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圓豆、石灰與魚鰾
?勁風中，大唐與吳越的戰艦在舟山主島外四五里的地方對峙，唐軍水師採取攻勢，不過行船的速度比較慢，這讓吳越水師有了充足的時間準備，吳越軍布好了陣之後，就等著唐軍攻來。
唐軍水師緩緩而行，士兵卻在忙碌著，簡易的投石器被推了上來，這種投石器利用了麻繩扭曲產生的動力，射程比一般弓箭稍遠，約有一百二十步的樣子，士兵們把一袋袋的物品放在投石器的凹槽里。
「預備！」各隊的隊長大聲的喊道，同時觀察著距離。
吳越軍士兵有些奇怪，唐軍這是要做什麼？就在他們不明白的時候，唐軍戰艦已經靠近了，在都頭的命令下，投石器拋出，凹槽里的白色物體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朝著吳越軍戰艦奔了過去。
雖說有一部分落在海里，但大部分的物件還是落在了船上，東西一落地，就發出一聲巨響，「砰」地一聲炸開了，頓時，無數圓豆灑落出來，在地上歡快地蹦躂著。
有的吳越兵見東西砸來，本能地舉起手中的兵刃向前一劈，同樣是一聲巨響后，圓豆四散開來，一些士兵措不及防，跌到在地，摔得鼻青臉腫。從甲板上想要爬起來，但地上的圓豆很多，一不小心就會在摔倒。
唐軍士兵一邊投擲圓豆，一邊快速前進，進入弓箭手的射程之後，一陣緊過一陣的拋射，吳越軍士兵這時大多在地上掙扎，被唐軍殺了個措手不及，不少人中箭，鮮血淋漓，血染甲板，甲板上滾動的圓豆被血跡浸濕，變得更加圓滑，士兵們想要爬起來，更加不易。
這形成了一種循環，越想爬起來，反而站不穩，越容易摔倒，身上流了血，染紅了圓豆，圓豆變得更加潤滑，士兵也就容易摔倒。這一幕發生的太快，在後軍的趙承泰看見這一幕，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想起了往事，雖說當年他還年輕，也沒有參加那一戰，但長輩還是把那一戰的情況告訴過他，當年是後梁時期，吳越國主應梁帝的邀請，水師北上，與楊吳在常熟以北的通州發生戰鬥，當時吳越國的水軍主帥是錢傳瓘，當時吳越軍使用了黃豆、草灰、黃沙土等物，草灰用來迷惑敵人雙眼，使之看不清，黃豆則讓敵人站不穩，至於黃沙土，則是讓自己不受傷害。那一戰，又叫豆灰之戰。錢傳瓘大名傳遍大江南北。
今日這一戰何其類似，趙承泰抿著嘴，握緊了拳頭，這一戰絕不能失敗，失敗了，就意味著把舟山的制海權拱手相讓，想要再奪回來，就難了。趙承泰迅速做出了調整，前方的戰艦向後撤退，兩翼的戰艦向中包夾。
吳越國的戰艦高大數丈，比起唐軍的戰艦來說，還要高半丈左右，這是優勢，趙承泰準備利用戰艦的高大，與唐軍進行肉搏，這樣唐軍的圓豆就失去了作用。
軍旗傳達軍令，吳越軍兩側的戰艦迅速調轉了船頭，向唐軍水師快速行駛過來，甲板上的士兵不斷射箭，試圖阻止唐軍拋射圓豆。
林仁肇站在遠處，看出吳越軍的打算，他一揮手，沖著旗手叮囑了一番，唐軍水師先鋒突然加快了速度，朝著混亂的吳越軍水師追了過去，唐軍戰艦雖說一開始速度不快，但一旦加速，速度不比吳越軍的差。
唐軍幾艘戰艦追上吳越軍，撞角狠狠地撞了上去，「轟！」一聲巨響之後，隨後就聽見「咔嚓」的聲音，吳越軍水師戰艦被撞中了船身，搖搖欲墜木板被撞飛，竟然有破損的跡象。
「啊，漏水了！」吳越軍士兵大聲叫喊著，驚慌失措，被撞斷了的船上的士兵更加惶恐，這時候雖然已經有水密隔艙，但現在的傷害太大，船隻整體受損，水密隔艙也沒有用。
「轟！」
「轟！」
唐軍戰艦不斷向前撞擊，撞角狠狠地攻擊著，吳越軍戰艦在兇狠的撞擊下，不斷有戰艦沉入海中，吳越國士兵在海中撲騰著，一不小心就喝了好幾大口海水，被噎的直瞪眼。
吳越軍戰艦沉沒了兩艘之後，兩翼的戰艦也殺到了，他們不斷射出箭羽，奮力壓制唐軍的火力，有幾艘戰艦逐漸靠近了唐軍，吳越國士兵大喜，迅速取出了鐵爪，在半空舞的嘩嘩直響，奮力一擲，抓緊了唐軍的戰艦，他們奮力拉扯著，打算與唐軍肉搏，這樣唐軍的優勢就會被逐漸抵消。
唐軍戰艦迅速扭轉了身子，朝著吳越軍沖了過去。也有幾艘唐軍戰艦被抓住，一時扭轉不過身來，距離吳越軍戰艦越來越近，士兵們甚至能聽見吳越國士兵的叫喊聲。
兩軍士兵在對射著，不時有士兵倒下，刀盾兵向前，護衛著袍澤，經過一番努力之後，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了，距離從七十步變成五十步，再從五十步變成三十步，十幾步。不少吳越士兵躍躍欲試，準備躍上唐軍戰艦，奪取船隻。
就在這時，唐軍士兵忽然擲出了一袋袋用魚鰾裝著的東西，東西不大，只有拳頭大小，裡面裝著白色的粉末，也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吳越士兵有的沒有防備，伸出手就去擋，有的頗為機靈，覺得不妙，閃身躲開。但東西砸在地上，「嘭」的一聲輕響，頓時炸裂開來，裡面白色的粉末四處飛舞。
「啊！我的眼睛！」一名吳越兵慘叫起來，白色粉末進入了他的眼中，想被火燒一樣，灼得他的眼睛生疼，他不敢張開眼睛，淚如泉湧，但隨著眼淚的湧出，眼睛更有灼痛之感。
「啊！」不少吳越軍士兵慘叫著，劇烈的疼痛讓他們在地上翻滾著，聞訊趕來的吳越軍士兵不明所以，瞪大了眼睛看著白蒙蒙的一片，白色粉末進入了他們的眼睛，更多的人開始慘叫，在地上翻滾著。
唐軍士兵這時取出了鐵爪，也抓住了吳越軍的戰艦，雖說撞壞吳越軍的戰艦更有成就感，但這些戰艦若都保持完好，那可是一筆不小的收入。唐軍士兵迅速拉攏這，雙方靠近了，船舷猛地碰撞在一起，船身一陣搖晃。
唐軍士兵提著刀，躍了過去，在白色粉末中一陣亂砍，附近的戰艦的吳越兵看見了，心中十分畏懼，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面對白色粉末，為什麼吳越人會受到傷害，而唐軍士兵卻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
看著袍澤在唐軍刀下成了亡魂，附近船隻的吳越士兵兩股戰戰，心中畏懼，更多的唐軍戰艦趕來，不斷拋出拳頭大的魚鰾，魚鰾碰著東西就壞，甚至在半空就有破損的，粉末繼續在半空中飛揚，越來越多的吳越士兵眼睛受損，很快便覺得被火燒似的，他們不敢睜開眼睛，什麼也看不清，只能任由唐軍士兵殺戮。
「絲！」遠處，趙承泰臉色大變，由於距離的關係，他看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一向以水戰聞名的吳越水師，竟然在這一戰吃了大虧，唐軍究竟有什麼神通？趙承泰百思不得其解。
戰局朝著有利唐軍的形勢發展，林仁肇大手一揮，唐軍水師齊頭並進，圍殺吳越軍，拍桿這個時候也發揮了作用，鐵質的鎚子不斷撞擊著吳越軍戰艦，木材被不斷撞擊，木頭橫飛，吳越軍的損失迅速擴大，從一艘戰艦到兩艘，兩艘到三艘，越來越多的吳越戰艦或被擒或被擊沉。
趙承泰臉色鐵青，這一戰超出了他的想象，原本吳越國的水師戰艦在數量上還佔據著優勢，但不過一個半時辰，吳越水師就接近損失了一半。趁著石頭正旺，唐軍水師一鼓作氣，繼續衝殺而來，遠的時候，他們使用投石器，近了，使用弓箭，再近一些，就投擲包裹了奇怪白色粉末的魚鰾。
「趙將軍，撤吧！」一名親兵臉色大變，唐軍水師有如天神下凡，勢不可擋，如果再不走，恐怕剩下的水師戰艦都要折在這裡。
趙承泰咬著嘴唇，並不說話，嘴唇已經有鮮血滲出，可是他感覺不到疼。
「將軍！」親兵靠近他的耳邊，大聲喊著。
趙承泰身子一抖，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他迅速掃視了一眼四周，唐軍戰艦已經圍了上來，再不走，真的就要被包餃子了。
「走！」趙承泰大聲喝道，這時候他已經顧不上戰敗的罪名了，他死不足惜，但唐軍水師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必須要把這個消息告訴大王，讓他早有準備。這時吳越軍水師雖然失敗，但還有一定數量的戰艦，多保留一艘戰艦，日後翻盤的希望就多了一分。
親兵們聽見趙承泰下令，立刻揚帆逃走，在死亡面前，他們爆發了特別大的力量，三艘戰艦左衝右突，終於逃了出來，趙承泰不敢久留，朝著嵊泗列島奔去，途中經過大衢山，趙承泰帶走了留守在大衢山的兩艘鬥艦。
「贏了！」林仁肇看見吳越國水師逃走，終於鬆了一口氣，這一戰的策略出自於楊璉的授意，事先誰又能知道只是簡單的圓豆、石灰竟然能夠有次功效？
唐軍士兵取得大捷，歡聲如雷，一些士兵跳上吳越水師戰艦，控制了他們，並把僥倖未死的吳越軍士兵關押起來。這時的吳越軍士兵已經沒有了抵抗能力，石灰入眼，遇見眼液，產生大量的熱量，灼傷了他們的眼睛，這些士兵雖然沒有死，卻已經是瞎子了。
林仁肇留下一部分士兵看守俘虜、戰艦，親率三十艘戰艦直撲水寨，這時，留守水寨的吳越軍水師已經得到消息，主力的潰敗令他們驚慌萬分，一些士兵派人去通知余安，一些士兵立刻揚帆逃走，一些士兵則如同沒有頭的蒼蠅，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林仁肇大軍殺到，留守在水寨的吳越軍水師只有區區數艘，而且多半是小型的戰艦，海戰而言，根本不是大型戰艦的對手。林仁肇沒有花太大的功夫，就佔領了水寨，林仁肇上岸之後，帶兵直撲吳越軍大營。
舟山城外，余安如同一顆青松一般，腰桿挺得筆直，舟山的戰事已經到了最為關鍵的時刻，他已經投入了大部分的兵力，拿下舟山縣，只是時間問題了。
唐軍水師來襲的時候，趙承泰派人通知了他，余安覺得，舟山水師加上杭州水師，僅僅是樓船、艨艟戰艦就數量不菲，足足有七十多艘，更別說走軻、快艇等小型船隻了，吳越國水戰犀利，趙承泰又是沙場宿將，余安覺得擊敗唐軍水師是沒有問題的。
吳越國與唐軍的水戰，勝多敗少，這是一種心裡優勢，吳越國必勝！隨著水師的開戰，余安放緩了攻城的力度，唐軍水師被殲滅的話，這股唐軍就沒有了希望，只要把唐軍水師的人頭扔進舟山城中，楊璉還會堅持嗎？
不，顯然不會，所以余安的心情還算放鬆，與一旁的張筠有說有笑，兩人都認為，在絕對的優勢面前，吳越國贏定了！
日頭漸漸西移，余安踮起腳尖，回身看了看身後的大海方向，水戰應該有結果了吧，畢竟吳越國的大型戰艦足足有七十多艘，嵊泗列島一戰，已經證明唐軍水師不堪一擊了。
這時，張筠發現前方大約四五里的地方，有一個身影在快速移動著，距離稍近一些，張筠定睛一看，是一名騎兵，想來是傳遞消息的。
「余將軍，有消息了！」張筠用手指著那名急速奔跑的騎兵，笑著說著，嘴巴都快要合不攏了。
「一定是趙將軍大勝之後，派人傳來消息。」余安說道，在他心中，沒有失敗這個詞語。
「余將軍，可以派人勸降舟山城內的守軍了。」張筠獻計。
「嗯，這個是自然。」余安點著頭，叫過了一名親兵，吩咐了幾句，讓他進城勸說唐軍投降，只要唐軍肯投降，一切都好說，至少能活命，這是沒有問題的，如果他們拒絕投降，余安只有一個字，那就是「殺」！
親兵得令，快速走下了指揮台，朝著舟山城奔去，這時雙方暫停交戰，戰場上到處密布著屍體，親兵靠近了舟山城，大聲的喊道：「我乃吳越國使者，楊將軍何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