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這樣說來,他早就認出我是平瑤?」周瀞納悶問道。
「陸砷沒見過平瑤。」
「那他把我當誰了?女刺客?」她不解的頻頻皺眉。「不對呀,我怎麼想,都覺得那個女刺客,應該是你的人。」
傅盛一頓,自血淋淋的傷口間抬起眼。「你怎會這樣想?」
「老榮王不會傻到在自己的地盤動皇帝,這樣嫌疑未免也太大,平氏如此在意世人的目光,絕不可能在榮王府謀反。」
「所以,你就猜刺客是我派的?」他笑問。
「難道不是嗎?」她睜大眼反問。
他笑了笑,不作聲,周瀞當他是默認了。
「你是故意要把這事鬧大?」她越問,越發覺著自己似乎沒摸清傅盛的底。
他究竟在盤算什麼?竟然還派出刺客來暗殺自己?弄不好的話,豈不是打草驚蛇,反招惹榮王人馬起疑心?
且慢!莫非傅盛是想……周瀞媚眸瞪圓,一把握住了傅盛在幫她上藥的那隻大手。
傅盛好整以暇的挑眉回望。
「你想自揭真面貌,好逼榮王府的人造反?!」周瀞震驚低嚷。
傅盛依舊笑而不語。
「傅盛,你說話。」她火燒火燎的催促道。
驀地,他斂起笑,一派嚴肅的說道:「說什麼?說我為了你,不惜冒險讓人假扮成我留在榮王府,而我獨自一人摸黑出府,就為了把你逮回去。」
聞言,周瀞直發傻。
好片刻她才找回了嗓子:「你……當真是為了我,才會來這兒找我?」
「那刺客不是我安排的。」他淡道。
「那會是誰安排的?」周瀞詫然。
「虞涵。」
「是她?!」周瀞楞了下,隨即意會過來。「所以那名刺客當真是來殺我的?」
傅盛一張俊臉陰惻惻的,即便不語,卻也給了答案。
「原來是這樣呀。」一切總算真相大白。「你擔心我真被刺客誤傷,所以便連夜易容離開了榮王府,追來這兒找我……不對呀,那陸砷呢?」
「陸砷奉命守在石磨鎮,他得了刺客的消息,又見你一身夜行衣,當下就認定你是那名刺客。」
「可虞涵不也是你的人嗎?她派出的刺客若是死在你的人手上……」
「周瀞,你沒忘了,我好歹還是個皇帝吧。」傅盛冷冷地打斷她。
周瀞做了個鬼臉,連忙轉了個岔:「這個虞涵是真的吃味了吧?你跟她……」
她欲言又止的瞅著他,等他自個兒往下說。
傅盛卻揚了揚唇,從懷中取出一方錦帕,替她將敷好金創葯的傷口包紮起來。
不知為何,見傅盛不打算解釋他與虞涵的關係,周瀞心底竟有些在意。
她咬咬唇,眼珠子溜溜一轉,直瞅著傅盛專註包紮的側臉。
「虞涵若是真殺了我,你會怎麼樣?」她旁敲側擊的問。
「我不會讓她在我的眼皮底下動你一根頭髮。」他斬釘截鐵的承諾道。
「為什麼?平瑤若是不幸喪命,這對榮王府來說,無疑是斬斷他們一條有力的手臂,於你而言,有利無弊。」
長指俐落地打了個結,傅盛抬眸,目光有絲凌厲地掃向她。
「但你不是平瑤。」他沉嗓說道。
她心頭驀然一震。
「因為你是周瀞,不是我厭惡的平瑤,所以我沒法兒放下你不管。」
「你……你為什麼要幫我?」她咬著唇,滿眼掙扎。
「你又為什麼想幫我?」
「因為……我需要你幫我保住周家後代。」說穿了,她根本不是在幫他,而是在幫自己,幫助就快被滅族的周氏。
「那麼,我需要你來幫我斗垮平氏。」他笑道。
傅盛說謊。他明知平瑤對他是真心相待,乃至於老榮王對平瑤已不再抱有信任,她頂著平瑤的身分,卻無法從老榮王這方套出任何話,或者是計謀,能幫他的並不多。
興許……平瑤若死,才能真正幫得上他。那虞涵想必是洞悉了這一點,方會自作主張派出刺客來殺她。
「你受了傷,先別想這麼多,歇息吧。」傅盛按住她的肩,示意她躺回木榻。
「那你呢?你幾時回宮?」她好奇。
「你幾時回宮,我便幾時回。」他笑睞著她。
「你……你是在同我說笑吧?」她傻了傻。
他道:「你想去烏河縣找周氏後人,你真以為你這一走,就什麼事都沒有?」
她微怔:「莫非榮王府那頭,已經發覺平瑤不對勁?」
「不是榮王府,而是安國公府。」
「安國公在懷疑我?」
「這我不清楚,只曉得安國公與你談完話后,便去見了老榮王。」
「可再怎麼說,平瑤都是平家的人,還是一國之後,難不成他們……」
周瀞猛然想起,她竟然把自己與平瑤的身分相混淆了。
在周家,周家人人以她為榮,沒人敢動她,更遑論是犠牲她。
可平瑤不一樣,平氏也不一樣。平氏是野心家,意謀篡位,他們對平瑤百般嬌寵,捧在手掌心上,目的是為了將平瑤拱上后位,好讓她成為平氏在宮中的得力幫手。
一顆棋再好,充其量亦不過是一顆棋,隨時可棄。
「我不知道老榮王那邊在盤算什麼,可我曉得安國公府暗中派出了兩幫黑衣刺客。一幫人是要捉拿把你帶走的女刺客,另一幫人則是前去烏河縣,刺殺那個烏河縣令。」
「我就知道,他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周瀞憤憤地說道。
先前在她的請託之下,傅盛一直推託按捺著安國公,不讓安國公去動烏河縣令,可日子一久,再加上她在老榮王面前問起了平周兩氏的恩怨,老榮王肯定已經起疑心。
老榮王生性多疑,見傅盛似有意護著周家後人,極有可能誤以為傅盛想重用周家後人,如真是這般,他絕對不會坐視不管,肯定會先下手為強。
「傅盛,我得趕去烏河縣,我得去救周家後代。」周瀞抓緊了傅盛的手臂,焦灼地說道。
「我知道。」他的聲嗓微沉,大有安撫意味。「所以我不是來了嗎?」
聽出他話中的親昵,她心中一動,面頰無端有些發燙。
「先歇息吧,明早我們便動身前往烏河縣。」
「可你不在宮裡,萬一被榮王府那邊識破……」
「明日事來明日愁。」
話罷,傅盛將她壓回榻上,她本想抗拒,可見他眸光堅定,神情甚是嚴峻,便放軟了身子,輕抱住受傷的那隻手,閉眼假寐。
凝視著那張睡顏,傅盛的嘴角微撩,勾起了一抹自我調侃的淺笑。
他知道她早有意離宮,這次虞涵鬧事,反倒給了她逃脫的大好機會。
他不該插手管她的事……那與他的復興大業無關,他這一插手,反遭連累,更有可能讓多年來布的局曝光。
可一見她離去,他的心,竟然慌了。
這麼多年來,漫長的皇宮歲月里,他一直戴著面具示人,哪怕是面對虞涵這個青梅竹馬,也不見得能坦然以對。
他時時刻刻在算計,操縱身邊的每個人,他肩上沉負著振興少鵹族的大業,他不能有自己的兒女情長。
周瀞卻出現在他面前。
她是第一個識破他,洞悉他心思的人。她爽直率真,毫不掩飾心中所想,與她說話議事,他不必偽裝,更不必費心猜忌。
她並不嬌弱,她好勝,好強,卻也深諳謀略,受了傷不喊疼,一心只想護全周氏後代,這樣一個奇女子,假使就這麼一去不復返,他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