄綴在她身後。

此時夜間遊人已漸漸稀落,夜間只有雙月迷濛的銀光灑在路上,稍微顯得瘦削的少女背著吉他走了一段路,待身旁行人少了一些,迅速地回頭看了一看,李醴急忙閃開,黃蓉確定無人跟在附近時,右手取下吉他,晃了一晃,也不知用了什麼手法,便將吉他收了起來。李醴大奇,他知道江湖變戲法的有許多障眼法,但黃蓉這把吉他甚大,而她衣衫單薄,怎麼也不可能將這樣大的吉他收得如此嚴密,而又看不到任何痕迹。

黃蓉似乎是走得累了,在一棵樹下小憩片刻,又不知從哪裡弄出一個饅頭,就著一小皮囊水慢慢啃著,這形象不知為何讓李醴的眼睛濕潤了片刻,彷彿那是思薇,正孤零零地坐在一邊,等待著她所盼望的人。黃蓉不是說要和冷夢溪一起同行的嗎?冷夢溪呢?

安琪望著父親,嘴唇微動,想要說話,李醴明白他地心思,低聲道:「你放心,爹爹會把她留下來的。」

他抱著露出釋然笑容的安琪剛要現出身形,路上便有馬蹄響聲,得得的十分清脆,三人都不禁朝馬蹄聲來處看去,只見一青衣男子御馬飛奔至黃蓉跟前,黃蓉不知來人何意,跳了起來後退幾步,眼睛瞪得圓圓的,滿臉警覺之色。

那人卻很客氣地朝黃蓉施了一禮,這時李醴已看清他身上穿的是朱雀宮服飾,只聽得那人道:「小姑娘,我們家公子方才聽到你的歌聲,很是喜歡,特命小人前來請姑娘家去唱幾。」

黃蓉見他並無惡意。這才放鬆下來。聽說是有富家公子相請。卻是雙眉蹙起。說道:「多謝貴主人好意。只是小女子粗俗之人。性喜放誕。做地幾亂七八糟地曲子。沒地污了貴主人地耳朵。大哥還是請回吧!」

她手中地饅頭還未吃完。月光下可看出那饅頭十分干硬。這少女看起來手頭並不寬裕。卻很有骨氣地拒絕了富家相請。李醴對她地好感頓時又添了幾分。那朱雀宮之人臉色為難。躊躇片刻說道:「姑娘。我家公子性子很好。人品也是在這洛陽有名地。定不會為難姑娘半分。他吩咐了小地一定要將你請來。小地若是請不動姑娘。只怕公子要怪罪下來。」

黃蓉微笑道:「你就說沒看到我。我已經走了!」

那人笑道:「姑娘可是哄我玩呢。姑娘住西大街地慶福客棧左手邊第二間房不是?聽說前幾日和你在一起地那位公子是崑崙掌門。吹得好簫曲。我家公子也和他朝過面地。彼此熟悉。」他竟對黃蓉地來處說得清清楚楚。黃蓉和李:u都是一驚。黃蓉驚地是自己何時被注意了。李醴卻驚訝於朱雀宮消息地靈通。他想了一想。越將身形隱藏起來。

這時黃蓉想起來什麼。問道:「你家公子可是姓沈?」

朱雀宮衛士笑道:「正是。」

黃蓉又咬了咬下唇,想了片刻道:「那勞煩大哥轉告你家主人,看在他和我夢溪哥哥相熟的份上

以破例答應,但是有個條件—」她雖然衣飾樸素,然,那朱雀宮衛士倒也敢小瞧了她,便垂手恭聽,只聽得黃蓉說道:「我雖是江湖賣藝之人,但卻不是娼妓粉頭之流,你家公子若是把我當作朋友,我就去,若只是想聽個新鮮用來取笑著玩呢,那就還是等小女子明日出來賣藝再聽吧!」

她這幾句話淡淡說來,並不見如何端架子,但顯然不以卑下之人自居,頗見不卑不亢,那人愣了一下,回道:「還請姑娘在此稍等片刻,在下去稟過主人。」

李:u想了一想,便也抱著安琪飛快地離開了。

且說黃蓉在樹下繼續吃著饅頭,腦中卻浮現出沈是那張美得雌雄莫辨的臉來,幽幽嘆了口氣,心想:「不知他的手是不是好全了?」

等不多時,有車輪骨碌轉動之聲,她抬頭望去,見一輛青幄小車輕捷駛來,身穿朱雀宮服飾的車夫將車子駛到黃蓉面前,下馬一禮道:「我家公子請小姐上車!」

黃蓉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這是沈如是答應了自己地要求,以禮相待,只是她原來所在世界,「小姐」一詞多有別的含義,此時聽到甚覺彆扭,也不好說什麼,只得上了車。

這輛車和她往日在極樂宮所乘之車有些許不同,李醴性喜舒適寬大,沈如是卻喜好精巧華麗,即使是一輛小車,也布置得別出心裁,車簾上竹著折枝梅花,煞是秀雅飄逸,黃蓉忍不住在那梅花上輕輕摸了一摸。

那梅花上地花蕊竟是由金線綉成,金光閃閃,摸在手中甚是舒服。

回到後唐已經有幾個月了,在沙漠中被周姓族長救起至今,黃蓉幾乎都是在顛沛流離中度日,兩個月前遇到冷夢溪時,經過幾番思量,方下定決心跟他一起走。這時重嘗富貴滋味,前世今生,宛如夢中一般。黃蓉微微一笑,想是對自己方才的恍惚有點嘲諷。

安琪,就是傳說中地蘊明王了吧?畢竟虎毒不食子,看李醴對安琪的態度,她有理由相信他真地很疼愛他,李醴不可能也不會想過要將兒子的王位奪到自己手裡……她從來沒想到,這個讓她曾經怨恨的孩子,居然會這樣可愛,這樣依戀自己。在她的記憶里,這個孩子是個不受歡迎的東西,在天神殿里,她雖然已被夢蘿震斷了心脈,但在所謂天神的照顧下,她還是以另外一種奇異的形態存在著,看著自己的腹部慢慢地隆起來,一天又一天地高起來,然後那裡面慢慢地有了胎動,即使感受到生命在她腹中成長,她卻感不到任何一絲歡喜,只有無盡的怨恨。

是的,她是做為一個工具而存在的,她的復活不過是天神所用來試驗的一個半成品,她的存在價值只是生育,女人做為女人最原始的功能。在漫長的等候分娩的日子裡,她無事可做,唯一能做的就是思考,痛苦清醒地思考著自己的價值:我到底是為何而生存?我要如何才能重回往日的快樂?當那個孩子終於瓜瓜落地時,她覺得自己也鬆了一口氣,這一鬆氣,也再無生存的意願。如果說在知道所有真相時她還對所有的事情抱有一絲希望時,孩子的誕生卻直接將她推入絕望的深淵。孩子?她甚至連該叫他「兒子」都不記得,只是覺得那是個奇怪的,在斷斷續續哭著的紅色皺巴小動物,是從她肚子里出來的,給過她撕心裂肺般痛苦的壞東西。孩子的誕生使她無法面對冷夢溪,也無法去原諒李:u,在疲倦過後,她決定放手。

在最後的意識中她彷彿聽到有人問她:「思薇,你到底要的是什麼?」

所有的意識都清明起來,前生今世種種在腦中一一浮現,她釋然地微笑了,斷斷續續地道:「我只要做回我自己,有自己的愛情,自己的追尋……」

彷彿有白光籠罩著她,那個聲音說:「好的,一切如你所願!」

該是感激他們給自己再次重生的機會,還是責怪他們有一次拿自己做實驗品呢?黃蓉下意識地又去摸那個鐲子。

馬車停下了,幽幽的甜香從車外傳來,居然是芍藥的香氣。這個季節,對了,是芍藥開放的時候呢,記得會芳苑裡有好多好多的芍藥,這裡會和會芳苑一樣嗎?

黃蓉整理了思緒,臉上浮起了慣常的招牌笑容。

這是最後一次和故人相見了,此後,再無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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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何曾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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