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大結局)

回歸(大結局)

?泰雅的日出,我很少見。不是早上貪睡爬不起來,就是因為迷人的風景一個人獨賞始終有些悻悻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約他在這裡見面,只是忽然覺得,晨風幸予,晨光熹微,良辰美景,應與君共賞。

淡淡的香氣仿若一種神奇的牽引,我不用回頭,都能猜到他此刻的表情。當千帆過盡,有一種心情,不言而喻。

「明燁哥哥,有個東西,我希望你收下。」

他走到我的身邊,輕柔地看著我,笑道,「好。」

這一刻的表情,我能放在記憶裡面多久?我忘記的時候,還敢不敢再去追尋?不,我不會忘記的。我伸手撫上他的側臉,輕輕地滑過他的輪廓,我的手指似乎在走過記憶的長河,他的每一個神態,每一個表情,我都未曾遺忘過。長夜將闌,莫失莫忘,我說,「對不起,我終究欠了你。」

他握著我的手,緩緩地搖頭,「萱兒,你從來都沒有欠過我。我只是遺憾,把你的心愿實踐的人不是我。可這遺憾也抵不過想要讓你幸福的心意,我知道我只能留在你的回憶里了。」

我的心裡酸澀得說不出話來,只有熱流不斷地凝聚在眼眶。我們這兩個全天下最傻的傻子,加上一個全天下最痴的獃子,當後人提起的時候,只會變成神聖明皇,錦繡王妃還有無上蒼王。他應該從來也沒有奢望過我的選擇,因為當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屬於我們之間的一切已經畫上了一個句號。沒有誤解,沒有怨恨,只懷著對往昔美好的眷戀,繼續各自人生的旅程。我不是不想彌補,可我知道他不會願意,而我不能逃避,我和他已經離開那條共有的相交線太遠太遠。

「你答應我要好好地活下去。」我把小瓷瓶遞到他的面前,「十年之後,我要是看不到你活著,一定不放過你!」

他溫柔地點了點頭,「好,我答應萱兒,十年之後一定還活著。為了我的病,辛苦族長和……我該喊他什麼好呢?」他有些苦惱地問。

我笑道,「他比較喜歡別人喊他言默,言默言默,少言多行,說我爹給他起了個好名字。這裡的事情結束后,他就會跟我們回昊天。雯姨始終沒有見他,也許很多年以後,她會放下吧。」

「萱兒。」他伸出手,放在我的頭頂,「放下,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的事情。很多事情,只能放在心裡。十年,我們約定好十年,那個時候,我要看著昊天大典問世。」

「你也知道昊天大典?!」

「當然知道,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我都知道。萱兒,你娘當初把河清劍交給我的時候,寄言,寶物相托,願承正義凜然之氣,匡扶天下。你說,我算教的好呢,還是沒教好呢?」

我仰著頭看他,而後很認真地鞠了一個躬,「教的很好。就算先前沒有做到,我的一生也會為之努力。」

他的黑眸中倒映著朝霞,外面的天空已經黎明,他漆黑的眼瞳似乎還留有子夜。那是一種濃稠得化不開的黑色,也是一道我看不到底的深淵。我們的耳畔只有風在輕輕地吹,天寒地凍,說再多,也不能夠阻止別離。也許從此不能再輕易相遇,但我永遠記得你微笑的眼睛,我不願我的愛睏住你,所以幸福吧。或許有一天,我們會帶著這份深埋在心底的愛去旅行,那個時候,就不會是滿懷遺憾了吧。這份感情猶如放在你胸口的香囊,沒有點在我眉心的硃砂,成為一個未能完成的約定。

但,不是擁有才能算永恆,時間也有畏懼的對手。

只是,我沒有想到,當我轉身的剎那,他做了那樣一個決定,如果知道,我不會就這樣離開。可是,或許就算我留下,也改變不了什麼,因為他想要的,我許不起他。

回到雪之琉璃宮,姜卓在宮門口等我。看到我的時候,他的緊繃的臉一下子放鬆下來。雲層之上,躲起來的太陽終於露出了輪廓,一時日光鋪滿大地。

「幹嘛,怕我不回來啦?」

他抱我入懷,居然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嗯,很怕。怕我兒子沒有了娘。」

「這有什麼,你還不是把姜小魚養得很好?」我把他扣亂的盤扣整理好,無奈地搖了搖頭,「喂喂喂,你都多大了?怎麼穿一件衣服能穿成這樣的?」

他有些羞怒地看著自己的扣子,皺了皺鼻子,不說話。忽然想起,某年的某一次,某個人似乎把頭弄到了衣服上,也是我幫他收拾的。那個時候,我第一次進了他的寢殿,第一次看到他可愛的一面。

「卓,你為什麼迫不及待地把三斤弄回去?」

「它太胖了,毛還燒焦了,我讓昌兒幫他減肥。」他若無其事地說。

「……」死無全屍……

「它會活著的,我交代泥鰍了。」

「……」這下,死無葬身之地……

「阿寶,你娘說,接下來的日子,你要專心兩件大事。」

我沮喪的心情總算好了一點,「什麼大事?」

「第一件事,好好養昌兒。第二件事,生一個繼承泰雅的小子出來。」

「這真的是我娘說的?」我不信。

他忽然把我抱了起來,大步行走,「信不信不是關鍵,完成才是重點。」

這一年,蒼王把國號改為大同,始為大同元年。據傳世經典《昊天大典》記載,河清海晏劍被蒼王一分為二,一把供於昊天,一把供於和國,昊天與和國猶如共生的日月,遙相輝映,四海昇平。神聖明皇和無上蒼王皆被載入史冊里,萬民傳誦,千秋萬代。

附:大事記

大同二年,錦繡王妃誕下三王子,取名姜茗悠。

大同二年,神將軍湛虜請辭,上交龍虎令,去向不明。

大同二年,昊天永寧公主與和國定王完婚。

大同三年,昊天豐收大慶,錦繡王妃下令減免賦稅,無冶縣正式改名為明珠縣,文化,經濟,農業,水利,皆為全國之。

大同四年,錦繡王妃誕下幼女,取名姜瑞雪,蒼王封永樂公主。

大同四年,後任右相的沈晴暖以不滿二十歲的資歷出任五部之的吏部最高長官郎中令,賜婚永安公主。

大同五年,蘇麗秀升任文部宗正,應人傑敕封為將軍,戚夏夏受封府庫編修,女子為官之風在昊天乃至各地各國大興。

大同六年,二王子姜茗昌受封東宮太子,任詩文泰斗夜朝夕為太子太傅。一時,昊天朝堂可謂星光熠熠。

大同七年,工部司平劉子謙徹底制服了浪江,建造了名垂青史的浪江防洪體系。浪江引水灌溉,惠及全國十數州府,此後昊天世世代代再無水患。

大同八年,由錦繡王妃主持修訂的傳世經典《昊天大典》問世,其文詳實全面,印版為眾多名家收藏。其後,詳細記載農事的官方文書,《新農書》也流行於世。

大同十年,和國神聖明皇駕崩,其弟仁皇聶明磬即位,封先皇獨子聶**宣為太子。

……

大同二十年,蒼王下令修建功德堂,把對國家做出傑出貢獻的功臣畫像盡數掛在其中,世代相傳。其中,列於第一位的,赫然是錦繡王妃。

大同二十一年,蒼王退位,由太子姜茗昌即位,封蒼王嫡長子姜瑾瑜為輔政賢王。

……

這個故事流傳了很久,後世途徑泰雅雪山的人都會忍不住駐足,聽上了年紀的老人家用有些模糊的聲音吟詠:

五絲編成結,為求姻緣業。泰雅有神女,降世經凡劫。

三年鋒芒成,十年磨一劍。問鼎狀元玉,威名揚明光。

兩滴相思淚,鴛鴦難成雙。不辭邊城苦,荒地變糧倉。

群星耀朝堂,笑談乾坤轉。王妃盛賢名,其德萬民傳。

遍集百家文,十年撰典章,五穀守其時,老弱皆有養。

帝君傾心戀,榮寵空絕前。直至千載后,錦繡仍頌唱。

(完)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番外目前是打算三篇,聶明燁的可能不會寫,因為寫不出那種感覺來了……

有的親看到這裡可能對番外的興趣不是很大了,也不會花錢看,但是某煙還是很八卦地嘮叨兩句,長評會有送分,可能夠看一章。後面的三篇番外可以挑自己感興趣和喜歡的看。對於給煙寫長評,尤其還是寫了兩篇的同志,煙是很感激的,因為長評著實很難寫,無論如何,很高興大家能夠看到這裡。謝謝。

流年(沈晴暖)

【暮年笙歌】

大同二十五年春,正是百花齊放的季節。永昌的春天來得格外地早,不知不覺,一晃,又是四個春秋了。

「右相大人,請您留步。」

身後有人叫他,他轉過頭去,現是工部新提拔的主事。一個年輕有為的姑娘,因為敬仰浪江的體系而參加了文試投到了劉子謙的門下。他看過這個女孩的履歷,很有太常卿當年的風範。自從太常卿下令文試分為男試女試之後,朝堂之上的女性官吏就越多了起來。

「什麼事。」他淡淡地笑了一下,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眼角的皺紋,老了啊,歲月不饒人。自從治國星辭官,蒼王退位之後,國家的所有責任就都壓在了他跟賢王的身上。賢王近幾年百病纏身,要不是不放心陛下,早退下去了。

姑娘臉上有抹紅暈,早就聽說當今的右相大人文質彬彬,年輕的時候更是俊美文雅,迷倒了當時天都中的眾多姑娘。如今一見,才恍然明白,劉大人之姿,在當時的朝堂恐怕只能算……一般般吧?

「陛下要臣草擬一份工事的奏章,可臣不會……劉大人外出巡視,臣想請教您一下……」她實在是很擔心這個與賢王齊名的重臣會拒絕自己,他十四歲就拿到了狀元玉,在朝堂數十年,每一步的晉陞都轟動朝野,留下一個又一個傳奇……她的故鄉可是他任職過的龍溪呢。

「好,你呆會到上書房來找我,陛下急招我有事。」

他留下一句話,匆匆地走了,姑娘看著他的背影一時有些驚愣,答應了?竟然這麼爽快地答應了?!

逐日宮前的近衛早已經換了,蒼王退位之後,言總管隨他們離開,湛將軍也不再過問朝政。如今主事的,是左將軍應人傑,這個女人可真不簡單,風頭一度要蓋過她的夫君,現任吏部郎中令的蘇天博。

他再也看不見年輕的時候,湛鋒領著近衛隊守衛王宮的身影。也看不見蒼王和她牽著手,在漢白玉的欄杆那兒看日出日落。他們兩個的故事那麼長,那麼美,但礙於是帝王家的私事,史官只用了寥寥數筆記載。還是泰雅那裡流傳的那歌謠最能概括她的一生,神女,她是上天降給這個世界最美的禮物,無論是對那三個深愛著他的男人而言,還是對賢王,對他,都是一輩子最珍貴的遇見。

儘管他現在很幸福,仍然不能忘記年少時的那份情動。跟她在無冶度過的日日月月,就像她當政時期的每一個親筆批複,都被他小心翼翼地珍藏著。

「右相大人!」近衛長現了他,連忙跑過來行禮,近衛隊嘩啦啦地跪成了一片。

幾十年了,他還是沒有習慣這種陣仗,連忙擺手,「都起來,無須多禮。」

都說庶民出身的右相大人最為可親,現在看起來不是謠傳。近衛隊裡面有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調到追雲王宮裡面來,天天受冷麵陛下的斥責,終日惶惶不安,以為王宮裡面的王和官都是不近人情的,這次見到這麼可親的一位高官,心裡自然是暖暖的,話也多了起來。

「大人,您勸勸陛下吧,又跟王后吵架了。」

「誰都不敢勸,有為公公多說了兩句,就被拖出去打了。」

「不止這樣,蘇公子,葉公子都來過,卻被陛下趕了出去,大家實在是沒轍了。賢王這幾天不在都內,只有請您去了。」

晴暖一邊聽一邊點頭,知道裡面那位準是又把自己的娘掛在嘴邊,把攬月殿的那位惹怒了。這小兩口大吵小吵,天天不斷,從大婚以來從來沒有歇停過,他跟長公主的頭都大了。不知道他遠在彩雲澗隱居的父母親知道自己的兒子這麼任性,會不會怪夜朝夕當初沒教好?

正想著,他已經進入了主殿,宮女和內侍全都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看著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他長得跟蒼王簡直是一模一樣,也正因為如此,她格外地疼愛他,卻也因為溺愛落下了一些毛病。但奇怪的是,同樣被蒼王溺愛的永樂公主,反而乖巧懂事,除了……她的終身大事。

「陛下。」他俯身行禮,那盛怒的藍眼睛立馬變成了溫柔的水波,「都下去!」

「是!」眾人拍胸口的拍胸口,順氣的順氣,不一會兒就撤了個精光。

「姐夫啊!」姜茗昌撲過來牢牢地抱著他,用腦袋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爹跟娘都不要我了,除了哥哥你對我最好了。老6來信說,姜茗悠那破小子已經掛牌行醫了,姥姥可喜歡他了……你知道嗎?他們都說,茗悠長得最像姥爺……可是他的藍眼睛太扎眼了……你還會跟我講神將軍的故事嗎?」

晴暖摸了摸他的頭,知道他是個外冷內熱的孩子,在他手上犯事的人,雖然懲罰得很重,但他從來沒有親口下令處死過什麼人。

「6大人也在泰雅?」

「對啊,老6說他的老兄弟在那兒,他也要去,不然一個人多無聊啊。偷偷告訴你,師傅偶爾也會去那兒,他們三個要是湊在一起,姥姥准又得給娘寫信抱怨。」

晴暖笑著點了點頭,然後找了個地方坐下來,「陛下,您找臣來做什麼?」

「姐夫,不是說了,沒有外人的時候不能喊陛下嘛?」姜茗昌笑著眨了眨眼睛,「罰你陪我下棋。」

「昌兒,你放過我吧。」晴暖連忙擺手,「你的棋藝甚得賢王真傳,知道你王兄當初在永昌的名號嗎?鬼見愁……連你娘都不是他的對手。」

提到娘,茗昌的臉上顯露了深深的迷戀,「娘是天底下最美麗最偉大的女人……誰都比不過娘。可是能擁有娘的人,只有爹一個……我好希望娘陪伴在我身邊,可是我知道她更需要卸下身上的責任,輕輕鬆鬆地去生活。」

晴暖點了點頭,「你娘是獨一無二的女人,在我們乃至很多人的心裡,永遠都不會有人能越她。所以王后的壓力很大,昌兒不要再與她鬧脾氣了。」

茗昌輕輕地嘆了口氣,「不是我苛求她,是她在苛求自己。姐夫,我何嘗不知道她的壓力,只是,娘是她心中的陰影,她自己走不出來。狀元,無冶,民望,外交,農事,水利,典章,哪一項是正常人能夠輕易做到的?連我和父王都不敢輕易和娘比較,她何苦呢?」

晴暖看著他藍色眼睛裡面的無奈,笑著問道,「昌兒,如果現在問你,你最喜歡的是爹還是娘,你的答案還跟小時候一樣嗎?」

「當然一樣,我最喜歡的人是父王,然後是王兄,然後是晴暖姐夫……但我最敬愛的人,永遠仰望著的人,是我娘。」

【花年相逢】

因為姜卓的口令,姜善真隨著姜瑾瑜從西地返回昊天。途中由於官道堵塞,所以他們只能從無冶借道返回。

姜瑾瑜坐在馬車上看書,姜善真看哥哥的臉色似乎不是太好。

她熱心地問,「哥,你怎麼了呀?」

「沒什麼。」姜瑾瑜若無其事地翻過一頁,臉色淡淡的,就像往常一樣,可她明明就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了。是因為那個女扮男裝的姐姐么?在王兄的棋盤上救人,可真是了不起。

然而還沒等她細問,馬車忽然停了下來,湛鋒在外面厲聲問道,「你們做什麼?哪有這樣攔著別家的馬車的?」

一個蒼老的聲音說,「官人,行行好吧,好久沒有吃的了……」

姜瑾瑜放下書,撩開車簾向外看去,現馬車前面跪著十幾號人,他們大都穿著打補丁的衣服,面黃肌瘦,看起來很可憐。早就聽說無冶縣受水災嚴重,是父王的心頭大患,以前只是風聞這裡遍地饑民,如今親眼目睹,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真兒,下車。」他率先跳下馬車,回頭看妹妹好像有些不大願意,便拔高聲調,喝道,「下來幫忙,聽見沒有?」

「知道了。」姜善真不情不願地下了馬車。

湛鋒把能分的食物和錢財都拿了出來,姜瑾瑜分錢,湛鋒和姜善真則負責把食物分到每一個饑民的手上。當一個老夫人走到姜善真面前的時候,因為眼神不好,要去拿食物的手不小心碰了一下姜善真,姜善真立刻大叫了起來,「你這麼臟,怎麼能碰我!快走開!」她本能地推了老人家一下。

「小姐,雖然您分食物給我們,但我們都是人,我不認為你可以這樣對待老人家。」一個瘦小的身影衝過來,迅地扶住老人家,一雙清靈的眼睛憤怒地看著姜善真。

她看著眼前穿的破爛,腰背卻綳得筆直的男孩,心中就像有一隻小鹿在亂撞。原來這世間還有人不比哥哥差……她獃獃地看著少年扶著老人家走遠,連湛鋒把她手裡的食物拿走都沒有現。他們還會不會遇見呢?再遇見的時候,她一定要親口說一聲對不起。

【夢年流光】

他看著大殿下把連理錦繫到她和陛下的名牌之間的時候,才知道,原來把感情深埋在心底的人,不止他一個。

在無冶的每一天,幾乎都能見到她,只是那個時候,還堅定地認為自己對她的只是景仰和依賴,她是最偉大,最親切的縣令哥哥,是百官的表率。直到陛下詔告天下,她的身份大白,他才明白,有一種愛還沒來得及表白,已經落滿塵埃。

那個至高的男人能給她的一切,他都給不了。他聽別人說了她的故事,知道夜朝夕,明皇這些最優秀的男人都曾跟她朝夕相處過。他很明白殿下不把感情說出來的原因,也很明白,自己在她的眼裡只是弟弟。可就算這樣,他還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去愛她,像所有守護她的男人一樣。

所以他變壞,吞下了郎中令給的毒藥,暗地裡面配合蒼王還有治國星的所有行動。所以他不得不嚴詞拒絕公主,避開他們所有人。他明白公主的心意,也確實為她把連理錦的事情揭露而感到生氣。公主不斷地向他示好,但是在他印象裡面,她還是那個在無冶的街頭推開老人家的任性小姐。公主哪有他的縣令哥哥好,當初在無冶的時候,哪件工事不是畢守一親為,哪戶人家的老人得了重病,畢守一沒去看過,喂飯,擦身,甚至連清理下身的穢物她都做過……否則哪裡來的十里相送,哪裡來的為官當學無冶縣?

她是無可替代的存在,直到很多年以後,他仍這樣堅持。

那天在花園碰到她的時候,面對她的質問,他的心裡其實很委屈,看到她流血暈倒,他幾乎要控制不住地撲上去,要不是被大殿下的眼神制止,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大殿下知道了他的一切偽裝,他所有的行動,殿下都暗地裡幫忙。

其實他們是最同病相憐的人,所以殿下都懂。只是殿下比他更可憐,因為殿下的愛慕她一輩子都不可能會知道。

永昌之變的時候,他一面要穩住童百溪留在天都中的人,另一面,還要秘密地救出被囚禁的應人傑等人。就在他因為被盯梢而需要提前策劃行動的時候,姜善真幫了他很大的忙。無論是到陰暗潮濕的天牢傳信,還是從又黑又安的地洞來來回回地鑽,她從來沒有抱怨過一句。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看著這個小姑娘執著而又真誠的眼神,他不再感到厭惡。

後來在圍場,他真的以為自己活不下去了,才會把心中的話都說出來。他以為她會躲開他,會嫌棄他,再不會像以前那樣跟他親密無間。但他終究低估了她和陛下的心胸,一切都沒有改變,但他已經不再適合留在永昌,且不說他需要調整自己的心態,還需要變得更強,才能名正言順地陪在她的身旁。

所以他去了龍溪。但他萬萬沒有想到,車行了一段距離之後,車夫從馬車下面揪出了一個一身污泥的小姑娘。

「我不怕臟不怕累,就想跟著你,所以你不要趕我走哦。」

「公主……」他有些錯愕。

「我就是喜歡你啊,我才不要放在心裡。荷花我不種了,因為我知道,你早就不怪我了。」姜善真高興地跳到他身邊,「姐姐你是沒機會了,她太好了,只有父王那樣的男人才能給她她想要的,你考慮考慮我嘛。」

他剛要開口,她又馬上掐斷他的話,「車夫,快點走,快點走!」

「公主……」晴暖有些無奈了。

「叫我真兒啦!你要讓全天下都知道永安公主跟你私奔了么?笨蛋!」

「……」

「晴暖,你可以喜歡她,甚至一輩子偷偷地愛著她。但是你不要告訴我,只要你不說出來,我們還是會幸福的。」

很多年過去了,當那個嘰嘰喳喳的小姑娘變成了眼前這個賢良淑德,偶爾有些俏皮的女子,他已經分不清楚對她的感覺是什麼了。是一輩子離不開的,是一輩子依賴的,是一輩子敬重的……妻子。

「老爺,你回來了?」姜善真把手中新採的牡丹遞給他,有些得意地說,「這是我種的,很棒吧?」

「真是很漂亮,夫人辛苦了。」他把花朵折了下來,插在她已有白雪的間,她的臉上顯露了少女時代那種羞澀的紅暈,「啊,我還真配不起這朵花了。」

他挽著她的手,搖了搖頭,「你在我心裡,從來沒有改變過。」

她欣喜地抬頭,眼睛里是嫁給他的那一夜所呈現的那種幸福和喜悅。直到今天,他仍記得那一夜她說,「我不要那個第一的位置,我知道你不會給我,但是請讓我用妻子的身份陪在你的身邊,鼓勵你,支持你,走完人生剩下的旅程。」

其實,也是愛吧……只是,心有餘響,口不出聲。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關於寶爹寶媽。

郎艷獨絕(番外)

戚沐陽這一輩子最不喜歡的地方就是永昌,如果還有比永昌更討厭的地方,那就是王宮。

可他很不幸地被國王看中,當了近臣,還因為在軍事上傑出的才能被賜予了龍虎令。他記得剛剛步入朝堂的那一年,就聽說了一件慘事,因為一個浣衣女趁王后和幾個妃子外出拜佛的期間與國王交合,被盛怒的王后投了井。

這種沒有人情味的地方,真不知道為什麼要待下去。

他開始長年在外面帶兵打戰,逃避紛紛擾擾的謠言和猜忌。因為功勞太大,名聲太響,所以當鬼獄之兵襲擊聖潔的泰雅雪山的時候,國王派他前去抵禦。那一年他十九歲,一副書畫作品已經能賣到一千金,很多紙都因為他曾用來寫字而變得很貴。

聖潔泰雅,是一個他只聽說過的地方。那兒終年白雪,有一座世間最美的宮殿,泰雅是盛產美人的地方,無論男女,都膚白如雪,容貌秀美,更重要的是,這裡的醫術獨步天下,普通人想求葯都求不到。

要打鬼獄之兵,先得爬到雪山頂上,可是他很懶,讓軍隊在山下駐紮之後,他就打算隨便抓一個從山上下來的人問一問情況,然後直接省略爬山這件事。

也算他運氣很好,剛剛紮好帳篷,山上就下來了一個小姑娘。一個看起來不大的小姑娘,按理來說,不能用美麗啊,漂亮啊來形容,可他見過那麼多那麼多的美人,還真沒有一個比得過她。那是一種從骨子裡面滲透出來的艷麗,不因為不夠成熟而有所減弱,反而讓人有一種期待,期待這粒沒有徹底開放的花朵長大以後的芬芳。

「喂喂喂,你過來。」他擺出一個自認為很無敵的笑容。

那個姑娘淡淡地看他一眼,繼續低頭,好像在找什麼東西。

他聽到身旁的副官都在笑,整個永昌的姑娘,哪個見了他不是拼了命的討好,看到他的笑容恨不得飛撲過來,這個丫頭倒好,居然不屑?!無視?!甚至還很嫌棄!

「喂,我叫你呢,你有點禮貌行不行?!」戚沐陽有點不悅了。

姑娘淡淡地說,「我不叫喂,如果你想問什麼事情,最好有點禮數。」說完,竟是頭也不回地上了山,理都沒有理他。戚沐陽優越了十幾年的自尊心有點掛不住了,不解氣地一路跟上了山。

只是好冷啊……他從來不知道山上跟山下的溫度可以差那麼多。站在雪之琉璃宮的前面,他抱著雙手拚命地哆嗦,跺腳,還是不能把身上的寒意驅散,那個可惡的小丫頭好像現自己在跟她,居然借著對地形的熟悉,一溜煙就不見了!

「薇兒,這個送給你。」角落那兒好像有人,戚沐陽走過去,現是一個少年捧著一束花對著牆壁說話。難道是在追女生?這個他在行。

「要不要我幫忙?」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少年疑惑地回過頭來,「你是誰?」

「你不用管我是誰,你只要知道,我能幫你。你喜歡一個女孩對不對?」戚沐陽光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

少年點了點頭,眼睛一隻是清明的,一隻是混沌的,「她,她已經是我的未婚妻了,可是,可是好像不怎麼喜歡我,總是冷冷淡淡的。她,長得很好看,好看的我都不敢靠近……」

戚沐陽摸著下巴想了想,很老道地說,「兄弟,你帶我去找她,我先見過她之後,再幫你想辦法。」兵法有雲,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少年猛地搖頭,「不行!你要是看上她怎麼辦?」

戚沐陽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兄弟,你實在想太多了,叔叔我已經一把年紀了,對比你還小的丫頭不感興趣,你放心好了。」

可當他真的隨那個名叫秦月朗的少年見到他口中的薇兒之後,他有點不確定自己剛才所說的話了。藥房中的那個女孩,正在認真地嘗葯,記錄藥性,很少有女孩子做事的時候有那麼專註的表情。那種表情甚至可以說很迷人,他的魂魄一下子就丟了一半,連秦月朗一直推他都沒現。

「我就說不能讓你看見薇兒,你一定會愛上她的!」

戚沐陽連忙清了清嗓子,「呃……不是,那個,兄弟,你別誤會……我是被這裡這麼多的草藥迷暈了。」

他們的談話已經被秦悅薇聽到,她轉過頭來,現是在山下碰到的那個無禮的男人。聖雪族人一向不喜歡外人,這個人是怎麼進來的?還跟月朗哥哥在一起?

居然皺眉頭?居然用這麼嫌棄的表情看他!傷了傷了,傷到了!戚沐陽看著她愛理不理的樣子,心裡拔涼拔涼的。「我,我叫戚沐陽!是昊天派來增援的。」

秦悅薇還沒有什麼反應,秦月朗手裡的花已經盡數摔到了地上。

戚沐陽的名字,應該沒有人不知道的。宮裡面的女人甚至是雯慧時常會湊在一起說一些山下的事情。秦悅薇從來沒有離開過雪山,也不喜歡山外面的世界,她只想一輩子留在這裡,做一個平平凡凡的人,不想跟任何有背景有地位的人扯上關係。尤其是這個看起來很不正經的戚沐陽,她打心裡不喜歡他。

聖雪族長親自款待了戚沐陽,把自己的大弟子秦佑介紹給他。那是一個不愛說話的少年,可他光是看了戚沐陽幾眼,就知道他這幾夜沒有睡好,還給開了一些安神的草藥。一整頓飯下來,秦悅薇沒拿正眼看過他,戚沐陽下了山以後,還會不時地想起秦悅薇冷淡的眼神,不知為什麼,他很確定這個丫頭的內心不像他外表看到的那樣,反而應該柔軟細膩得像是沙子。

因為鬼獄之兵擅長用毒藥,所以秦族長率領他嫡傳的兩個弟子前來幫忙,其中一個他已經見過,也就是族長一脈的秦月朗,不知緣何,變得對他敵意很大。另一個吃飯的時候也見過了,就是秦佑,據傳他的醫術還要略高於族長。

上了戰場,他就不是尚德王,可是一心想要求勝的武將。他的手中染了太多的鮮血,可是為了國家和榮譽,他不能停止殺戮的劍,也不能停止死傷。當傷員越來越多,死在他手上的人越來越多的時候,他的心中,關於愛和希望的那塊也在漸漸地缺失。垂死的敵人,傷殘的敵人,都不值得他同情,他會用最殘忍的手段結束他們的生命。

直到有一天,他親眼目睹幾個少年被當做人靶,推到了戰場上。

那一雙雙渴望生命的眼神,讓他遲遲不肯下令放箭。都是這麼年輕的生命,都是這麼無辜的靈魂,可是鬼獄之兵利用他的不忍,頻頻動攻勢,他不可能為了這些少年而放棄戰場和勝利。所以他下令了,當數十隻箭插進他們的身體,當慘叫聲席捲了戰場的沙塵,當他們幼小孱弱的身軀轟然落地,有一種心痛和震撼揪住了他的心。

他迅地打退了鬼獄之兵,追了過去,只有一個人還留有鼻息,但是好像也命不久矣。

他匆匆地把那個少年帶上了泰雅,希望精通醫術的聖雪族人能夠救下他。秦悅薇看到少年慘不忍睹的情況,一怒之下踢了戚沐陽一腳,「你這個混蛋!」說完「碰」地一聲把門關上了。

得,這下給她的印象只能用糟糕透頂來形容了。

鬼獄之兵雖然不要命地死拼,但終究寡不敵眾,戚沐陽一路打過了無憂河,且越戰越勇,順道消滅了鬼獄之宗。他率兵離開的時候,告訴秦悅薇一定要全力救治那個少年,無論需要什麼藥材,多少錢,都由他來一力承擔,並許諾他每年都會來這裡一次。

第二年,他沒有來,因為他去尋找遺落在民間的七王子了。

第三年他再來的時候,少年的外傷都好了,可是身體非常地虛弱,雖然秦悅薇悉心地照顧,可是好像活不了幾年的樣子。少年識字,很愛讀書,經常在雪之琉璃宮的藏自己活不久,所以他的話很少很少。

戚沐陽每天都要找他玩,陪他說話,逗他開心,秦悅薇看到他那麼用心地在挽留這個生命,對他的態度改觀了一些。後來,在藥石已經無效的情況下,她毅然決定用自己的血來救少年。她瞞著戚沐陽和自己的父親,偷偷地用血為少年續命,但因為用血過多,她染了重病,咳血流血不斷,性命岌岌可危。

戚沐陽現了以後,馬上告訴了族長。族長氣得幾乎暈厥,但也立刻想到了應對的方法。他拜託戚沐陽幫忙抱著秦悅薇,讓她在治療的極度苦痛中不至於傷害自己。但是秦悅薇怎麼也不願意與戚沐陽坦誠相見,畢竟這關係一個女孩家的清白,可縱觀如今的泰雅,只有陽性體質的戚沐陽能夠對抗族長一脈的寒熱體質。所以在她奮力反抗的時候,戚沐陽乾脆將她打暈,強行讓她接受了治療。那個過程很痛苦,她在昏迷中痛得醒來,醒來之後不停地哭叫,幾度欲輕生的時候,都被戚沐陽用各種方法制止。那種絕望的眼神看得他心疼,就在那個時候他暗暗地下了決心,要保護這個捨己救人的女孩,要對她好。因為在她的身上,他看到了愛和希望。

他離開泰雅的時候,她還在昏迷之中,那個叫湛虜的少年每天都陪在她的身邊。他想,下一年再來的時候,湛虜就能徹底恢復健康了。那個時候他要把他帶出泰雅,去更廣闊的天地中,他一直認為好男兒是志在四方的。

戚沐陽回了朝堂,才知道關於太子之爭的風波已經演變得那麼厲害,那幾個王子及他們背後的勢力都不是省油的燈,七王子姜卓沒有什麼背景和心計,只有為他找到值得信賴的朋友和力量,他才能放心。以他對那幾個王子的了解,真正適合繼承大統的反而是什麼都不太懂得的姜卓,但這些不能對國王明說,否則會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昊天想要真正地強大,下一個繼任者成為了關鍵。

所以他開始更加用心地培養姜卓,無論是文治武功,都要求他出色,同時在政治風暴中,幫身為太師的童百溪成功脫罪,拉攏他站在姜卓這一邊。而後,他翻出開國遺訓,說有正統王族的標誌,才會是上天認定的繼任者。因為所有的王子裡面只有姜卓是藍眼睛,所以這一計起到了影響全局的作用,連當時的國王都開始漸漸地注意起最不起眼的小兒子。但僅僅這一些要讓姜卓當上太子還遠遠不夠,作為一個成功的王者,必須有足夠堅強的後盾和支持他的強大勢力,所以他又想到了氏族大家徐家,那兩個他從泰雅帶回來的孩子都在徐家過得很好。他有意讓徐喚兒經常出入宮廷,並讓化名為言默的秦佑製造各種機會,讓徐喚兒對姜卓印象深刻。

他一直為了能夠跟國王交換的那一天準備著。

他再到泰雅的時候,秦悅薇和湛虜都已經好了。他從族長那裡知道了湛虜其實是個不簡單的孩子,一身的武藝,熟讀兵法,是個將才。他有意讓湛虜陪伴在姜卓的身邊,因為他能看得出來,這是個很執著的孩子,一旦認定了,便會一生為之堅持。

可湛虜不願意離開泰雅。

「湛虜,我很認真地請你幫我這個忙。」

湛虜低著頭,不說話。他捨不得那個女孩子,捨不得離開她的呼喚,離開她的笑容。她用自己的命救了他的命啊,他早就認定了,自己一輩子都要跟著她,為她做牛做馬。

「那個孩子很可憐,他很小的時候就沒有母親,他的父親根本不愛他。他在一個人吃人的地方,如果沒有人保護他,沒有人站在他的身邊,他的一生會過得很苦很苦。湛虜,你有一身的好功夫,隨我去昊天不好嗎?」

湛虜搖了搖頭,雖然他同情戚沐陽口中的那個男孩,但他還是不願意離開。

「石頭,呆在泰雅會埋沒了你,聽我話,跟這個人去昊天。」秦悅薇出現的時候,戚沐陽注意到湛虜的整個眼睛都亮了。他明白了,也不再堅持讓湛虜離開。

只是,什麼叫這個人?他有名有姓,叫做戚沐陽!

「喂喂喂……」他剛要抗議,秦悅薇瞪了他一眼,「你閉嘴!」

「……」

湛虜輕輕地笑了一下,憨厚地看著戚沐陽。

「石頭,你不是說我說什麼就是什麼嗎?聽我話,跟這個人去昊天,你要變得很厲害,讓我在泰雅都能聽到湛虜的名字,那才算報答了我。最重要的是,你需要朋友,懂不懂?」秦悅薇摸了摸湛虜的頭,態度表情就像湛虜的娘,戚沐陽捂著嘴,強忍住笑。

湛虜果真像兒子一樣,很用力點頭,再點頭。

「嗯,現在去收拾東西。」秦悅薇話剛一說完,湛虜就一溜煙地跑了出去。戚沐陽聯想起了自己以前養的那隻聽話的軍犬,又是一陣悶笑。

「我想,你還欠我一個東西。」秦悅薇黑著臉走到戚沐陽的面前,她已經長高了很多,雖然還不滿十三歲,但已經擁有了讓人著迷的一切。戚沐陽本能地後退了幾步,卻被她一把扯住了手,狠狠地咬了上去。

戚沐陽痛得大叫,「哇,你謀殺啊!」

「你毀了我的清白,你還敢叫!」

「那是為了救你啊。」

「借口!你這個心術不正,水性楊花,毫無人性,嗜血成命,自私自利,自戀狂妄,沒有禮數的大混蛋!」臨了,秦悅薇還補了一腳,戚沐陽的自信像玻璃一樣碎了一地……我有這麼差嗎?他哀傷絕望地想,我真的有這麼差嗎……

回到昊天,戚沐陽開始帶著湛虜南征北戰,他要讓他建立赫赫的戰功,讓他成為姜卓可以依靠的人。在收復大宛的戰役中,湛虜救下了一個男孩子,從此那個男孩很粘湛虜。這個男孩有一雙銀色的眼眸,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戚沐陽就被他眼中的睿智吸引。他說他叫6弘熠,是整個大宛府最聰明的人。一個十歲的孩子能有這樣的自信,戚沐陽更加確定了將來他會成長為一塊美玉。

「孩子,我是本朝的尚德王爺,我需要你向我證明你的聰明。只有你當上文試狀元,才能跟湛虜做朋友,記住了嗎?」

6弘熠握著拳頭說,「你等著吧,我一定會站到明光殿上最高的地方!」

因為功高蓋主,國王對他的猜忌日益深刻,但姜卓根基不穩,雖然薇兒一直在催促他,他還是不放心離開。

「那樣的地方根本不適合你,究竟為什麼,你要一直留在那裡!那個孩子跟你根本沒有關係,你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抱著她,強迫她聽他說,「薇兒,我把他當成我自己的孩子了,因為他有很乾凈純潔的靈魂,我很久很久沒有碰到這樣能觸動內心的孩子……你還記得那年我們一起下山,在路上救得那個叫夜朝夕的孩子嗎?」

「記得。他跟石頭好像,孤零零一個人。他還說自己最崇拜的人就是尚德王呢。你為何不告訴他你就是尚德王?」

「他若是做他自己,永遠比崇拜我來得有前途的多。薇兒,夜朝夕跟石頭一樣,你看見了,所以你懂得。但其實小卓跟他們都一樣,甚至更慘,因為身在帝王家,能被他掌控的愛實在太少,我看到他那麼累,那麼苦,那麼小,會打心底心疼,你明白嗎?」

秦悅薇看到戚沐陽眼裡的淚光,明白他是聯想到了自己,便摸著他的臉點頭,「我知道了,可是你不是說國王想要除掉你了嗎?你幫不了他什麼了。」

「不,我還能最後為他爭取,爭取太子之位,用我的地位和龍虎令來交換。只有他當上了太子,才能真正地保住這個孩子,給這個國家新的希望。」

「你要怎麼做?」

「我要找國王談判。薇兒,縱使我有千般不舍,也是我離開的時候了。以後的時光,我都留給你。」戚沐陽溫柔地笑著,秦悅薇用力地抱著他,「以後,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沐陽,到時候你不能偏心。」

「薇兒,跟你商量一件事情好不好?」戚沐陽皺了皺鼻子,「把我們的女兒給小卓當媳婦。我答應他了。」

秦悅薇的臉迅地紅了,「我們還沒……還沒……哪來的孩子……何況,你你你怎麼知道就一定是女孩……還有,還有……他他要是跟她差好多歲,能幸福嗎……我我……」

戚沐陽輕輕地吻她慌亂的唇,笑道,「我打賭我們的小萱兒會幸福的,因為小卓是我認定的孩子。」

離開了昊天以後,每當想起姜卓,戚沐陽便會拿出河清劍想一想,看一看,他陪著秦悅薇走過了很多地方,救了很多很多的人,妙手醫仙成為了她的代號。秦悅薇一直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慢慢地變老,幸福地相守一生,可是當昊天那邊傳來了王朝大戰的消息,她知道他的心已經不在她身邊了。

「薇兒,我要回去,不能讓那些人得逞!」

「可是……可是戰爭不是玩笑,沐陽,很危險。我不願意你離開。」

「我要保護他,我承諾過要保護他,我不能食言。你等我回來,一定要相信我。」

秦悅薇永遠不會忘記那天他把河清劍交給她之後,匆匆離開的背影。他有他的責任,他的堅持,真愛他,就不能攔著他。只是她還來不及告訴他,她已經有了他們的孩子。

而這一別,最後只等來了他冰冷的屍體。她空有一身的醫術卻怎麼也救不了他,那種絕望和悲傷,以後每每想起,就如烈火焚燒,肝膽俱裂。她好恨,恨自己放他離開,恨他拚死守護的那個孩子沒有保護好他,恨他還來不及知道他們的孩子,就這樣離開了……

前塵往事,如過眼雲煙,如今秦悅薇的身邊站著一個很像很像他的孩子。「姥姥,這藥草的劑量是不是太重了?」姜茗悠的笑容,溫暖得讓人如沐春光。她有些晃神,很多年以前,也有一個人這樣對她笑。她的女婿永遠不會知道,她所愛的那個人幾乎為他奉獻了自己的一生……那樣的愛,終於延續下來了。

「三殿下,上次來求醫的那個姑娘又來找您了。」湛虜從門外走進來,笑著說。

「啊?怎麼又來了……」

「去吧,乖。」秦悅薇推了推他。

其實,愛和希望永遠不會消失,只要相信,終有一天它們會用另一種方式再度歸來……

作者有話要說:最後一篇可能會比較短。

昨日芙蓉(番外)

(一)

「二哥……那個……你能不能幫我跟娘說一下……」姜瑞雪低著頭,十分挫敗地看著二哥冷得像冰塊一樣的臉,心中默**,大哥啊,你快點回來吧……快點回來……

應人傑清了清嗓子,「太子殿下,您就幫一幫公主吧。」事實上,她跟老蘇很想把自己家的小子配給永樂公主,為了這件事情,他們家,葉家,還有湛家差點打起來,因為公主殿下實在太像太像王妃陛下,天朝都在盛傳,誰娶了公主,就是把福氣和祥瑞帶回家,何況,她還象徵著那個神一樣的女人呢?她跟仁皇私交不錯,仁皇已經把這件事情拜託給她了。

蘇麗秀是特意放下文部的會議趕過來的,老葉這幾天忙著御史台官員的考核,自己兒子的幸福眼看就沒了,他一點也不在意。但是,公主心儀的對象是和國的睿智皇太子啊……那是神聖明皇留在世間的唯一血脈。一定是老天爺在補償,那段充滿遺憾的曠世戀情,誰不希望畫上一個令人欣喜的句號?

姜茗昌「啪」地一下把奏摺摔在了桌子上,「姜瑞雪!」

「哥……」瑞雪的腿腳有點軟。

「我們天朝的好男兒多的是,你為什麼偏偏喜歡和國的皇太子?我看你是被爹和幾個哥哥寵壞了!我不會幫你,想要去和國,自己跟娘說!應舅媽,蘇舅媽,你們誰都不要管她!」說完,他一揮手,三個人頓時都不敢講話。乖乖,這個孩子的氣場實在太強大,小小年紀,居然有了無上蒼王當年的風範。

姜瑞雪鼓足勇氣,又說道,「我知道你為什麼看他不順眼,你不就是計較他的母親是個瘋子嗎?你不就是計較他不是仁皇的兒子,而是已故明皇的兒子嗎!你怎麼這麼勢利眼!」

「對,我就是勢利眼,你要是看不慣,可以走。」姜茗昌頭也不抬,「東宮的,你們都愣著幹什麼,趕姜瑞雪出去!」

姜瑞雪氣得掉頭就走,「我不用你趕,也不用你幫,我自己去!」氣死她了,明明是親生的哥哥,他跟大哥卻完全不一樣,完全不體會她的心情,從小就不疼她,她怎麼說也是他唯一的妹妹啊!姜茗昌,你這個滿眼只知道政治和手段的可惡的男人!

(二)

永昌城外的別院已經被修葺得很好,茗昌是徒步爬的山。從小,他坐在爹的肩上,看過了很多的名山大川,在師傅的講述里,他了解了各國的民生和風俗。他深深地明白,神聖明皇,是這個世間唯一能跟他的父親齊名的帝王。

小的時候,他見過他。他長得跟傳言的一樣俊美,溫柔如水,猶如天神一樣降臨。茗昌第一次明白了,世間還有男子能跟自己的師傅媲美,當年盛傳的「聶風夜華」成就了無數少女的美夢。第一次見明皇,茗昌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明皇好像也很喜歡他,不僅把他抱到自己的肩上,還給他剝橘子吃。小小的茗昌看著這個很好看很好看的叔叔用修長潔白的手指給他剝桔子,整個側臉倒映著太陽的光芒,眼睛都快要看花了。

最重要的是,茗昌看得出來,明皇跟娘之間的親密和默契。

除了爹,所有人都喊娘「陛下」,只有這個叔叔喊她「萱兒」。娘在看到他的時候,臉上會有美麗的紅暈。那個時候他還小,不明白他們之間的故事,後來長大了,聽夏夏姑姑提起,他才知道,娘跟明皇的過往,知道十年,知道麗都,知道那個未能完成的約定。

他剛跨進門內,一隻笨頭笨腦的鴿子就撞進了他的懷裡。「三斤的曾孫?」他抱著那隻鴿子問道,鴿子讚賞地點了點頭。

呃,為什麼那隻鴿子總是陰魂不散……

「太子殿下,您來了?」言默走出來,顯然是來追鴿子的,看到他,連忙行了個禮,「兩位陛下都在院子裡面,王妃陛下今天的精神很好。剛剛還說到您呢。」

姜茗昌把肥得簡直重的鴿子放到言默的懷裡,大步向花園走去。

一個很大的池塘,池塘裡面種著映日荷花。池塘邊放著一把躺椅,一個小茶桌。他的父親躺在躺椅上,他的母親躺在父親的懷裡,兩個人似乎都正在小睡。畫面很安靜和諧,唯一在動的就是微微搖晃的躺椅和從茶桌上的兩杯茶里飄起來的熱氣。

這麼多年,她的容貌從來沒有改變過。烏黑的頭,如雪的膚色,精緻的五官,美得像是仙女一樣。如若她睜開眼睛向你微笑,你會覺得整個世界陽光普照。他很能理解大哥,茗悠都久久找不到心上人的原因。見過了這樣的女人,與這樣的女人朝夕相處過,天下的女人有幾個還入得了眼?

他清楚地記得,母親還當政的時候,每一次出現在明光殿,都會受到數不清的稱讚和掌聲。她的前半生都奉獻給了這個國家,都奉獻給了人民,直到……神聖明皇過世,她才徹底垮了。爹不再讓她過問任何政事,爹自己也無心理政,但因為他還小,所以他們只是移居在別院,在背後默默地輔佐他。

去年他親政,辛苦了一輩子的老6也終於請辭。他挽留了很久,老6卻很堅決,「殿下,臣的責任已經完成了,今後就要靠您自己了。不過,您要是想找老6玩,隨時歡迎。國家,就拜託給您了。」老6俯下身,鞠了個很標準的躬。

豬豬,小6子,大泥巴,老6……從小到大,他給老6起了很多很多的外號,老6雖然每次都抓狂,但最後都被迫同意。帶著他玩,教他很多東西。每次夜師傅數落他的時候,都是老6在一旁說好話。如今,老6也老了,娃娃臉上開始出現細細的皺紋,但他永遠記得,是老6教他寫第一份奏章,教他為君之道,教他夜師傅沒有教他的政治和治國的本事。

老6走的時候,他看到老6有些佝僂的背影,兩鬢的白,忍不住流下了淚水。他為這個國家鞠躬盡瘁,數次力挽狂瀾,為鼎盛王朝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6文湛武不僅僅只是陳列在功德堂的第二三位,而是會永遠地刻在王朝的歷史上,後世景仰,百代流芳。

(三)

「昌兒,怎麼站在那兒呆?過來呀。」

一聲輕柔的呼喚,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他看向前方,現爹和她都已經醒了,她正在對他招手。

「母親。」他快步走到她的身邊,蹲了下來,親吻她的手背,「聽言總管說,您今天的精神很好。」長大了之後,他越來越不愛叫她娘,雖然親近,卻總感覺那不夠尊敬。

她嫣然一笑,摸著他的頭說,「娘老了,越來越不濟事了。」

「母親,兒子最不喜歡您說這種話。」他把她落在耳鬢的幾根頭掖到耳後,認真地說,「您一點都沒有變,跟兒子小的時候一模一樣,真的,不騙您。」

她大笑了起來,轉到身後看著他的父親,「卓,看你兒子,不僅長得跟你像,連說的話都差不多。」

他看到,父親的眼睛里滿是溫柔和深情,「昌兒說的都是實話。」

聽了父親的話,她笑得比池塘里的荷花還要美麗。

言默搬來了幾張椅子,又上了一些茶點,一家人一邊賞花,一邊聊天。茗昌本來不打算說,但聽到她提起了瑞雪,還是打算如實相告,「妹妹今天來找我說,要去和國考科舉……」

她和父親對看了一眼,而後吃驚地問,「為什麼要去和國那麼遠的地方?何況,她堂堂一個公主,為什麼要去當官?」

父親也說,「小雪怎麼會突然做這樣的決定?是不是與前陣子她跟我提起的那個人有關?……難道是和國的皇太子?」

他點了點頭,「是的爹,就是睿智皇太子聶**宣。」

她陷入了沉默,似乎想起了什麼,捂著胸口咳嗽了幾聲。父親連忙給他打手勢,不讓他再說。「阿寶,我扶你去休息。雪兒的事情,有瑜兒和昌兒在,你不要操心……」

她扶住父親的手,輕柔地笑了一下,「不要擔心,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他臨終的時候,我沒能見上他最後一面,如今這一切,是不是老天爺的安排?」

茗昌決定要說實話,「可是母親,聶**宣患有數種疾病,為人寡言,而且據說還不碰女人,肯定有……那種病!怎麼能把妹妹嫁給這種人?兒子覺得一定剛要打消妹妹這種**頭,我絕對絕對不能讓雪兒嫁給一個不能給她幸福的男人!」

誰知母親沒有說話,父親卻笑道,「昌兒,你是聽誰說的?」

「別人……」

「可據我所知,雪兒是在浪江邊和他遇見的。身患疾病怎麼遠行?如果寡言,雪兒怎麼會知道他滿腹才華?不碰女人……你爹我也數年沒碰女人了,難道也是有那種病么?」

茗昌皺了皺眉頭,「爹!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的嘛。」

「要我說,讓雪兒大膽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看明皇的孩子,不會差到哪兒。阿寶你說呢?」

她思索了一會兒,點了點頭,「昌兒,送你妹妹去和國吧。我想仁皇和皇后也會一力促成這件事。」

「我不要,那幾個小子會把我煩死的。」

她又問,「什麼小子?……哦,我知道了。睿智皇太子把雪兒的幾個青梅竹馬的哥哥都比了下去,看來天博和文莫來找我不是沒有道理的。還好子謙外出巡視,否則他們家的那個孩子,估計也不會消停。」

「母親,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父親先她回答道,「昌兒,雪兒已經不小了,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這個做哥哥的,還能保護她一輩子嗎?你母親在她這個年紀已經去無冶當官了。我跟她說過,無論做了什麼決定都不能後悔,但同樣的,一旦認定了,也不要輕易放棄。只有努力過,付出過,年老的時候,才不會說自己的生命充滿了遺憾。」

她握著父親的手,笑著說,「你在說給我聽嗎?那我告訴你,我這一輩子,沒有遺憾了。因為,我曾經得到了所有最好的,我是天底下最幸運的女人。」

誰說過,愛一個人,就需要追求的勇氣,否則就像沒有翅膀的蝴蝶,飛不過滄海。在愛的世界裡面,人們最經常做的事情,就是等待和尋找。但畢竟生命留給愛情的時間太少,人生沒有幾個十年,所以,如果深深地愛過卻不能在一起,請銘記曾經擁有,如果一直在尋尋覓覓,請擦亮眼睛勇敢追尋,因為如果你膽怯,遲疑,還在為過往嘆息,那麼有可能在你認定的時候,代表幸福的那個地方,已經空無一人。

作者有話要說:寫到這裡,是真的全部結束了。

請原諒這一章我真的不知道寫了什麼……然後請原諒我沒有給聶明燁寫番外。因為很多感情,如果詳詳細細地寫出來,去解釋,就失去它的味道了。但有一篇長評很得我心,就是小竹客寫的《星辰》,留有遺憾的眾位,不妨前去觀看。在頁的右下邊。

很謝謝綰綰做的視頻:

如果喜歡煙,也歡迎去煙的專欄逛一逛,煙接下來的安排都在那裡有顯示。

當然,煙也歡迎大家去新坑走一走,

最後,讓我深深地感謝,一直給煙留言,然後一直陪著煙的你們,因為太多太多人,煙沒有辦法一個個地點出來,但請看到的都收下我的祝福和感激,沒有你們,就沒有某煙的第一個成品。回頭看看這半年多的路程,充滿了感動,充滿了欣喜,走到這裡,我確實是沒有遺憾了。

如若說有什麼最大的收穫,就是收穫了你們,收穫了分享我的故事的你們,以及你們的心情。

廢話不多說了,祝大家新年快樂!

期待下一次的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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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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