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在所有宮人裝作沒有聽到皇上說國師的壞話時,有人來了。
「媛妃娘娘到。」
殷浦同聽到了這個聲音就想著要下來,他看了看抱著他的人,猶豫著說:「父皇,把兒臣放下來吧。」
「為什麼?父皇抱你不舒服嗎?」對方卻是一臉無辜地看著自己。
殷浦同正在為難中,通報聲里的媛妃娘娘已經走了進來。
「阿辛,咦,浦同也在啊,正好,母妃這裡有糖,你吃吧。」
殷浦同還沒來得及拒絕,口裡已經被塞了一塊軟糖,隨後一包都放到他的手上。每次都是這樣,她每次看到他,都會把吃不完的東西塞給他。他每次都想著要拒絕,但還沒來得及說話,對方已經塞完了。
這半年裡,林媛媛也長大了許多,抽條長高,初展少女的身姿,性格也比原來要穩重了些,只是格外喜歡欺負殷浦同。
「父皇,你把兒臣放下來吧,兒臣要跟母妃請安。」他費力地把糖吞下,就小聲地跟殷辛說。
因為殷辛後宮里只有林媛媛這個妃子,所以林媛媛成了殷浦同的母妃。
殷辛笑了一聲,卻沒有把殷浦同放下來,殷浦同看見殷辛那莫名的笑意,心裡就是一咯噔,而自己已經被另外一個人抱了過去。跟之前的不一樣,他嗅到的全是吃的味道,起碼他能嗅出好幾道食物的味道,甚至對方的衣領處還落了一滴油,因為衣服的顏色,不湊近看是無法看清的。
林媛媛雖然抽條了一些,但抱殷浦同還是比較費力的,但她總是要強行抱著,費力地把雙手緊緊地勒著殷浦同的腰,經常沒有抱多久,殷浦同的身體就在她懷裡不斷地、不斷地下滑,等到她快把人摔了,才大呼小叫起來,叫殷辛過來幫忙。殷辛過來后,經常看著林媛媛漲紅的臉和殷浦同那生無可戀的臉笑得彎了腰。
這真是一對不成器的皇帝與后妃。
「浦同好乖呀,嘿嘿。」林媛媛嘻嘻一笑,「請安就免了,給母妃抱一會。」
殷浦同垂下了小腦袋,被迫接受他待會又要慢慢下滑的事實。真的,每次都覺得好丟人!可是他又沒有辦法,不敢說明自己的真實年齡,在別人眼裡,他還只是個快四歲的小孩而已。
「阿辛,你知道我找你是為了什麼事嗎?」林媛媛抱著殷浦同神神秘秘地湊近殷辛。殷辛看她一眼,搖了搖頭。林媛媛誒了一聲,「你猜猜,很好猜的。」
「不想猜。」
「沒猜對,再猜一次!」
「不猜。」
「又錯了,好了,我告訴你吧,我來找你,是為了……誒誒誒,你想幫我抱下浦同,他要掉下去了啊。」林媛媛成功把懷裡的小孩轉移給了殷辛后鬆了口氣,被轉移的殷浦同臉色鬱悶,趴在殷辛的肩膀當自己不存在了。
「是為了避暑山莊的事啦,我已經聽說了很多關於避暑山莊的事,聽說那裡有很多宮裡吃不到的美食,我們什麼時候去行宮啊?現在天氣越來越炎熱,我這朵嬌弱的小荷花也要奄奄一息了。」
殷辛有些傲慢地抬了下下巴,「誰說要帶你去,每天跟寡人你呀我的,一點規矩都沒有。」
「可是皇上你後宮只有臣妾一個妃子,不帶臣妾去,皇上想帶誰去?」
殷辛:「……」
「這個要跟國師商量之後才能決定。」殷辛還是給出了答案,林媛媛聽到了國師的名字,眼睛亮了亮,「只要我出馬,國師肯定會馬上答應去行宮的事情。」
殷辛笑了笑,沒接話。
林媛媛離開后,殷浦同也因為學業上的事情離開了無慮宮。殷辛看著之前一直在睡覺的毛團也醒了,醒了之後就在地上伸了個懶腰,步態優美地踏出了殿門。殷辛盯著它的背影,無奈地一笑,天氣一熱,那隻貓就越發不喜歡呆在他身邊,若是呆,那也是他旁邊有冰塊降溫的時候。每天在陰涼之處睡完覺,等到日頭西斜,便跑出去玩。
正想著待會可以做什麼的時候,小夏子端著一碗冰鎮蓮子湯進來了,「皇上,喝碗蓮子湯吧。」
殷辛伸手接過,隨口問道:「小夏子,底下人是不是都在討論什麼時候去行宮?」
小夏子怔了下,「誰在皇上面前多嘴了嗎?」
小夏子越來越有大太監的威嚴了,殷辛偶爾撞見他訓其他小太監。在廊下,小夏子雖然說話聲音不大,語氣也不是特別重,但那張臉還真是不威而厲,起碼那些小太監在他訓斥下都瑟瑟發抖。這半年裡,有變化的人和事都太多了。
「沒有,只是寡人想,也是時候該去了。」殷辛說完,端起了蓮子湯,用勺子攪了攪。
太陽徹底下山後,暑氣總算散了些,殷辛沐浴完就穿了件單衣坐在涼亭里,屏退了所有宮人,小夏子燃了熏蚊的草后也離開了。這個涼亭位處無慮宮的西角,旁邊就是芙蕖池,月光下的芙蕖池被散了一池銀輝,搖曳在水中的芙蕖邊角沾了光,星星點點的螢火蟲藏匿於芙蕖和蓮葉之間,湖水波光粼粼,明月也睡在裡面,微風一吹,吹皺了明月。蛙聲從芙蕖池那邊傳來,空氣還似有花香。殷辛沒有束頭髮,之前還半濕的頭髮此時已經幹了很多,他聽著蛙聲拿著把扇子扇著風乘涼。
「阿辛。」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殷辛扇扇子的動作一頓,他眼波一轉,扭過頭,「太傅,你來了。」
不到十丈的地方站著一個人,那人逆光站著,華服寬袖,正一步步走過來。殷辛沒有動,只是笑著托著下巴看著,有一搭沒一搭地扇著風。那人走近之後,便用手穿過了殷辛的長發,摸到裡面還有些濕潤,不禁抽手出來給殷辛額上輕輕彈了一下。
「又不讓小夏子幫你把頭擦乾,仔細以後頭疼。」雖是訓斥,但聲音實在太過溫和。
被訓斥的人大概也覺得對方的話太軟綿綿,沒有什麼威懾力,伸手就抱住了對方的腰身,下巴抵著對方的腹部,抬起頭看著對方,「不許說了,這風吹起來舒服。」
對方那雙如秋水一樣眼裡浮現出幾分笑意,但更多的是不贊同。
殷辛賴皮般地抱著素和不肯撒手,素和以手做梳慢慢地仔細地為殷辛梳理著那頭長發。夏風總是涼爽的,還夾帶著花香。他們兩個人安靜地呆在一起,一站一坐,似乎這樣已經夠了。不知過去多久,殷辛的頭髮徹底幹了,素和的腿也有些發麻,他先聽到了細碎的腳步聲,便推了推都快睡著的殷辛。
「阿辛,我要回去了。」
殷辛有些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太傅不可以跟寡人睡嗎?」
「會有人議論的。」素和淡淡說道,便讓殷辛自己鬆開手。殷辛鬆開手時不太開心,擰著眉頭看著素和,素和捏了下殷辛的臉便轉身離開了。
殷辛在原地坐了會,之前發出細碎腳步聲的人已經來到他的面前,那人走近就跪了下去,「皇上,時辰不早了,要不要回去歇著了?」
「回去吧。」殷辛站起來,又像是想到了什麼,說,「你摘一朵芙蕖放寡人的寢殿里吧,放在窗下就可以了。」
回到殿里,看了會書就上床歇著了,依舊是小夏子守夜。小夏子在殷辛回來之前已經在殿里熏了驅蚊的藥草,他坐在床下,將自己的袖子挽起來,露出兩條大白胳膊,若是有蚊子也會先咬他。殷辛特別招蚊子,尤其在小的時候,半夜經常被蚊子咬哭,長大了依舊招蚊子,故而小夏子便想了這樣一個辦法。
雖然笨,但有效,起碼殷辛可以平穩地一覺睡到天亮。
小夏子剛在地上沒坐多久,就聽到門外有了動靜,他望床上看了一眼,見殷辛閉著眼,便輕手輕腳站起來走了出去。
「怎麼了?」小夏子看到外面站著一個小太監。
小太監面露難色,「國師來了,之前與溫將軍喝了酒,醉著回宮的。轎子正往這邊呢。」
「瘋了不成,皇上都睡了。」小夏子從牙關里擠出一句話。
小太監都要哭了,「我瞧著也是,現在時辰這麼晚,皇上肯定睡了,但國師醉了,誰還能勸著。」他說到這,頓了下,「要不去找太傅?」
小夏子沒忍住瞪了對方一眼,「那你等著國師和太傅都扒了你的皮。」
現在宮裡的人誰不知道國師和太傅已經劃分了楚河漢界,雖然表面還和睦著,但私底下卻不是。太傅這半年間以皇上的名義創建了一所太學,上有貴族,下有平民,有才即可讀之,而且修讀的課文也不再是空而廣泛的東西,更多傾向了實用型。例如有專門研究水利的,有研究航海船隻的,有研究糧食穀物的。雖然貴族們對這個不大有興趣,但皇上下了旨,也只有乖乖去讀,讀了之後才發現自己原來的狹隘,而太學每月還有一次太傅親自授課,據說每次去聽太傅授課的學生是越來越多,宮裡都聽到了些外面對太傅的美譽。
太傅,文也,雅也,君子也,世上之大能。
相比太傅,國師那邊很平靜。
國師的轎子已經到殿外了,小夏子不得不去迎接。他跪在地上說皇上已經睡了的話才說到一半,國師自己便扯開了轎簾,腳步虛浮地下來了。
他沒有理跪了一地的宮人,徑直地往裡面走,小夏子閉了閉眼,聽到了門闔上的聲音。
烏黎走近龍床的時候,殷辛已經坐了起來,他本來就沒睡著,聽到外面的動靜就徹底沒了睡意,他撩開帷幔就看到一張折煞萬物的臉湊近了。
對方唇噙笑意,眼神迷離,風情一絲絲地漏在了眼角。
「長歡。」他笑著抱住了殷辛。
殷辛被抱得倒到了床上,他吃疼地倒吸一口氣,就蹬了烏黎一腳。
烏黎悶哼一聲,用手撩開殷辛礙事的長發,把自己的紅唇印了上去。
只要喝醉了,就跑他面前來發酒瘋的瘋子,不喝酒,連個眼神都不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