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 春二

八十五 春二

「嫂子今天怎麼沒帶我侄子來?」

「臨來的時候他突然不樂意穿鞋子了……」阿福攤下手。這個理由其實不算個理由,阿福其實不太想總帶兒子到這宮裡來。

阿福低下頭看李馨的畫,上面只畫了兩三朵桃花,一根枝條,可是繪的極好,那淡淡粉色與枝頭的桃花看起來一樣嬌艷舒展,讓人有一種雖然春色零星,可終究會漫卷大地的感覺。

「畫的真好。」阿福由衷的贊了一句。

「隨便畫畫。」李馨有點意興闌珊:「手腕沒有勁兒,不畫了,收吧。」

阿福說:「嗯,花兒今天不畫明天還能畫,明天一定會開得更多。以前沒見你動過筆,想不到你畫的這樣好。」

「這不算什麼,我和文回大家學過六年,就算是個傻子,也能畫出不錯的圖來了。那會兒我沒想好好學,所以現在高不成低不就的。」

「可我覺得這畫得真不錯。」阿福說:「我可只學過描花樣子,要自己畫那是萬萬不能。我還記得以前我家附近一個木匠師傅拿了一張小紡車圖樣來,我和妹妹覺得好玩就照著畫,結果描的那線曲曲彎彎根本沒法看。別看紡車平時我們也見過,可是自己下手畫全不是那麼回事兒。」

李馨突然愣了,阿福看著她整個人僵在那裡,似乎像電動玩具被拔掉了電池,一時有點摸不著頭腦:「阿馨,阿馨?你怎麼了?」

「嫂子……我想起件事兒來。」

「什麼?」

「沒,沒什麼……」李馨忽然間提起裙子就往屋裡跑,阿福眼睜睜看著重病初愈的這位三公主不顧體統一溜煙兒似的鑽進了屋裡,幾乎以為她是吃壞了肚子——

阿福跟上去的時候,李馨已經在屋裡又忙活開了,阿福看她又是紙又是筆的翻騰,海蘭也摸不著頭腦,上前問:「公主找什麼?奴婢幫著一塊兒找找。」

「上次她們畫眉嫌硬的那些炭筆呢?」

海蘭想了想:「哦,那個收在箱子里了,公主要用么?我去取。」

「你這……」

李馨才想起阿福還在似的,極不好意思:「嫂子,我這突然想起一件很要緊的事兒,陪不了你了。」

「沒事兒。」

阿福點個頭:「我也正要去太平殿。」

李馨沒事兒就好,看她剛才那副上火著急的樣,阿福還以為她又有什麼不妥了。

淑秀輕聲說:「三公主看起來是好多了,精神也挺好,夫人以後不必再多擔憂,這是好事。」

「嗯。」

有精神有朝氣總比總是病懨懨的好。

阿福進太平殿的時候有些感慨。

太平殿現在看上去……就和從前一樣。

阿福還記得自己在這庭院迴廊間走過,折過花插在瓶子里,還在這裡和李固成的親……

「皇上呢?」

「皇上還沒下課。」

阿福忍不住一笑:「好,我知道了。」

就算太傅天天氣的吹鬍子瞪眼,該上的課還是一點兒不馬虎。李信小朋友這個皇帝黨的可不輕鬆,儘管朝上的事有李固幫著,劉潤這方面也特別有本事,能把一件很複雜的事情解說得深入淺出簡潔明了,比如,甲乙兩個臣子互相彈劾攻訐,李信很不明白為什麼兩個人好好兒的沒事兒也能吵架吵這麼凶。劉瑞形容的很形象:「皇上您看,廊下掛兩隻鳥兒還要互相啾啾呢,不就是覺得誰的聲音大就更能得人的注意喜歡嗎?還有,他們整天閑著,不啾啾幹嘛去?」

小皇帝馬上明白了:「原來就是閑的呀。」

找到毛病就好對症下藥了,既然是閑的毛病那就給他們找事兒干。

太傅不能打皇帝,可是能打伴讀,李固本來是怕李信孤單,把唐柱和鐵生送了來作為伴讀,可是送來頭一天就挨了打,鐵生的手心都打腫了,唐柱也不輕,可是滿不在乎:「這算什麼呀,都沒破皮。」

劉潤後來和阿福說:「不破皮才討厭,得腫好幾天,也疼。我給他把淤血放出一點,上一些葯,差不多兩天也就好齊了。」

「真是……是不是當師傅的都喜歡打徒弟?」

「這老先生是氣了好些天,好不容易逮著了瀉火的。」劉潤說:「唐柱他們底子也差,寫的字歪歪扭扭,太傅怎麼能看得下去,自然是要打的。」

「那可糟,那以後怎麼辦?」

「不用太擔心,唐柱他們皮實著呢,而且他們雖然寫的不好,字也識不了幾個,但是卻很肯學,手纏著布帶子,還要把每天布置下來的幾篇字寫完呢。太傅雖然還是那副被欠了帳的神情,可是也沒有再動板子了。」

阿福鬆口氣:「那就好。」

「好處也是有的。有他們這麼刻苦的陪著,皇上也用功了不少。」

「對了……王美人最近怎麼樣?」

「足不出戶,很安分。」

說話間他們走到了錦書閣外,可是聽到裡面朗朗的讀書聲。唐柱的聲音最大,他已經要變聲了,聲音有點發啞發噶,聽起來活像只破桑的鴨子,偏偏還讀的最高聲。

「狗子也想來,可是他性子實在不適合。他沒有唐柱和鐵生穩重,三頭兩頭小錯兒不斷,進宮一定會闖禍。」

「是啊,有的錯是不能犯的。」尤其是在宮中,一次就會致命,沒有讓人改正反省的機會。

「等他們下了課在說話吧。」

劉潤頓了一下,輕聲說:「找著高正官了。」

「啊?」阿福轉過頭來。

「已經死了許久了,是從衣飾什麼的才辨認出來的。」

阿福微微哆嗦了下,劉潤馬上發覺了,他有些後悔:「早知道不和你說了。」

「我沒事。」這種事阿福始終沒法習慣。不是說死亡經得多見得多就可以變得麻木,無動於衷。阿福想,也許她永遠做不到……漠視生死。

劉潤本來想說,只從衣飾,也許不能確定那就是高正官。高正官在宮中多少年,人脈,能力,關係……絕不容小覷,他本身也有功夫在身,想算計他、殺死他那可不容易。

若是他自己覺得皇上一死,自己難逃厄運,施計金蟬脫殼,也不是不可能……

都說不準。

劉潤覺得這件事還是不能完全放下心來,說實話他不是沒想過要去撬開高正官的嘴問清當年的事情,高正官一定知道。但是他晚了一步,高正官那天天不亮就離開了雲台,後來再也沒有人見過他。

如果是他自己逃走了,那劉潤也不覺得意外,畢竟高正官在各方面都算得上是他的前輩,渾身都是心眼兒。

但,如果,是有人算計了他……

那人的心計手腕能力……

不可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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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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