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寵臣的命運
連續幾日的暴風雪,讓天地帶了孝似的,讓帝都長安炮知牛叫郎中楊玄琰的辭世哀悼。
別人不這麼想,大唐帝國最年輕的宰相,伏波王李岩卻這樣想,今天是朔日大朝的時候,李岩也不好稱病不去。一大早,來到待漏院。在掛著兵部尚書的雅舍里美美地睡了個回籠覺。
到了上朝時間,經過監門衛校尉唱名驗身,殿前侍御史按身之後。李岩進了大明宮。
覆蓋著積雪的宣政殿雄偉壯闊。東西廊下十六衛的軍士挺胸收腹,他們多走出自蔣林武學,見伏波王走過來,齊刷刷地行了個。注目禮。
現在羽林武學是由右威衛郎將高適在處理日常事務,他與李白進京中了進士,李白被輪選到兵部,任了郎中,當然,這都是在李岩的關照下。官運才如此亨通。
伏波王李岩稍一顧盼,廊下值守的軍校都有些激動,要不是伏波王閉門謝客,王府早成了這幫軍校的談兵論武之地,聞聽伏波王為岳父楊宴琰守靈,禁軍中不少軍校備了重禮。絡繹不絕地前去弔唁,楊氏姐妹在府里收禮都收礙手軟。
能得到大唐新一代軍神,伏波王李岩的青眼提拔,那前程光明得一塌糊塗。
「哼!身為兵部尚書,卻從未到兵部理事,不過是尸位素餐之徒李岩身後傳來幾句斥罵聲,斜眼膘去,兩名頭戴交角蝶頭,紫袍上綉著獅虎的武官走了過來,一人身形碩長,臉上帶著驕悍之色正是左武衛大將軍王毛仲,旁邊臉上帶著笑意的胖子是他的親家,左驍衛將軍葛福順。
雖說自己官職比他高,這是皇帝的寵臣,眼下這處境,咱忍了這口氣。不可得罪,李岩裝作沒聽見似的。
朝堂之上,李岩打定主意不一言,微笑謙恭地站在哪兒,哪兒出了雪災,哪兒興修水利,他都認真聽著,也不說什麼,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的。
大殿上議論了一會兒,聽見侍御史潘好禮奏道:「臣參伏波王李岩自擔任兵部尚書後,從未到兵部上任。致使兵部公事堆積」
大殿立玄安靜下來,文武百官都望著李岩,他出了列,為自己辯解道:「父皇,兒臣因為岳父工部楊郎中辭世,心中悲苦,願意在府中為他守孝,不能勝任兵部尚書之職。請父皇准我在家丁憂一年。」
皇帝李隆基高坐在雕龍胡床上,額頭上多了不少皺紋,酒色過度讓他的肌肉鬆弛,面色灰暗,此刻他的聲音平靜,不帶一絲兒感情:「好吧,伏波王在外征戰勞苦,親人辭世,就在府中靜養吧,高將軍,替我到楊郎中府上走一遭,厚賜財帛,好言勸慰家屬。」
伏波王李岩楞了一下,兵部尚書的官職說沒就沒了,別忘了,還得趕緊謝恩。
「伏波王雖有丁憂在身,他還是天波府主,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西域軍政大事,必須先報與他,凡有軍國大事,都需他參與定策皇帝李隆基繼續道,安慰了一下李岩失望的情緒。
侍中李適之出列奏道:「左武衛大將軍王毛仲性識明悟,驍勇善射。又有馬政大功,臣薦他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宰相引進同僚,在大唐已成慣例。王毛仲是自己的寵臣,也有能力擔任兵部尚書,皇帝李隆基點了點頭。又覺得不妥,望向身側的高力士。見他輕輕搖了搖頭,低聲道:「北門奴官勢盛。」
王毛仲本是皇帝養馬的家奴,以前奉李隆基之命,誠心結交北門軍樓,北門四軍中的幾位大將那是多年的老交情,皇帝李隆基就是靠他們擁立登基,在禁軍中盤根錯節。成了勢力,皇帝暗暗開始提防。
文官結黨皇帝倒不在意,王毛仲跟北門四軍中的大佬葛福順結為親家。要是大忌。
皇帝李隆基面色嚴肅,道:「宰相乃國之重臣,容聯考慮考慮,此事以後再議,散朝吧。」
卸了兵部尚書的職,李岩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還未出宮,一名小中官過來傳了皇帝的口諭,讓伏波王前去見興慶宮見駕。
李岩走得很慢,邊走邊琢磨皇帝的用意,現在得謹言慎行,跟著小中官到了興慶宮門口,瞧見卑國公王毛仲正等著通傳。
「多,閹宦在宮中服侍聖人,不過是一群殘廢的奴才,竟敢盅惑聖人。影響他對大臣的任命,有機會我要讓他吃不了兜著走王毛仲自恃皇帝對他的寵幸,在宮門口對著監門衛罵罵咧咧。
李岩裝著未聽見,從他身邊經過,直接入了宮中。
在勤政務本樓大殿門前,高力士正等在哪兒,對李岩道:「皇帝問你楊府的事兒,自個,兒小心應對
那名小中官朝四周望了望,趨前兩步,小聲向高力士稟報了剛才王毛仲在宮門口罵罵咧咧的事,聽得高力士臉一陣兒青一陣兒白,身子顫抖起來,咬牙吩咐道:「讓他在宮門口多等會,暫時不要通傳
李岩進了大殿,皇帝見了,待他行禮完畢,親切道:」綳波王,你不會埋怨父皇免了你的兵部尚書吧。」李岩略一落座,立即站起,恭敬答道:「父皇,兒臣年少,以前做事任性而為,捅了不少漏子,多一點時間在家閉門思過,也能體會父皇對兒臣的關愛之心。」
是呀,他領軍出征,不過十五六歲,正是少年衝動的時候,不過也是這份銳氣,才能滅了吐蕃,佔了西域,縱有些出格之舉,也能理解,皇帝李隆基瞧李岩的神色已柔和許多。
「你怎樣看霍國公任兵部尚。
略微思索片刻。李岩拱手道:「兒臣以前去閑廄院選馬,瞧見霍國公為了讓馬群躲開暴雨,親自趕馬入圈。渾身淋濕,他忠心王事,令兒臣一直作為效仿的對象,不過,他任職大唐的兵部尚書卻不太適合,霍國公未厲邊戎,對邊情不熟,如果他能外放邊鎮幾年,倒是兵部尚書的最佳人選
這是明褒實貶,皇帝如果沒糊塗,他應該明白王毛仲不是兵部尚書的雖佳人選,從我手裡奪走,怎麼也要給你下點葯。
「你與楊府又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替他守起靈來皇帝李隆基想起自己召見李岩的目的,問道。
「楊郎中是兒臣在工部時的同僚,當時家眷未到,就住在我府上,後來家眷來了,便在旁邊買了一套院宅,比鄰而居,兩家乃是通家之好」他家只有女兒,並無兒子,臨終前將一女許配給我,因此為楊郎中盡子婿之市不敢懈怠李岩小心稟道,心裡忽然轉了個念頭,我要是將楊玉環送到宮中,皇帝通曉音律。楊玉環性子溫婉,能歌善舞。倒是很好的一對兒,說不得。皇帝一高興,讓我重歸西域。
算了,要是皇帝將楊氏姐妹都瞧上了眼。那我不是做了賠本的買賣。
「嗯,替聯好生安慰楊府,若有什麼需要,儘管到宮中來稟報我。」皇帝這一玄親情流露,說話間不過是一名尋常的父親。
待皇帝父子絮絮叨叨說了好一會兒,高力士才奏道:「聖人,右武衛大將軍王毛仲在宮門口求見。」
「哦,傳他進來皇帝李隆基對李岩感到滿意,父慈子孝,心情不錯,
王毛仲在宮門口早就等得不賴煩了。氣沖沖地到了勤政務本樓大殿。先是狠狠瞪了一眼高力士,然後再粗聲粗氣地給皇帝見禮。
「聖人,毛仲才能拙劣,不能勝任兵部尚書一職么?聖人千萬不能聽信小人的讒言王毛仲大聲道。
見他這副恃寵生驕的模樣,皇帝李隆基甚感無趣,冷冷道:「霍國公未厲邊戎,讓你執掌兵部恐有不妥,聯反覆考慮,還是伏波王比你適合。
怎麼把這檔子事扯到我身上,李岩網想說幾句,王毛仲瞧過來的眼神帶著噬人的寒意。
「聖人既然這樣說,微臣願出帝都,為聖人牧守西域。」王毛仲有些不知進退,竟然要挾起皇帝來。
如果我再忍讓,皇帝腦子一熱。將西域的軍政大權交給他,那我不是虧大了。李岩忍不住出言反譏:「霍國公現在去西域。未免讓人說你老人家摘桃子,東北兩蕃,契丹與山奚降而復叛,渤海國勢強橫。你是高再人。正好到東北建功立業。」
幾句話就把王毛仲噎住,連一旁的高力士心中暗樂,不愧是我的女婿。替我出了口惡氣。
西域情勢複雜,又有大食帝國窺視,伏波王在絲路威望素著,現在他在長安,西域軍政大事也由他處理,不能輕動,只是要讓他明白,皇權的威嚴不容侵犯。皇帝李隆基瞥了一眼王毛仲,見他低下頭去,不敢接東北的招。
富貴榮華也會消磨一個人的英雄氣,王毛仲變了,在禁軍中栽培勢力。貪戀權位,他比伏波王李岩可危險多了,李岩在萬里之遙的西域,帝國的統治鞭長莫及,最多也是在我百年之後,擁兵自立,但也會尊奉長安,而王毛仲掌控了我身邊的軍權。那可是高力士所說的肘腋之患。皇帝淡淡吩咐道:「聯也困了,你們退下吧。」
皇帝李隆基似乎忘了,王毛仲年幼就成為自己的奴僕,服侍左右。為自己拉攏北門四軍,動政變。登上皇位,又給自己勤勤懇懇養馬。泰山封禪時大唐帝國的馬匹增加到七十萬匹,伏波王連番征戰,王毛仲所提供的戰馬功不可沒。
李岩回到自家府第,到書房靜坐了一會兒,思索今日的言談得失,心中嘆道,伴君如伴虎,我的兵部尚書,說沒就沒了,果然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帝一句話的事兒,做個寵臣奸臣,別看一時得意,有幾個能有好下場。
大丈夫在世,殺伐決斷皆由己出,那才叫快意,還是得掌控軍權,槍杆子里出政權,皇帝沒能撤了天波府。也顧慮到我手中掌控的西域
權。
我手下忍衛的事,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吧,不會很清楚,伏波王手下有一幫神秘的親衛
書房門外,有親衛稟報:「伏波王。楊玉蓮
楊玉蓮就是楊花花的大姐,嫁給崔絢為妻,前些日子鬧著要分家產。李岩當著楊夫人的面,給他們分了幾個店鋪的一些股份,每個月除了例銀,半年一年還有分紅,就是不讓他們管事。
這會兒來書房找我,所為何事?
楊玉蓮款步姍姍,走到近前。李岩斜眼瞥去,見她頭挽碧螺髻。插著金雀兒步搖,鴨蛋臉兒有股明媚柔美的味道,大冷的天竟然身著鵝黃色的袒胸裝,披一條雪白的狐裘披帛,有一種高貴典雅的氣質。
憑心而論,兩個姐姐的姿色勝過楊玉、環,史書上說楊貴妃能得到唐明皇的寵幸,在於她性格婉順,精通音律,擅歌舞,她除了歌舞琵琶,還是個擊磐高手,演奏時,跗搏之音泠泠然,多新聲,就是梨園弟子,也趕不上她的技藝高。
興慶宮中,常常是楊貴妃懷抱琵琶,玄宗手持搗鼓,輕歌曼舞,晝夜不息。
他倆年齡懸殊那麼大,一個六十多歲,一個雙十年華,皇帝在宮中妃嬪眾多,早就酒色掏空了身子,楊貴妃得寵,多半是她的才藝,不僅僅是以色事人。
是不是將楊玉環獻給皇帝呢。來換耳我重回西域,執掌大權,這個念頭像魔障一樣纏繞著李岩。
「伏波王,你也知道你姐夫來了帝都。任了個工部八品小官。受人驅使,出頭也無望。」楊玉蓮嘆了口氣,眼角紅紅。
自己不來找我,卻讓妻子來求。李岩也跟崔響交談過,個性懦弱膽只能做個抄抄寫寫的屬官,現在看來,還有些臉厚,李岩的眼光落在楊玉蓮半露的胸前,直勾勾地看了一會兒。
楊玉蓮覺得書房寶靜下來,抬起頭,與李岩的視線一碰,一時間嬌羞滿面,伏波王該不是」聽見他和氣地道:「姐姐,如果姐夫願意去西域歷練,我可以在天波府安排。只是西域萬里,氣候惡劣,民風彪悍。姐姐若是同去,像你這樣千嬌百媚的美人兒,被風沙吹老,讓人惋惜。」
李岩的話讓楊玉蓮猶豫起來。到西域任職,有伏波王的照顧,有了州縣的履歷,日後升遷也快,可是,自己卻不願吃那萬里跋涉的苦,聽見李岩在耳邊道:「你去問問姐夫。為了前程,願意去西域吃那份苦嗎?」
「呃!女兒還年幼,需要人照料。要去就讓他一人去。」楊玉蓮被李岩靠得近了,鼻子里噢著李岩的氣息,有些慌亂的應道,她說的話像在表明心跡。
李岩轉身朝:「那就這麼辦。」
楊玉蓮抬起頭來,李岩高大筆直的身材,渾身散征戰殺伐所帶來的那股子英雄氣,讓她心旌一陣搖動,這與崔響文弱膽小模樣有天壤之別。
李岩在楊府守靈,過了尾七。又在百日做了一場盛況空前的法事,作為女婿,李岩也算全了孝道。
崔絢為了前程,經伏波王李岩任命,到西域天波府任倉曹參軍,在大唐開元十九年,陽春三月,便辭別妻女,獨身到西域赴任。
平康里,伏波王府。
從清晨到日上三桿,李岩在前院較場習武,練得興起,渾身被汗水浸透,索性脫了上衣,露出一身常年習武練出的腱子肉來,與親衛們用竹刀對練起來。
沒了許多軍政瑣事纏身,現在李岩的刀法大進,等閑七八個集衛都不是他的對手,只見場中呼喝連連。刀光閃動,李岩的刀如電光般尋隙閃擊,幾個親衛不一會兒便敗下陣來。
楊氏三姐妹正好過府找冷霜兒商議山莊商鋪的事,瞧見李岩威武,一時挪不開腳步,不覺出聲喝彩,待他們收了架子,楊花花拿了根布巾上前,溫柔道:「伏波王,擦擦汗吧。」李岩接過布巾,笑著點了點頭。
瞧見二姐一付情根深種的樣子。楊玉環心裡不是滋味,我才是伏波王的未婚妻,幽幽嘆了口氣,楊玉蓮見小妹怏怏不樂,安慰道:「伏波王是個重信守諾之人,說要娶小妹,就不會失信,不要擔憂。」
可他跟我相處的時間甚少,與二姐出雙入對的時候居多,她不知道。她的大姐心中也如那一池春水。被楊柳風輕輕吹皺。
「玉環,郊外春光明媚,我們一塊兒到永穆山莊去住些日子,散散心?」李岩走過來,柔聲問道。
「嗯,我去告訴娘。」楊玉環一聽李岩的提議,高興起來,轉身就往回走,羊竟還是少女心性。
李岩目光落在楊玉蓮身上:「姐姐也去?」
「嗯!」楊玉蓮避開他的灼人的目光,低低地應了一聲。
李岩瞧著她,驀地想起武幼娘來,她孀居在府上已有半年,裴元慶奔喪回家,又重回西域,得去瞧瞧她。
我與武幼娘書信不斷,她連兒子都給我生了,看來也得為她的終身負責,何況她與宮中的武惠妃關係密切,也是個良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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