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爺爺(上)
古鄴是個古老的城市,我在前面也說過,由此詭怪傳說也很多,是誰說過有鬼的地方就有先生,而古鄴不光有先生,還有四大先生家族,而我們西陸,就是四大家族之首。
好吧,曾經是四大家族之首,最起碼現在在順口溜上還是第一個。
順口溜是這麼說的:西陸東涼,北后南張。
看吧,我就說我們陸家是四大家族之首吧!
算了算了,廢話不多說,古鄴的四大家族各通「山醫命相卜」一脈,而我家祖傳便是「相」。
「相」簡單來說就是堪輿風水,也就是俗稱的地仙兒,給別人看墳相地。
我們家也有祖傳的風水堂,不過在「破四舊」的時候被砸了,我祖爺爺是當時陸家風水術的傳人,可能是看到了太多傳人的悲慘下場,他就早有斷後之心,後來在經歷了「破四舊」的時候,又受了很大的委屈,更讓他堅定了斷後的決心。
在此說的斷後可不是不要孩子,而是我祖爺爺不打算再找傳人了。
因為在這「山醫命相卜」這五脈之中,全是泄露天機的活計,因此往往傳人甚至有時候都會影響整個家族沒有什麼好下場。因此我祖爺爺才會有這種想法。
他也的確這麼做了,更是早在破四舊之前他就這麼做了。
我祖爺爺有三個兒子,老大就是我爺爺,我二爺爺死得早,我三爺爺成了陸家一脈的傳人,其實嚴格來說我三爺爺已經不能算是陸家的傳人了,這個以後再說。
原來,我祖爺爺從一開始就不想幹這一行,因為我祖爺爺的爹是清朝時期古鄴的最後一任縣令,也是書香門第,自小我祖爺爺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他崇尚自然,相信老天自有定數,所以不是很喜歡先生這一會泄露天機的行當。
但是當時整個家族因為報應十年來只添了他一個孩子,沒有辦法,他就成了陸家風水堂的傳人,可他苦苦修鍊成為傳人終於執掌風水堂后的第一件事兒,就是燒書。
他趁著戰亂把書燒了個精光,只剩下一本《天地珠璣》以備自己不時之需,這本兒《天地珠璣》是由我家祖祖輩輩根據自己相地,相墳的經驗編寫而成,價值性極高,因此我爺爺才猶豫了一下,留下來了這本書。
可是後來他才發現,本來他打算著由此讓陸家風水從他這兒消匿,可是戰亂帶來的影響遠非我祖爺爺能控制的。
時局動蕩,家底也早被吃的精光,三十年代末的時候我爺爺和我二爺爺就出生了,當時正是戰事吃緊的時候,我祖爺爺找不到活兒干,又不能看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活活餓死,沒有辦法只能重操舊業。
陸家風水堂才又開了起來。
雖然堂子又有了,可是由於關了十幾年,名聲早已不如從前,加上時局動蕩,來請地仙兒看地的人並不多,但好歹又能糊口了,我祖爺爺也算安下了心,只是他從不讓自己的兒子進堂子,哪怕路過的時候看一眼也不行。
堂子這一開,就開到了我三爺爺十五歲的時候,也就是在「破四舊」的頭一年,我祖爺爺給人看完墳回到家裡,本來這些年就因為他給別人相地遭了報應,斷了一條腿而心情不好,他看孩子也都長大成家了,也不再需要他支撐這個家了,就想選個日子金盆洗手。
可巧兒就在那天他回家,看到我三爺爺正在津津有味地偷看他當年沒燒的那本《天地珠璣》,我三爺爺邊看還邊在地上畫圖,我祖爺爺看著滿地的圖大感不妙,因為他感覺出來我三爺爺實在是太有天賦了!
薄薄的一本書他竟能理解出這麼多的東西,我祖爺爺大呼不妙,一把搶過我三爺爺手中的書,拿到旁邊的蠟燭上燒了個精光,因為我三爺爺平常就是家裡的混世魔王,調皮的很,所以沒少挨我祖爺爺的打。
這次更是,我祖爺爺隨手抽出根木條就死命的打了我三爺爺一頓,直打的我三爺爺皮開肉綻,我爺爺跟我二爺爺都跪下求饒,我祖爺爺才罷了手。
他本來想讓我三爺爺做個保證,以後再也不沾染這些東西了,可是我三爺爺當時已經被打的口吐白沫的昏死過去,沒有辦法,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我三爺爺連忙送他去了醫院。
可後來我三爺爺醒來之後拒不搭理我祖爺爺,還在傷好了之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就連破四舊那幾年家裡正遭大難的時候都沒回來,我祖爺爺關了堂子金盆洗手時發誓不認我三爺爺這個孩子了。
可沒想到,七一年的時候走了六年的我的三爺爺回來了,還帶了一個漂亮媳婦兒,一個箱子和一條黑土狗。
看著兒媳婦大著的肚子,我祖爺爺大喜,也不管以前發的誓了,連忙把我三爺爺的媳婦兒迎進了家門,我三爺爺也湊著熱鬧勁兒進了家門,打開那個箱子,裡面竟然是一箱子的錢。
原來,我三爺爺走的這些年,在外邊給人相地破煞賺了不少錢,更給一個大領導破解了點兒詭異的事兒,那大領導不僅把自己的閨女嫁給了我三爺爺,還給了他很多錢讓他回家。
本來我祖爺爺正在興頭上,聽我三爺爺這麼一說,頓時怒氣衝天,拿起拐棍就朝我三爺爺身上砸了下來,好在我三爺爺的媳婦兒是個聰明人,也不知道怎麼哄了我祖爺爺,竟然讓兩人暫時相安無事的住在了一個屋檐下。
建國以後,我們家的祖產也被重新劃分,只留給我們兩套小房子,坐落在西尚書村,都是些老鄉親老鄰居,所以我祖爺爺也沒有抱怨。
可是現在我三爺爺一回來,還帶了個大肚子的媳婦兒,瞬間這兩套房子就不夠用了。
我爺爺是建國後頭幾批難得的大學生,還是南開畢業,所以當初他一選擇回古鄴的時候古鄴的學校都敞開了懷抱的擁抱我爺爺,各種福利都拋出來誘惑我爺爺,最後我爺爺選擇了縣一中,因為縣一中直接給我爺爺在我們西尚書村分了一套房子。
所以我爺爺早早的就不用再依靠我祖爺爺了,自己就過上了小康水平的日子。
但是我二爺爺是個不成器的傢伙,沒什麼本事,就打打雜工還不好好乾,因此賺不了多少錢,他還嗜賭,這一來更別說養活他媳婦兒跟他那四個孩子了,他自己都養活不了,還一直得靠我爺爺和我祖爺爺接濟。
因此我二爺爺一家住了一套房子,我祖爺爺和祖奶奶幫著我爺爺照顧了三個女兒也住了一套房子,我三爺爺一回來,頓時沒有了他倆住的地方,更別提以後萬一生了孩子了。
我祖爺爺倒是也覺得自己老的不成樣子了,也活不了多久了,他死之後這房子自然留給我三爺爺,但現在他倆畢竟還活著啊,我祖爺爺犯了難。
我三爺爺幾年來行走江湖,還是很能看透事理的,他一下子就明白了這家早已經沒他的地方了,但是如果他就這麼走了,讓老兩口連孫子的面都見不到估計也會傷了老兩口的心。
於是我三爺爺提出了去村西頭的草屋住。
我祖爺爺一拍桌子,大喊:「不行!」
其實當初村裡分地的時候我家還分到了一所房子,就是村西頭的那個草屋,雖然也是間屋子,但是所有村民都知道,那是間不能住人的屋子!
為什麼不能住人呢,來源於一個傳說。
相傳西尚書村的名字起源於當年在清朝初期的時候,當朝的一位尚書來古鄴視察,這位尚書當時是微服私訪,也沒有帶隨從,被小偷偷了錢袋,落難走到了當時還叫西村的村子里,雖然他沒有表明身份,但依舊受到了村民們的善待。
後來他被官兵找到,這位尚書回到京城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出資給西村修建了一座龍王廟,並替西村的村民們負擔了當年所有的稅款,這個村子里的村民為了感謝這位尚書大人就把村子更名為「西尚書村」。
再後來由於西尚書村的名聲漸漸被打開,有許多人慕名來到這個村子參拜龍王廟,而且龍王廟也出奇的靈驗,更加吸引了一些外來人,甚至還有人來此定居的。
村西頭的那個草屋,就是在民國末期,一個南方商人不知從哪裡聽說了西尚書村經歷了很多戰爭后依舊平安和樂,便認定了西尚書村的龍王廟是真神通,於是帶著自己所有的財產拖家帶口的來到了西尚書村。
但由於村民不想再讓外人定居在村子里,無奈之下這個南方商人就自己出錢在村西頭蓋了幾間草屋定居了下來。
可是沒過幾年,這南方商人一家六口竟然一個接一個的自殺了,村民們覺得不吉利,就想讓當時剛剛掌管陸家風水堂的我的祖爺爺來看看,可是我祖爺爺原本就很抵觸這些事的,所以就沒有幫忙。
接下去的二十多年一直處在戰爭時期,時不時的會有外鄉人來躲難住進那個草屋裡,也是沒過幾個月就會自殺,甚至有同村的人不在乎這些謠傳的住了進去,結果也自殺了。
但當時都沒有引起我祖爺爺的注意,一直到我祖爺爺重操舊業以後,有個商人買下了那座草屋讓家丁看地,可接連死了三個家丁,才請我祖爺爺去調查,我祖爺爺一眼認出這草屋建錯了地方,讓那商人拆了。
可那商人竟然摳的可以,只向我祖爺爺求了幾張符草草了事,我祖爺爺嘆了口氣到:「你現在不讓我管,等我金盆洗手了我看還有誰能管?」
但好在那幾張符似乎起了點兒作用,一直也沒發生什麼大事兒,後來建國以後那房子成了我家的,我三爺爺就更放心了,反正也不會有別人去住,他什麼時候去捯飭那房子都行,結果一來二去,直到他金盆洗手,我祖爺爺都把這件事兒拋到了腦後。
這麼多年都沒想起來,直到我三爺爺提出去村西頭的草屋住,我祖爺爺的腦子轟的就炸了,他金盆洗手之前怎麼就把這件禍害人的事兒給忘了呢?
不行,既然他現在已經干不動了,那就只能嚴防死守了。
「誰都不能住!」我祖爺爺中氣十足的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