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夜
簡短的寂靜后,阿爾瑪嘰嘰喳喳的聲音響了起來:「貝露丹迪換了新衣服呀?很好看呢!等等,優可不是什麼美麗的小姐,他和我一樣是男孩啊男孩啊……」
呈現吐魂狀態的蕾妮小姐牽走了自家的小女王蓮沼,失魂落魄地站在了一邊。埃德加先生傻笑著,翠則又搖了搖頭:「原來都不是省心的啊……」
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太過混亂,蓮沼沒有機會和新來的同伴男孩玩小游♂戲,只能先收手做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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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所的技術宅們說,阿爾瑪活潑陽光,貝露丹迪安靜高冷,而優則是個更矛盾的男孩。
有時候,他顯得安靜文雅,秀麗如女孩的面龐總能讓大人們心生憐惜;而有時候,他又顯得很粗暴直接。他會狂暴地將阿爾瑪訓斥到眼淚直流,用一連串可怕的蔑稱(「跟蹤狂」、「大變態」)迫使阿爾瑪擦著眼淚奔出門外,又或者乾脆地和阿爾瑪打起來。
在這三個孩子中,最為渴望友情、害怕孤單的當屬阿爾瑪,他總是委委屈屈地跟在另外兩個人的身後,想要和他們一起玩耍。他很少見到蓮沼,所以只能和優搭話。而優又很不耐煩阿爾瑪的尾隨與糾纏,於是兩人常常一言不合就在研究所的某個地方打起來。
更多的時候,阿爾瑪孤身一人遊盪在研究所內,或者在出生的房間里,和那些躺在容器里的、還未蘇醒的未來同伴們打招呼,說些毫無意義的話。
「大家早上好呀——」
「今天也是個不錯的日子,因為不用進行聖潔同步實驗。」
「不知道你們會喜歡吃什麼樣的東西呢?優很喜歡吃蕎麥麵噢。」
這樣的天真話語若是讓蓮沼知道了,恐怕阿爾瑪又要面對她嗤之以鼻的蔑視神情。
只可惜現在的蓮沼,與阿爾瑪和優過的是兩種不同的生活。
阿爾瑪和優隔半個月就要進行一次聖潔同步實驗,每每都會受一場大傷。而蓮沼則在屬於自己的房間里,學習語言、戰鬥與禮儀。
在蓮沼不知道的角落裡,阿爾瑪早已把她吹上了天,而對話的對象則通常是不耐煩的神田優。
「優,你知道嗎,那天看到的那個女孩子和我們是不一樣的哦!」
「你好煩啊。」
「她比我要優秀多了,已經成為了聖潔的適格者。博士說她是『這個世界的希望』。」
「我沒有興趣。」
「好羨慕貝露丹迪啊,不用做討厭的實驗,還可以自由自在地到處玩。她的假期很長吧?」
「不要跟著我啊!白痴!」
通過阿爾瑪之口,神田優竟然不知不覺將這個叫做貝露丹迪的同伴了解地很透徹,即使他和阿爾瑪口中的女孩才見了一次面。
——她名為貝露丹迪·林亞,比阿爾瑪·卡爾瑪晚出生一個月又十三天,是這個研究所里最漂亮的女孩子(這個研究所里只有一個小女孩),很貪吃(並不),最愛吃各色甜食,總是隨身攜帶著棒棒糖(蕾妮塞進口袋裡的),很少說話,個性有些高傲,像個高高在上的女王,不太愛理會別人……
「夠了啊!你!」神田優忍無可忍,對追在身後喋喋不休的小尾巴阿爾瑪喊道:「你這尾隨狂魔!不要再跟著我給我講那個女人的事情了!」
阿爾瑪委屈。
阿爾瑪心裡苦。
阿爾瑪還要大聲說出來。
「我只是想要和優做朋友啊——貝露丹迪又不肯理我,優也不肯和我做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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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沼當然不知道,自己的大名已經在神田優的耳里數進數出。
她剛拿到自己的武器,並將全部的注意力和興奮之心都投在了武器上。
那是兩把短小的匕首,泛著冷而鋒銳的光。雖然造型小巧,卻很是別緻趁手;匕柄上嵌著一抹細小的綠,好像是一顆小小的綠色寶石。
她用手指摸著那冰冷的綠色,愛不釋手。
「聖潔經過鍛造之後,竟然可以變成這樣嗎?」她把玩著匕首,說道:「明明原來長得就像是蓄養在罐子里的白色蘑菇,沒想到最後竟然會變成兩把匕首。」
「那是因為,這才是聖潔的本體。」翠指著匕柄上的綠色,說:「白色不過是聖潔展現在普通人面前的顏色,它真正的模樣就是這樣……很小,卻也擁有很強大的力量。作為神送給你的禮物,它會一直陪著你的。」
蓮沼低頭打量著那很細小的一點綠,忍不住將匕首捧起來對著光仔細地看。
「啊,對了。」翠說:「這一對匕首的名字分別叫做『折伏』『攝受』,合稱『蓮華』。」翠抿唇一笑:「對於現在的你來說,稍微有些難以理解吧,不過這都是從前的人取好的名字。」
蓮沼微微抬起眼帘,說:「……『蓮華』嗎?」
像是和她的名字很有緣分的樣子。
「『一念三千,妙法蓮華』,是這個『蓮華』嗎?」她問。
她本以為會聽到翠的誇獎,卻沒料到翠陷入了愕然之中。
黑髮的女人緊緊地盯著她手中的匕首,有些勉強地說道:「……嗯,是呢。這個名字就是源自妙法蓮華經。」
「怎麼了?翠。」蓮沼打量著她奇怪的表情。
「不,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翠連忙搖了搖頭,說:「沒什麼。貝露丹迪懂得很多呢。是從書中看來的嗎?我還以為你最近一直在看薩伽……」
「啊?」蓮沼略略一歪頭,隨口敷衍道:「是的」。
這些都是她原本就知道的東西。
就算說出來,翠也不會相信吧。
她用匕首在空中揮舞了一下,拙劣的戰鬥技巧不能很好地發揮武器的優勢,卻也足夠讓她滿意了。這一對武器,就好像是特意為這個「貝露丹迪」而生的——也對,原本也就是特意為她量身打造的。
「翠。」放下了匕首,蓮沼說:「我想去見一見優。」
「嗯……?」翠還在失神狀態,有些心不在焉:「啊,當然可以。不過他的身體狀況還不太好,你要小心一些,千萬不能和他打架。」
說完這句話,翠忽然反應了過來——她面對的不是淘氣的阿爾瑪,而是最省心懂事的貝露丹迪。她揉了揉自己的額頭,責備起了自己來:「真是的,忙昏頭了。」
只是……
有些事情總讓她的心裡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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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喜歡照顧貝露丹迪,而埃德加則喜歡照顧阿爾瑪和優。
只可惜這兩個男孩都喜歡四處亂轉,稍不留神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必須在全研究所內通緝尋找。蓮沼可懶得像那些研究員一樣,花費時間精力滿研究所亂轉著找人,她只需要等在出生的房間里守株待兔就可以了。
或者說,連「守株」的精力都不用花費——神田優也特別喜歡這裡,儘管這兒安靜得可怕,溫度也很低,常常凍得人想要發抖。
「優。」蓮沼將手攏在寬大的袖子里,喊了一聲男孩的名字。
神田優正軟軟地靠在大廳的柱子上,雙眼略略失神地望著眼前一片縹緲的白氣。聽見女孩的呼聲,他略帶疑惑地轉過頭去,隨後說道:「……是你啊。」
「和我玩一個遊戲吧。」蓮沼在低垂的袖口下交疊著雙手,慢吞吞地踱下了台階:「很簡單的。」
她小小的腳還未走至最下一格台階,一個小小的身影就從一旁橫撲出,伴隨著耳熟的活潑聲音:「貝露丹迪呀!貝露丹迪——你是特意來找我玩的嗎?」
阿爾瑪·卡爾瑪啪嗒一聲落在了蓮沼的面前,滿眼都是閃亮的小星星。
優一驚,向後退了半步。他反覆盯著阿爾瑪躍出的路線,最後咬牙切齒地喊道:「你又跟蹤我?!」
阿爾瑪沒有理會他,精力十足地對著蓮沼說話:「啊,啊,衣服又換回去了呢。那天穿的那一身很好看呀?不過貝露丹迪也有那麼笨的時候啊,竟然喊優為『漂亮的小姐』,哈哈哈……」
被提起了黑歷史,神田優和蓮沼同時面色一冷,異口同聲地說道:「閉嘴。」
阿爾瑪秒噤聲,鼓著臉在柱子旁蹲了下來。
雖然安靜了下來,他還是忍不住偷偷地打量著蓮沼的小旗袍和包子頭,低聲地碎碎念著:「還是那天穿的那一身比較好看啊。」
蓮沼一撇面孔,手隔著袖子寬大的布料反搭在腰上,口中很隨意地回答:「今天是翠負責髮型,所以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她頭上別著的流蘇搖啊搖,讓阿爾瑪淡藍色的眼珠也隨著轉悠。
優面容冷淡,詢問道:「你有什麼事情嗎?」
蓮沼的神態比他更高冷:「和我玩一個遊戲吧。」
優好看的眉頭微擠,疑惑地問道:「什麼……遊戲?」
蓮沼將說給阿爾瑪聽過的遊戲規則又告訴了優:「『真心話大冒險』。所謂『真心話』,就是我問你什麼問題,你就回答什麼;『大冒險』就是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我為什麼要陪你玩這麼無聊的遊戲?」優輕哼了一聲,轉過了漂亮的面孔:「而且,這個遊戲規則完全對別人毫無益處,只是你單方面地想要從我的身上取樂吧。」
優比阿爾瑪聰明強硬地多,也不像阿爾瑪這麼好欺負。
蓮沼沒料到六歲的孩子反應能力這麼迅捷,一時愣住。數秒后,她慢悠悠地垂下了雙手,不慌不忙地說:「那麼,就改一改遊戲規則吧。」
「這個紐扣,」她從自己的袖口上取下一枚飾扣,放在攤平的掌心,遞到了優的面前:「我將它朝上丟。如果正面落地,我是贏家。如果反面落地,你是贏家。贏的人,可以要求輸的人說出『真心話』或者進行『大冒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