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殷辛臉上被濺到零星的血,是侍衛頭的血。束衛把那個刺客給殺了,局勢一下子反轉,殷辛安全了,只是周圍都是屍體,血腥味濃郁得讓他臉色白得像張紙。他被素和扶到一個乾淨的角落坐下,隨後素和和束衛似乎在商討要如何處理這些屍體。
小夏子回來的時候,他開了半扇門,腳步猛地一頓,林媛媛的聲音已經傳進了雅間。
「小夏子,快讓我進去,我要給阿辛看看我買的東西。」
小夏子從外面重新關上門,微彎下腰對林媛媛說:「小姐,剛剛我看到外面還有一個特好吃的糕點,少爺特別喜歡吃那個,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林媛媛眨了下眼睛,「阿辛喜歡吃?好啊,我去買給他吃。」
小夏子眼神溫柔許多,又喚過一個侍衛過來,耳語一番,待林媛媛都等不及時,便讓侍衛們帶著林媛媛去,不過林媛媛一轉身,就被那個侍衛給打暈了。
等林媛媛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在馬車上了,她迷迷糊糊地坐起來,看著趴在素和腿上睡覺的殷辛,眼裡滿滿的迷茫,「我們什麼時候上的馬車?」
素和溫和地對她笑了笑,「娘娘剛才玩困了,可能不記得了。」
「哦。」林媛媛抓了下自己的頭髮,又看了看睡著的殷辛,「阿辛也玩困了嗎?」
殷辛似乎睡得很熟,長發都遮住了小半張臉,林媛媛看著素和用手指溫柔地把殷辛遮住臉的長發弄得耳後,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可是她又想不到。
殷辛一回宮,太醫也被請了過來,素和在旁邊盯著太醫看診完,才上前問情況。
太醫拱手答話,「皇上身上的傷只是擦傷,倒不是大礙,只是有些心緒不寧,許是受驚了,微臣開幾副靜心寧神的葯。」
素和微點了下頭,又將太醫帶到一旁,「劉太醫,我希望今日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您覺得呢?」
太醫表情有些惶恐,隨後立刻稱是。
素和笑了一聲,「劉太醫去開藥吧,對了,每日煎藥的話……」
太醫讀懂了素和話下的意思,便答:「微臣會親自煎藥,再讓小童子送過來,若旁人問起,便說是滋養湯,定不會泄露半句。」
「如此便好。」
送走了太醫,素和去龍床旁看了看殷辛,殷辛已經醒了過來,看到素和的時候還乖巧地喊了聲太傅。素和應了一聲,在床旁坐下,「有哪裡覺得不舒服嗎?」
殷辛搖搖頭,臉上的表情又有些后怕,眼裡似乎還有著恐懼,他緊緊地抿著唇。素和默不作聲地看了他一會,為殷辛扯了扯被子,「太傅先走了,皇上好好休息,若有什麼事情,第一時間通知太傅,知道嗎?」
「知道了。」
素和從無慮宮出來的時候就看到束衛背對著殿門站著,束衛聽到動靜回了頭,就是一笑,「太傅。」
素和站定,微微一笑,「束衛大人還沒走,說來今日多虧了束衛大人及時出現,只是束衛大人怎麼會出現在那裡。」
「奴才怎麼會出現在那?不都是國師的意思,太傅今日的所作所為,真讓奴才驚訝,甚至不敢相信太傅竟然有如此膽量。」束衛合掌而笑。
素和表情冷淡了些,「束衛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奴才可不敢有什麼意思,只是希望太傅以後勿要輕舉妄動。」
束衛說完這話,便走了,素和臉上的表情變幻了好幾番,才冷著聲音對赫英說:「我們走。」
素和一走,束衛的身影便出現在無慮宮寢殿的屋頂上,他踩在飛檐上,看著素和身影漸漸走遠,嗤笑一聲,腳勾住檐角,倒掛在檐上,聽力比常人厲害得多的他一下子就聽清了裡面的聲音。
是那個小皇帝貼身太監的聲音。
「皇上,以後咱們還是不出宮了吧,這外面太危險了,你看今天,奴才就那麼短短的時間不在皇上身邊,皇上差點就……奴才都要嚇死了,幸好……」他絮絮叨叨地說,讓束衛皺了下眉,暗罵了聲。
不知多久,那個太監的聲音終於停了下來,束衛才聽到小皇帝的聲音,聽完之後他有些不敢置信,然後無語地翻了上去,在屋檐上坐了下來。
聽了那個太監這麼多廢話,居然就聽到小皇帝一個字。
他就說了聲「嗯」。
束衛嘆了口氣,他這樣要怎樣給國師回信呢?
*
殷辛宮外遇刺的事情並沒有泄露出去,那日陪林媛媛買吃的反而活下來的侍衛自殷辛回宮的那夜就消失了,沒有人敢問他們的去向。
素和因為愧疚,這幾日不但不要殷辛溫書,還給殷辛帶了很多宮外的新鮮玩意,殷辛看著堆了一箱子的小玩意,不知道如何是好,素和站在他旁邊,抿了下唇,「如果皇上玩不了那麼多,借給媛妃玩一玩也是可以的。」
殷辛哦了一聲。
素和靜靜地看著他,過了一會拿起了殷辛的手,「皇上是在生太傅的氣嗎?太傅覺得皇上似乎一直悶悶不樂。」
殷辛被牽住的手稍微往外掙了下,沒掙開,他垂下眼,睫毛微微一動,「寡人在想亞父,亞父為什麼去那麼久都不寫封信呢?」
素和眼神驟變,不過他很快又恢復了原樣,「你亞父沒事,只是路上不方便寫信。」他迅速轉了話題,「秋獵的日子快到了,皇上有想打的獵物嗎?」
殷辛果然被這個話題吸引,開始纏著素和問哪些獵物。
秋獵那日,林媛媛因前夜吃多了涼的東西導致拉肚子,很遺憾地錯過了秋獵的大日子,殷辛出發前特意去看了林媛媛,林媛媛躺在床上,還眼淚汪汪地扯著殷辛的袖子,「阿辛,回來要跟我說你玩了什麼。」
殷辛糾正林媛媛的稱呼,「你要叫寡人皇上。」
林媛媛點了下頭,又喊:「阿辛,你一定要記得,要是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帶回來給我。」
「不是阿辛,是皇上!」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阿辛,你要記得哦。」
「……好。」
秋獵出行要花大半天的時間,隨行的大臣幾乎有好幾十位,加上家眷,隊伍龐大,從頭望不到尾。殷辛作為皇上,自然乘坐的是最豪華的八騎馬車,只不過坐久了,便也想騎馬在外面走走。
他這一想法立刻被小夏子給拒絕了,小夏子憂心忡忡,似乎殷辛只要離開這個馬車就要了他的命,「皇上,您又不會騎馬,這馬性子野,萬一從上面摔下來,怎麼辦?」他說完,又從食盒裡拿出一盤點心,放到殷辛前面,「皇上,先吃點東西吧。」
*
自己這個兒子當年可能養得太嬌了,居然連騎馬都不會。
這個小夏子,整日就知道拿吃的糊弄他!
他還不得不吃……
*
殷辛扁著嘴拿起一塊糕點,不開心地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口,等到他吃完這塊,忍不住又伸手拿了一塊。小夏子見殷辛被糕點吸引了注意,暗暗鬆了口氣,不過還沒等他徹底鬆口氣,殷辛突然把窗戶推開,對著外面喊了一聲太傅。
很快,素和就驅馬過來了。
殷辛一隻手還拿著糕點,另外一隻手扒在窗戶上,「太傅,寡人想騎馬。」
「騎馬?」素和看向殷辛身後的小夏子,「皇上會騎馬嗎?」
他問的是小夏子,不過被殷辛搶先回答了。
「太傅,車裡真的好悶,屁股疼頭也暈。」殷辛睜著一雙無辜的貓兒眼,直勾勾地望著素和,半響,素和偏開頭,「那皇上換套衣服吧。」
素和派人送了套衣服過來,小夏子接過來一看,發現居然是個小太監的衣服,只不過是新的。小夏子只好服侍著自家小皇帝換了,又看著小皇帝興奮地下了馬車,隨後他就看到小皇帝成功坐上馬上,只不過坐的是素和的前面。
殷辛也懵了,扭著頭看素和,聲音還有些委屈,「太傅,為什麼寡人跟你是同一匹啊?」
「皇上不會騎馬,只能這樣了。」素和用披風幾乎快遮住殷辛大半個身體,下巴時不時碰到殷辛的頭頂,「還是皇上想回到馬車上?」
殷辛泄氣一般倒在素和懷裡,十分勉強地說,「好吧。」
小太監打扮的殷辛比他穿龍袍時候看上去更唇紅齒白,難看的蒼綠色只是襯得他的皮膚更白,巧士冠下的臉嫩生生的。素和駕著馬從樹林旁走過,陽光斜穿過樹葉,像雪花一樣落在兩人身上。
素和的長發像一匹純黑的緞子垂落在身後,他今日穿了一身大紅色的披風,紅與黑交織在一起,再加上秋日燦爛的陽光,足足可以組成一幅濃麗的場景。他素白的手抓著韁繩,另外一隻手伸到前面,輕輕摟住殷辛的腰,面具下的眼睛平視著前方。
殷辛靠在素和懷裡,也看向遠方,只是看著看著,就垂下了眼。
*
他想轟轟烈烈地騎著馬跑一場,跑出渾身汗,跑得精疲力盡,就躺在草地上睡一覺,醒來時,馬在,那些人也在。
曾經他的小兒子問他,「父皇,兒臣在書上讀到卧薪嘗膽的故事,那越王因為不聽信范蠡而話導致敗國,甚至還遭受很大的恥辱,但後面他又重用范蠡、文種,成功復國,可最後他為什麼又殺了文種呢?父皇,越王勾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是個帝王,阿辛。」
會忍,但同時心也很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