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柯柔快馬趕往杭州西湖畔的「醒夢園」。
自從與南宮威一戰而急怒攻心后,狄秋一直未痊癒,一年來,他鬱郁不歡,柯柔絕決而去,兩名愛徒南宮少傲與蕭笑又鄙視他行徑,齊天陽整天為舊事愧悔還要他安慰。他借酒澆愁,酒更傷身,以致重病不而危。他不求南宮少傲與蕭笑原諒,惟求見柯柔一面。
柯柔心急如焚,她自幼隨狄秋與齊天陽長大,功夫大都也是他們所教,一向視他們如父般感情深厚。一年前,她負氣出走,再無回頭,「殘夢軒」更名「醒夢園」遷至西子湖畔。
兩年來,柯柔為他人為自己勞碌奔波,卻完全忽視了這兩位老人。千錯萬錯,畢竟照顧自己長大並教文習武,她不該如此無情。
柯柔片刻未息,飛奔至杭州「醒夢園」。
狄秋面黃如蠟,雙目深陷黯淡無光,身子也是骨瘦如柴。齊天陽也很憔悴,消瘦蒼老了許多,此時正滿面痛苦焦慮。
柯柔的心剎時沉入深淵。「狄爺爺、齊爺爺。」柯柔低喚。
齊天陽一震,不敢相信地抬頭,目中剎時一片亮色:「柔兒,你,你回來了。」
「狄爺爺病成這個樣子,你為什麼不通知我?」柯柔撲到床前,「你們,你們是要等到出了事讓我內疚一輩子嗎?」
「柔兒,」齊天陽伸手握住柯柔的肩,一時悲喜交加:「你,你肯原諒我們這兩個老糊塗嗎?」
「什麼糊塗不糊塗,你們是我最最最愛的爺爺的呀。」柯柔的淚,滴落如雨。
聽到柯柔的聲音,本已有些神智不清的狄秋猛然睜開眼,驚喜交加道:「柔兒,柔兒,你回來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柯柔試去臉上的淚,勉強笑道:「你病了,我怎麼可能不回來。不僅我會回來,我一定也會把你們那兩個混帳弟子帶回來。」
「他們?」狄秋不抱希望,他深知兩個弟子的性情,他們,是不會回來了。
「他們會來嗎?」齊天陽苦笑道:「是我們一錯再錯,即使他們不肯原諒,也在情理之中。」
「他們一定會來的。」柯柔深吸一口氣,就算用綁的也一定要綁他們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們若不來,這輩子也別安寧,「狄爺爺,你先安心養病,過段時間我再去找他們。齊爺爺,我來照顧你們,你們兩個好好休養一段時間。」
「醒夢園」一下子熱鬧起來,大小姐一回來,兩位老爺心情大好,也肯請醫吃藥了。柯柔講些笑話來給兩位老人聽,也常常逗得他們開懷大笑,她言及楚湘竹與段長風夫婦恩愛,也給齊天陽以最大安慰;聽聞蕭笑即將入贅南宮世家,南宮少傲性子也變了許多,狄秋也大為寬心。
南宮少傲孤身一人回來,他只向爺爺和父輩講了事情的經過,面對其他人的疑問,他無心理會。一邊通知各地分舵一路去追柯柔,一邊以最快速度處理二弟仍一團糟的帳務及各地分舵的事務。
儘管一頭霧水,即使是蕭笑在見到師兄冷寒的目光時也噤不敢言,而父輩們一個個尊口不開,搞得幾個年青人實在有些鬱悶。
不能問,大家只能一起猜。
「到底出了什麼事?」南宮少游急燥道:「我明明見到大哥和大嫂親親熱熱有說有笑的。」
「柯柔會去哪兒?」慕容逸不解道:「再次逃走了嗎?不然,南宮大哥為什麼冷著一張臉,好象恢復到從前了似的。」
段長風嘆了口氣道:「但願柯柔不會有事。」
慕容凜淡淡道:「看少傲的樣子,不會是柯柔逃走了,到像是出了什麼事?不過,南宮世家的家務事,我們這些外人,還是少攙和一些的好。」
范芷若嘆口氣道:「這丫頭,有什麼事還要瞞著自己的相公的,為什麼不一起去解決。」
「外表那麼柔弱,偏偏生就一副逞強好勝的性子,讓所有關心的她的人為她揪著心。」慕容凜看向靈慧,「靈慧,你可千萬別跟著學。」
「你說話的口氣好象大哥。」靈慧不滿地看向慕容凜,「為什麼說起大嫂,你總這種態度。」
「有嗎?」慕容凜不以為然,「對於她,我可沒有什麼偏見。」
「相公,你忘記了,喬濤表哥來信了,說是在天遠上人那兒修身養性。」范芷若道:「他信中可是提及,是遇到柯柔點化所想通的。」
「什麼?柯柔認識天遠上人?」大家的目光齊唰唰看向范芷若,蕭笑道:「天遠上人可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輩呀,現任少林寺方丈還要稱他一聲師叔呢。」
「具體情況不知道,」范芷若道:「表哥就是這麼說的。」
蕭笑道:「柯柔這丫頭,越來越深不可測了。」
「一年來,她躲起來療養心中的創傷,可能碰巧遇到吧?」慕容凜道:「或許,她自己也是得上人指點才想通的。」
段長風道:「我看,還是這種可能比較大。」
「我說嘛,那麼單純的一個丫頭怎麼會越來越複雜。」蕭笑舒一口氣,「希望她會很快回來。」
一直沉思的靈慧忽然道:「我想大嫂不會是逃走了,肯定是有什麼事不得不離開。這些天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或者有點荒謬,不會是與那些人有關吧?」
蕭笑不解地看向靈慧,「什麼人?」
「你記不記得一年前我和三姐曾被人挾持做人質……」,靈慧的話未完,蕭笑和慕容逸面色大變。
「你被人挾持?」南宮少游目光如炬地看向蕭笑、慕容逸和靈慧,「我居然完全不知道,這就是我的兩位知交和我最親愛的小妹妹!好!很好!」
一想到那兩個人,蕭笑整個人都冷了下來,「少游,不知道反而更好。」
「是嗎?」南宮少游起身欲走,「那麼,我們不必在一起廢話了,我不會那麼討人嫌的過問你們的事。」
慕容逸看了蕭笑一眼,一頓足道:「我不管了,我可不想讓少游誤會。少游,你跟我來。」
「蕭笑!」靈慧大叫,她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一時,委屈的淚水湧上眼眶。
蕭笑的心有如刀絞般,他盡量去忘記那不堪回首的一幕,盡了最大的努力恢復到不知真情前的心境。可是,如果柯柔的離開真的與他們有關呢?他們又插手了?他們是不甘寂寞的!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蕭笑想到了師兄的冷寒,他的心更加痛,他沖了出去,他要去找師兄,哪怕是幫不上什麼忙,無語相對,又何嘗不是一種安慰。
段長風和楚湘竹狐疑地相視,到底出什麼事了?
慕容凜眉頭皺了皺,靈慧說的,會是爺爺提到的那兩個人嗎?這個秘密,不知道爺爺是怎麼知道的,爺爺命自己不許再向任何人透露。即使是父親和叔叔們,他也沒有提到過。
「大公子,你知道他們指的是什麼嗎?」段長風看向沉思的慕容凜,「或者可告知一二。」
「段長風,你也是老江湖了,他們若想你知道,自然會告訴你,若不告訴你,自然不想你知道,這點,你應該很清楚。」慕容凜淡淡道:「別人的家事,還是少管的為好。」
「段公子,也是好心才問。」范芷若連忙為段長風化解尷尬,「他也是關心朋友嗎?」
「用得著幫忙的時候,自然會找他。」慕容凜道:「再好的朋友之間也會有秘密的。」
楚湘竹握住丈夫的手道:「長風,不要多想了,慕容公子說得對,那是他們之間的事,用得著咱們幫忙,他們自然會說的。」
段長風笑笑,「你說得對,你現在更應該好好休息。」
「是啊,既然如此,我們一起去告別吧。」慕容凜微微一笑,「出了事,他們總要去解決,咱們留下來反而不方便。」
「好呀。」段長風爽快道。
段長風的緒起伏不定。出了什麼事?柯柔有危險嗎?蕭笑那麼痛苦,那些人與柯柔有關,也與他有關嗎?看來,這件事有關南宮世家的聲譽,否則,不會把他們排斥在外。得到了就要付出,擁著楚湘竹,耳邊似乎有縷縷空靈的葉笛裊裊而起。
「長風,你沒事吧?」看著丈夫沉思的面容,楚湘竹擔心道。
段長風柔聲道:「沒什麼。」
慕容凜笑道:「怎麼?曾經的座上客如今被冷落,不太適應?有了那麼美麗的愛妻相伴,你還不知足嗎?」
段長風不由尷尬地笑笑:「慕容兄,說笑了。」
慕容凜在心底微微冷笑一聲,這個段長風未免太虛偽了吧?不過,自己何嘗不是。柯柔,不會有什麼事吧?還是回去跟爺爺說一聲,調動人手幫南宮少傲找找吧。
范芷若小心地看著丈夫,她可希望丈夫和柯柔之間有什麼過節,到時候,夾在中間的滋味可不好受。
注意到了妻子的不安,慕容凜安慰地笑笑,「放心吧,你那位閨中密友,不會有事的。」
「我們,要不要幫忙找一下?」范芷若聲音低下去,好怕他會生氣的表情。
「回去再說吧。」慕容凜淡淡道,看不出他什麼情緒。
范芷若只好不再言語,得到他,柯柔也有一份功勞吧。或者,是柯柔慫恿蕭笑和靈慧換的新娘也不定,那麼,對於柯柔,自己就更虧欠了。
「師兄,柯柔的離開與他們有關嗎?」蕭笑望著師兄,眸中痛令南宮少傲明白他所指何人。
「不知道。」南宮少傲不是沒有想到過這個可能,只是,他們沒有理由為難柯柔的。「你別亂猜,這種可能性很小的。」
「除了他們,有誰會柯柔再次離開你。以柯柔的功夫,其他人也奈何不了她。」蕭笑笑得很苦澀,「你不用安慰我。」
「大哥,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事?」靈慧和少游衝進松園。
慕容逸低了頭,小聲道:「南宮大哥,以他們的性子,我若不講,一個會吃了我,一個會絕交的。」
「也好,」南宮少傲並不責怪慕容逸,對於他們四個,他一向比較和氣,「這件人不能讓太多人知道,你們四去查探一下,離開蘇州他們會去哪裡,阿甫已探出他們向杭州而去,你們假稱尋親暗中進行,不能引起江湖中人注意。」
「那,師兄你……」,蕭笑不解地看向南宮少傲,南宮少傲嘆口氣道:「二弟抓住了,還肯輕易放手嗎?我一回來,他就不停地在對我吐苦水。」
南宮少游看向長兄,心中不由更添一分敬重,他到底承受了多少重擔,忍受著多少煎熬?沒有比他更想知道柯柔的去向,為了大局,他卻不得不留下。
「把阿甫帶上,有什麼消息立即回報!」南宮少傲道:「不許擅自做主。」
蕭笑點頭道:「我知道,我不會的。」苦笑一下,「如果與他們有關,你會動手嗎?」
「那由我來決定。」南宮少傲沉聲道:「你如果與他們動手,就不必回來見我了!」有什麼事,他寧可自己承愛,他不想蕭笑擔上欺師滅祖之罪。
「師兄!」蕭笑何嘗不明白師兄的良苦用心,他感動地抓住南宮少傲的手,卻不知該說些什麼話來表達此時的心境。
「如果,言語上有什麼衝突……你們盡量不與他們動手,盡量護著靈慧。」南宮少傲看向慕容逸與少游,「你們也長大了,應該懂得照顧人了。」
「知道了。」慕容逸爽快道:「我與他們沒有關係,若非萬不得已動了手,我會搶先衝上去的。」
「先找到人再說吧。」南宮少傲拍拍慕容逸的肩,「你也小心一點兒,有什麼差錯我可承當不起。」
「好了,說不定連影子也不到呢。」靈慧笑道:「大哥,你放心好了。」
南宮少傲不由微微笑笑:「如果柯柔沒事,你們找到杭州,她會來找你們的。到時候,你們應付不來的時候,不要自作主張。「
蕭笑精神稍稍放鬆,「知道了,我們四個加起來也抵不過她一個,我們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