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寵臣的命運
伏波王李岩在侍女的引領下。穿廊過院,來到書房所在的小院。一眼瞧見武幼娘背蘇,站在一片雪似的梨花樹下,還是那身兩人初見的紫衫兒。
「姐姐!」李岩輕輕喚了一聲。兩人雖然山水相隔,但每月總有書信往來,探討朝廷的人事變遷,傾述一些相思之情。
武幼娘緩緩轉過身來,嗔道:「伏波王莫非嫌姐姐年老色衰,不願登門了么?」
她的面容依然那麼標緻,歲月似乎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一絲的痕迹。倒是李岩,從那個,清俊的少年變成器宇軒昂的英俊男兒。
「昂兒到哪裡去了,我給他帶來了禮物。」李岩摸出一匹依爾曼她爹打制的金馬,足有半斤重,陪著笑道。
武幼娘白了他一眼,媚態橫生:「還記得你的兒子,還算有良心,不枉姐姐為你獨守空房好幾年。」
轉目環顧,現在我就成了這裴府的主人,李岩聞言心中一熱過去一把摟住武幼娘的腰,在她低低的驚叫聲中,凝視著她春水蕩漾的眼睛。鄭重道:「只要姐姐不嫌棄李岩妻妾眾多,待姐姐守孝滿了一年,我就來迎娶姐姐。」
「真的?」武幼娘喜出望外。竟然不敢相信,眼睛里隱隱有淚珠兒滾動。
「我這個投閑置散的皇子,還在乎什麼,只要喜歡,便娶了美人兒,誰能對我說三道四。」李岩自嘲道。
武幼娘激動的心情慢慢平復下來,深思后道:「我是武三思的女兒。朝臣對我們武家恨之如骨,惠揪娘至今未被封后,伏波王娶了我。會影響你的聲譽」
用手捂住她的嘴,李岩搖頭道:「姐姐,我為大唐出生入死,立下那麼大的功勞,現在父皇猜疑我,要是我是個十全十美的完人,恐怕也活不長了。」
皇帝貪戀美色。不會有御史勸諫他,除非那人不想活了。太子貪戀美色,就會彈劾四起,說他不配有人君之德,地位不同,所受的待遇就不一樣
武三思權傾朝野,武幼娘從小在權力場中長大,立刻就明白過來,李岩這是用美色自污,讓皇帝放心。不過他對我也有一份情意在裡面,溫柔道:「既然如此,那就下月迎娶我,讓我倆的名聲都不好聽。好嗎?」
娶了裴元慶的後娘,不知他這個西域游擊將軍會怎麼想,管它呢。李岩摟著武幼娘,貼著她的身子,感覺到她有些反應,出言調戲道:「姐姐,我們到書房找兵書去。」
想起兩人的舊事,武幼娘臉頰一紅,恰如枝頭的桃花,美艷動人。被李岩一把抱起,大步進了書房……
興慶宮,桃紅梨白,蜂蝶編躚,春爸滿園。
皇帝李隆基與武惠妃並肩而行,觀賞著春光,武惠妃嬌聲道:「聖人。伏波王李岩下月要迎娶裴侍郎的遺孀,我的侄女兒武幼娘,你說我送什麼禮物好?」
還有這檔子事,皇帝李隆基來了興趣。問道:「這是誰說的?」
「幼娘親自到宮中來告訴我的。想我那侄女兒也可憐,因為其父的緣故,嫁給裴侍郎這麼一個多病的老頭,跟守活寡有什麼兩樣,現在有了好歸宿,真替她高興。」武惠妃說著,想到自己姓武,屢受朝中大臣彈劾,封后就這麼拖著,難如登天,眼角紅紅,那付委屈模樣,令人生憐。
「惠妃,我記得裴侍郎去世不過半年,現在李岩與武幼娘都在守孝。兩人莫非有前情?」皇帝李隆基也八卦,李岩迎娶武幼娘,雖然名聲不好聽,容易受大臣彈劾,但皇帝心下是贊同的,美人配英雄,自古皆然,管它是不是在孝期。
前面有楊氏姐妹,又有了武幼娘。伏波王不貪戀美色,難道在朝中養望栽培勢力?皇帝心中的猜疑之心稍減。
想起自己也曾對伏波王動心過。武惠妃臉兒一紅,輕啐道:「想來有吧,我也不好細問,聖人有些不正經,打聽人家的閨房私話幹什麼?對了霍國公網產下一子,報給宮中,聖人不知道嗎?」
本來笑嘻嘻的皇帝李隆基瞬間變臉。面色一寒,王毛仲求取兵部尚書一職不得,屢次與北門四軍幾位將軍喝酒,怨言不少。他與典掌萬騎的左驍衛將軍葛福順結為兒女親家后。勢力膠固,相互依仗。
半月前,曾有右武衛將軍馬崇正白具在坊街殺人,囂張強橫到了這個地步,王毛仲為保全自己的勢力,意圖包庇,引起大理寺卿裴寬的不滿。上了奏章彈劾他。
他把北門四軍看成自家的,還護犢子,這是個毒瘤啊,得早些清理掉。皇帝咬牙道:「怎麼說霍國公都是跟隨聯多年的老人,還是按往常慣例,派高力士帶些金銀財帛替聯去看望他,封其子為五品官。」
崇仁坊,霍國公府第。
朱門大宅,張燈結綵,鼓樂喧天,透出一股繁華富貴的氣勢。
上門恭賀的賀客如雲而來,多為膀闊腰圓的北門四軍軍校,騎乘的駿馬多得將這條坊街堵得個水泄不通。
更囂張的是,霍國公府門前值守的是萬騎
高力士帶著皇帝賜給的金銀財帛,帶著聖旨來到霍國公府,見到這種氣勢,不由到吸了一口涼氣。王毛仲尾大不掉,已經成了聖人的心腹大患。
「去通傳,聖人賜下賞賜,讓霍國公開中門迎接!」高力士吩咐值衛的校尉。
「傳旨的是高力士?」王毛仲喜的貴子,正在大宴賓朋,與北門四軍的幾員大將喝得高興,聽說高力士來了,臉一下子沉了下來。
左驍衛將軍葛福順見王毛仲面色不豫。勸道:「霍國公,皇帝的賞賜不可缺了禮數
「哼,都是這個。高力士,仗著伏波王是他的女婿,何時把我們兄弟看在眼裡,葛驍衛,你代我出迎,就說我醉酒,恐夫君前禮儀王毛仲沉聲吩咐道。
葛福順搖了搖頭,慌忙開中門去迎接皇帝的賞賜。
高力士到了大堂宣旨,卻見王毛仲被左右扶著,醉醺醺前來接旨,高力士與他互相看不順眼,兩人矛盾也深不願多事,宣旨:「奉天承運,,賜其子為五品中散大夫,金帛、酒饌等物。」
網生下三天的小孩就被封為五品中散大夫,雖然是個文散官,不出意外,這個孩子一生富貴無憂。
王毛仲抱著兒子下跪謝了恩。站了起來,借著酒意,摸了一下兒子的小**,故意對高力士大聲道:「高力士做得三品官,難道我的兒子只能做五品官么?」
北門四軍的幾位大將本是粗魯軍漢。聞言爆出一陣狂笑,他們與高力士統率的監門衛本有矛盾,聽見這話很是解氣,高力士是個閹人,依靠伏波王的戰功,爬到了他們頭上,當然他們也沒少用這個,去辱罵右威衛郎將冷鋒寒
高力士氣得臉一陣青一陣白,當即冷哼一聲,拂袖大步而去。
葛福順姦猾一些,瞧見高力士臨走的面色不對,擔憂道:「此番高力士負氣而走,他要是尋機向聖人進讒
王毛仲醉態全消,將兒子遞給夫人,讓她們退下,沉穩地道;「來人。將周圍盯著,閑雜人等不許靠近。」
一名萬騎校尉立刻進來領命,將大堂周圍監控起來。
這幫兄弟曾跟著自己在宮廷政變中出生入死,王毛仲緩緩掃過每一個人,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緩緩道:「聖人被高力士這個奸宦盅惑。就連伏波王有大功於國,也被軟禁在帝都,我有意殺奸宦,清君側。兄弟們意下如何?」
「高力士義子冷鋒寒年不滿十六。就被封為右威衛郎將,執掌羽林騎。從不把我們放在眼裡,馬崇正不過當街殺了個仇家,就被聖人交給大理寺,受盡折磨而死,怕是聖人想問些什麼,那裡還有一絲舊情。北門四軍現在成了聖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我們早晚得完蛋。」右武衛將軍唐地文一臉陰簍之色,挑撥道。
「聖人沉哂於酒色,越來越怠於政事,大不了我們擁立太子登基一臉橫肉的左驍衛郎將高廣濟目露凶光。大聲嚷嚷道。
王毛卑並未勸阻高廣濟的囂張之言。而是盯著沉穩的右驍衛將軍陳玄禮:「陳右驍,你覺得呢?」
陳玄禮站起身來,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將酒杯往地下一摔「砰!」地一聲,摔了個。粉碎,下了很大的決心:「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干!」
「這件事我們先不要通知太子。免得泄了密,大事一成,我們到東宮迎立太子」。王毛仲沉穩地道,就是太子不願意,十王宅多的是圈養的皇子,隨便拉一個,出來也成。
北門眾將都是搞宮廷政變的老手。知道這事得當機立斷,說干就干。要是籌劃久了。容易泄露出去,大夥都得玩完。
興慶宮,勤政務本樓大殿。
高力士的情緒還沒從王毛仲哪兒恢復過來,他腦子中老是晃動著北門奴官在霍國公府上聚集的場景,耳邊還是他們囂張的狂笑,他們可是經歷過韋后之亂,誅滅意圖廢黜當今皇帝的太平公主,對宮廷政變那可是熟門熟路。
皇帝李隆基覺得高辦士神思不屬,便問:「高將軍,怎麼去了一趟霍國公府,回來情緒不對。」
高力士將霍國公府所見所聞敘述了一遍,當然加油添醋也不是沒有。但基本屬實。
高力士憂心仲仲嘆道:「聖人。霍國公未得到兵部尚書的職位,心有怨言,說他的兒子為什麼不能封為三品官?唉,就算皇子李岩,以制舉進官,從七八品的小官做起,政績出眾,方才升到兵部尚書,他剛出生的兒子就被封為五品官,人心不足蛇吞象呀!」
皇帝李隆基本就對王毛仲不滿,聽了高力士的話,勃然大怒說:
「昔年誅殺中宗皇后韋氏,此賊心持兩端,竟然躲避數日不見,聯就不說了,今天還敢拿網。生的兒子怨恨我,他能跟伏波王比嗎?」
見皇帝動了真怒,這可是除掉政敵的好機會,高力士抓住時機,進言道:「聖人,給王毛仲之子賜官都是小事,關鍵北門四軍中的軍將都是王毛仲的黨羽。他們掌控大部分十個二權,不除掉他們。肘腋大患,叢生大此話撓到皇帝李隆基的癢處。心中的怒火焰騰騰地按捺不住,下了決心,必除掉北門四軍而後快。
事到臨頭,皇帝李隆基平靜下來:「王毛仲奉聯之命,布誠結納北門軍將,他在禁軍中人脈深厚,黨羽眾多,要除掉他不是件容易的事。先將他們調往外地。再逐一除掉他們吧!」
高力士轉目四顧,瞧了一眼周圍,低聲道:「聖人,這事宜儘快進行。遲則生變,興慶宮可是有王毛仲的耳目。」
猶豫了一下,高力士小心奏道:「左威衛郎將冷鋒寒畢竟年少。萬一應對失誤,伏波王是大唐新一代的軍神,禁軍軍士莫不敬服,要不要將他召來,命他前去安撫北門四軍?」
眼裡閃過一絲嫉妒的光,皇帝搖了搖頭:「聯寶辦未老,收拾幾個,家奴不用伏波王幫忙。」
大明宮北門,玄武門與重玄門之間。駐紮著北門四軍,一名興慶宮的小中官將一個紙條傳到左驍衛將軍葛福順手中。
他拆開紙條一看,臉色都變了,連聲吩咐:「將霍國公,陳右驍等請過來。」
不過半個時辰,一幫人聚在軍營中,緊急磋商起來,性子粗魯的的左驍衛郎將高廣濟一聽,立刻暴跳如雷:「聖人不念我們的擁立之功,要將我們貶到外地,一個一個收拾我們。」
王毛仲站起身來,抽出腰上的橫刀,一刀劈下桌角,道:「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從古至今就是這個道理,兄弟們,刀都架在脖子上了,為了自己的性命和妻兒,賭這一把。」
「好,賭這一把!」眾將情緒激昂,群起呼應。
左驍衛將軍葛福順冷冷道:「即刻封鎖重玄門和太玄門,准進不準出。沒有我與霍國公的手令,不準任何人外出,待今夜子時,進軍興慶宮。誅奸宦,清君側。」
黃昏,暮色四起,北門四軍如臨大敵,緊張的氣氛一觸即。
興慶宮,勤政務本樓大殿。
高力士急沖衝到了皇帝面前。失聲道:「聖人,北門四軍在黃昏就關閉了太玄門,重玄門,消息恐怕已經走漏了。」
驀地感到有些透不過氣來,皇帝強自鎮靜,「到了宵禁時間,他們按規定關閉宮門。」
「聖人,他們提前半個時辰關閉宮門,許進不許出。」高力士的聲音很焦慮。
「那宣右威衛郎將冷鋒寒率軍平叛!」皇帝終於慌了神,一場宮亂無可避免,要死多少人事後才知道。
「得先把大明宮中的妃嬪宮女們轉移出來,傳旨,讓伏波王進宮,保護聯和武惠妃,將我的墨蛟甲取來。」皇帝腦子有些混亂,語無倫次地下命令。
高力士苦口婆心勸道:「聖人,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關鍵時玄才能看出誰忠誰奸,我回宮后覺得不妥,已派人通知伏波王,等候在府中,隨時聽命,要是聖人將北門奴官調離長安,就用不著伏波王,萬一事起倉猝,就能用得上。」
「還是高將軍謀事周全。」皇帝鬆了口氣,「宣伏波王進宮,統率羽林騎平叛。」
伏波王不在長安!
要是今幕生叛亂,那就出大事了。高力士一臉苦相,緊皺眉頭道:「聖人,伏波王去了終南山踏青。就是要回長安,再快也得明天。不過有老奴父子在。北門奴官傷害不了聖人。」
「可大明宮中還有不少妃嬪!」皇帝喃喃道,第一次為猜疑李岩感到後悔。
暮色中的長安城南,啟夏門外,百騎如到疾風刮到了城下,守城的金吾衛校尉打著火把往下一瞧,全是一騎雙馬,清一色的大食名馬。
「伏波王奉詔進城!快開城門。」李岩催馬上前,手舉黃絹聖旨。大聲喝道。
把守城門金吾衛校尉就是羽林武學出來的,借著火把的亮光,他認出了伏波王,趕緊喝道:「快開城門!」
進了城門,李岩將聖旨晃了一下。對金吾衛校尉一點頭:「多謝,改日到府上來喝酒。」立即偏轉馬頭。飛馳向曲池坊的羽林武學。
金吾衛校尉有幾分激動,這可是伏波王請他,多有面子。
到了曲池坊,伏波王李岩並未下馬,右威衛羽林長史,武學博士高適已聞聲迎了出來。李岩將聖旨遞給他看了一遍。
「伏波王,這事怎麼辦?」高適拱手道。
李岩翻身下馬。湊到他耳邊,低聲吩咐了幾句。
高適聞言點頭,李岩也並沒有太多的話,換了馬,從羽林武學另外一個門出去,向興慶宮馳去。
傍晚的風從耳邊呼呼刮過,這條經教化坊直達興慶宮的坊街空無一人。
在一起一伏的節奏中,李岩陷入了沉思,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了,要是早點得知,還能做些安排,一不留神來個玄武門之變,就說太子謀反,讓李隆基去做太上皇,我一不留神就登了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