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驚喜,刻骨銘心
入了大堂,赫連恆背後一股真氣迴旋,將兩扇雕花大門帶上,他手上一松,這便要將湛藍丟在地上。
湛藍極有先見之明的一手勾緊他的脖子,一手抱緊懷中的小包袱,忽閃著水靈靈的鳳眸瞅著他蒼白的泛著暗青的俊顏,大聲警告道,「你若摔了我,我再也不理你!」
赫連恆倒是抱著她沒有鬆手,他冷綳著臉,更沒有大吼大叫地發火兒。
憑他這名不正言不順,還狠心利用她的夫君,也全然沒有吃醋的理由和立場。可他心口一股無名火直往腦子裡沖,偏偏心口又疼得厲害,一口腥甜翻湧,他忙運功調息。
湛藍在他懷中,敏銳感覺到他壯碩的身軀一僵,便忙從懷中的小包袱中翻找出一片枯樹皮似的東西,放在他的鼻尖下,「嗅一下。」
他疑惑深吸一口氣,卻不由得皺緊眉頭,一股濃烈的奇怪的味道沖入鼻腔,「阿嚏!阿——阿嚏!」
湛藍俏顏轉到一側,狡黠地捂住口鼻,成功躲開他的噴嚏,她裹在貂皮披風連衣帽下的臉兒粉潤嫣紅,這樣笑著的她,像極了一隻美麗潔白的小狐狸。
他的怒火隨著噴嚏煙消雲散,而體內那股鑽心的痛,也明顯緩解。
「是不是舒服了?」她關切著他的身體,又從小包袱里翻找了一通,分明將他寬闊的懷抱當成了舒服的搖籃。
他配合地抱著她,穩穩站著,好奇地看著她忙碌。
她靈慧的鳳眸專註,潤澤嫣紅的唇瓣也抿著,當她尋到目標,那深邃的棕色鳳眸也被赫然點亮,唇角驚喜上揚,一個美麗的笑倏地綻開,曇花般,絢爛奪目,讓他目眩神迷,只有發怔。
「鏘鏘……就是神奇的它啦!再嗅一下!」
她獻寶似地,把一個疙疙瘩瘩的醜陋的小木球舉到他眼前,他聽話地嗅了一下,不同於剛才的怪味兒,這個倒是清香四溢。
她半是玩笑地問他,「高高在上的皇帝大人,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嗎?」
「朕孤陋寡聞。」他極有風度地等著她故弄玄虛,倒也樂得享受暖香在懷。
「這個東西叫做香根果,它平時可以用作香料,是西域一種非常非常普通的小藥材,在中原可是萬金難求,我找遍了整個御藥房,才找到這麼一顆!它有一個非常神奇的功效。」
「什麼功效?朕願聞其詳。」
湛藍只給他兩個字,「驅蠱!」
赫連恆劍眉皺成一個死結,寒星似地鷹眸疑惑微眯,視線更加銳利,他試圖從她眼中尋找一絲端倪,她卻泥鰍似地一翻身,抱著小包袱從他懷中脫身,咚咚咚咚便上了樓……
到了二樓,沒有聽到他跟上來,她轉頭,果真見他山似地身軀,還立在樓下空蕩蕩的大堂內,「赫連恆,你愣在那邊做什麼?上來呀。」
赫連恆早已因為她口中的「驅蠱」二字,雙腳生根。
他不必再細究,也知道,她這兩個月都在忙什麼事。
她倒是找對了金風相助,只有金風這位太后眼前的紅人,才會在把守密不透風的御藥房暢行無阻。
今晚是大年三十,皇宮內,皇親國戚都忙著赴楚太后的年夜華宴,不少宮衛也都被調去華宴防守,御藥房守衛鬆懈,盜取藥材,也是最佳時機。
想起前一刻在門外看到那曖昧一幕,赫連恆心跳又紊亂,喉頭卻再也沒有犯上難聞的腥甜,鼻翼前縈繞著剛才那股香根果的清香,倒是頗有奇效。
這股清香,比李益淳的黑色藥丸神奇的多,而李益淳這十三歲便震驚江湖的一代名醫,斷然不會不知香根果這東西的存在。
讓赫連恆驚駭的,不是李益淳的深藏不漏和居心叵測,而是湛藍的聰慧!
一直以來,他都認定,美麗的女人,往往沒有腦子,而會跳舞的女子,也往往不用腦子思考,可完顏湛藍,她美麗,她的舞姿驚艷妖嬈,可偏偏,她還有個衝破俗論的聰明透頂的腦子。
她太善於利用自己的美貌,也太善於將計就計。
完顏襲把她放在心尖上寵愛著,當初不惜委以重任,卻低估了她的仁善。
而眼下,金風的舉動,也出了太后畫好的框。但金風那樣的人,只怕不是湛藍巧笑倩兮就能滿足得了的。
她一再的接近金風,無異於玩火自~焚。
赫連恆若有所思地跟上樓,邁進門檻。
這個房間,曾是胭脂姐的書房,他將湛藍一兩銀子賣進花樓時,就是在這間屋子裡交易的。
那時,這個房間里是滿滿地要溢出去的脂粉香,各處堆放著金銀珠寶,還有摞成一堆的女子的賣身契。
而現在,這個房間里則瀰漫著一股淡雅的書香,還有濃烈的葯香,四面牆有兩面擺放了一人多高的書架,上面除了史書,兵法,便是醫書,牆上倒是難得掛著幾副畫,卻是人體的穴點陣圖和全身筋絡圖。
窗前一個翹首桌案,兩把椅子,除此之外,便再無其他多餘的點綴。
湛藍一進來,就把包袱放在桌案上,打開之後,裡面是一堆藥材,古怪的葯香散發出來,她卻一臉興奮,雙頰光彩照人。
湛藍從桌案下的抽屜里取出幾個小白瓷碟,坐在案前,招呼赫連恆過來,幫她把藥材仔細分類放置在白瓷碟里。
這些藥材,大都是用作熏香,有的見過,有些叫不上名字,他倒是並不缺乏這份幫忙的耐心,「今晚是大年夜,皇後用過晚膳了嗎?」
「難為你在大年夜丟下妃嬪趕過來,你龍體金貴,不要著涼了才好。」她低著頭專註的忙碌。
赫連恆並不介意她的挖苦,耐心地問,「皇後到底有沒有吃晚飯?」
她捻著一顆藥草,唇角的笑一僵,「……我在御藥房里偷了些糕點吃,現在不餓。」
偷藥材時,她餓得肚子咕咕叫,正有些囧,金風就端著一盤糕點遞給她。
趁她忙著吃,金風好心拿過她寫得藥單幫她找葯。
她倒是想感激他的好心,但她寫得字實在不堪入目,有些複雜的古字,她乾脆省略筆畫用簡寫代替,他看了半天竟也沒有認出一個。
不苟言笑的金風將軍倒是難得有句疑問,「完顏湛藍,你不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康遼長公主嗎?怎麼字寫得狗爬一樣?」
她只得用失憶當借口敷衍過去,金風看了眼她頭上的蘭花步搖簪,張口欲言。
礙於他幫她偷這些珍奇藥材,她沒有再說過分的話諷刺他。
不過,直到從皇宮返回,她仍是不太相信,金風竟然痛快地答應幫她入宮偷葯,還護送她回來。
他自始至終都不曾問,她拿這些藥材來做什麼。
這樣的金風將軍,叫人不得不感激。
藥材歸類完畢,赫連恆一直都在關注她臉上豐富多變的神情,她一會兒似笑非笑,一會兒又抿唇感慨嘆氣,一會兒又搖頭傻笑……他以為她會像往常一樣,有很多話對他說,可她一直在忙碌,一直在神遊太虛,完全當他不存在。
他很想暴吼質問她,「皇后,你被金風勾了魂兒嗎?」話衝到嘴邊,他又鬱悶地壓下火氣,煩躁踢了下桌腿。
她找金風幫忙偷藥草,是為他,她這整個書房都在無聲的宣告,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被毒蠱折磨的身體,他還有什麼理由對她發怒發火兒?她原就不曾真正屬於他,為他這樣耗盡心血,他該心滿意足。
眼見著她因為另一個男人失神傻笑,他的心痛得彷彿不是自己的。
他煩躁地又踢了下桌子,巨大的聲響,連帶著整個桌面都在晃動。
湛藍倒也沒說什麼,只不悅瞪了他一眼,起身從靠牆的書架上拿下一個托盤,把盛放著藥材的小碟子放在托盤上,小心翼翼地端起來,對仍是坐在桌對面的赫連恆開口,「喂,你幫我去關上門。」
赫連恆坐在椅子上沒動,「先告訴我,你弄這些東西做什麼?」
湛藍只得擱下托盤,自己去關門,並鎖好門閂。
她又走到東牆的書架前,扣住第七個格上的花瓶一轉,書架緩緩地無聲旋開,裡面煞亮的光投射出來……
赫連恆坐在那個位置,正好看到裡面是一張很奇怪的大桌子,上面是鏤空的,而鏤空的部位用繩填充,是一個人身體平展的形狀,那下面低矮的炭爐上,一口大鍋正呼呼冒著熱氣,遠遠便聽到裡面的滾開的水呼呼作響。
而桌邊的小几上,擺放著幾個透明的琉璃罐,還有精巧銀亮的刀具。
遠遠看上去,這暗室,像一個刑房,有些駭人。
湛藍返回桌邊來,端起托盤,見他神情古怪地瞅著自己,她一聲沒吭,兀自進入那個怪密室。
赫連恆隨即起身跟進去,密室暖熱,她已經脫掉貂皮披風,正忙著將一個潔白的罩衫罩在身上,隨後,她撩高袍袖,用罩衫上的細繩綁住,那半截瑩白的手臂,羊脂玉似地,在房頂三顆夜明珠煞白的光下,光氳瑩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