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
?在我兩歲零三個月的一天清晨,娘召我到雪之琉璃宮的正殿去。
雪之琉璃宮,基本上是用白玉和大理石做成的晶瑩剔透的宮殿,陳設很簡單,卻因為目之所及的空間都是純白色而有了一種聖潔的感覺。
我步入正殿,娘高坐在鋪著絨毯的正座上,兩邊各立著一個侍女。侍女姐姐一看到我就笑,大概看我「滾動」得很辛苦,想過來幫幫我,可娘抬手制止了。我吃力地滾動著胖乎乎的身體,氣喘吁吁地來到了娘的面前,乖乖地跪倒,雙手平舉在額前,身體前傾四十五度,行了個標準的禮。
「起來吧。」娘柔軟的聲音是我「小時候」最喜歡聽的催眠曲。雖然她自兩歲起就開始對我嚴苛,我仍然喜歡這音色,以及她輕喚我「阿寶」時,語氣里滿滿的感情。她望著我的時候,我總覺的她的眼裡倒映著另外一個人,一個有著溫暖笑容的男子。
我剛起身,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身影突地在我面前跪下,大喊了一聲,「奴婢見過少主!」
神仙姐姐!我摸著心口,瞪向面前的小人,心裡十分不爽,你跟我有宿世仇恨,要在我兩歲的時候把我活活嚇死嗎?
凝神一看,是個小女孩,不過五歲,眉目算是比較清秀。事實上,再丑的人,只要跟我放在一起對比,總是有特長的。其實,這個女孩相對於聖雪族茫茫的美人海來說,只能算平凡,倒是那一雙眼睛,大得迷人。
「這是誰?」我抬頭問娘。
「泰雅要來一個貴客,你雯姨忙得沒空照料你,所以給你找了個伴。」
我望著面前小小的身影,不禁感慨,這麼小的年紀就被派來伺候人,實在可憐。剛才因為被她嚇到的不快,頓時煙消雲散。
「你叫什麼名字?」我低頭問她。
「奴婢沒有名字。」她的態度恭敬,渾身乾淨清爽,像個好人家的女孩。
「那我給你取個名字吧!我喜歡夏天,所以從此以後,你就叫夏夏,好嗎?」我拉起她,握住她的手,鄭重地說,「以後你跟我做伴,你不是我的女婢,而是我的姐妹,夥伴。」
她愣了愣,眼裡閃過一絲疑惑。我以為她不能懂,悻悻地要收回手,她卻迅地抓住了我的手腕,輕輕地一握。我驚喜地向她看去,她的笑臉如花。
雯姨從大殿外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封拜帖。她走過我身邊的時候,伸手摸了摸我的頭。
「小姐,確定了,後天就到,喏,這是拜帖。」雯姨把拜帖遞給娘,娘翻開拜帖看了看,居然展開了許久未見的笑容。
我好奇地問,「娘,是誰要來了啊?」
娘不答,只從正座上走下來,俯身把我抱起。她蹭了蹭我胖嘟嘟的臉頰,我笑著躲她。「阿寶,你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樣,一歲能走能言,兩歲已經明白了很多事理,娘雖然高興也很擔心,想來想去,只有為你請一個好師傅。」
師傅?教書的師傅?我轉了轉眼睛。一邊的雯姨笑著捏我的臉,力道卻是極輕的,「是,小姐給阿寶請了個師傅,這可是個奇人!」
「為什麼說他是奇人?」
「因為他十歲就已經盡覽群書,詩詞歌賦,樂棋字畫無一不通。」
十歲就有這種成就,那一定是個神童。
「十五歲,他只身前往被稱為天朝的昊天王朝,挑戰與他同齡的文狀元。」雯姨繼續為這個「奇人」宣揚事迹。
我常常聽宮裡的侍女姐姐們講這個王朝,那是一個富足而又安定的國家,它就像條巨龍一樣盤亘在南方的土地上。昊天王朝的文試和武舉有著很高的水平,能當上狀元的,必是人中龍鳳。這個奇人敢去挑戰,肯定也很了不起。「雯姨,他叫什麼名字?」
雯姨的眼睛望著殿外的日光,有一種東西溢於言表。少頃,她朱唇輕啟,「他叫夜朝夕。」
「哎喲」正座旁的兩個侍女姐姐幾乎同時跌倒,她們很狼狽地爬了起來,不敢正視娘和雯姨怪責的目光。只是她們飛紅的臉,泄露了她們此刻躍動到失常的心跳。
原來這個奇人這麼出名啊。
這個人,是個怎樣的人呢?是鬍子長長頗有少女緣的老頭?是一身文學細胞的大叔?還是悲天憫人的熱血青年?我仔細地想了想,還是覺得第一種設想比較正常。不管怎樣,只要他是個教書先生就好,若是教我女工或者樂器,我一定會英年早逝的。
娘似乎知道我想什麼一樣,輕輕地笑了笑,「師傅不教你女工和樂器,師傅的本領很多,阿寶後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