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始動
第十三章始動
永祿二年三月末,幕府大將軍足利義輝聯合管領細川晴元趁著三好家主力出征河內畠山氏之際出兵12000攻打攝津芥川城,不料攻城不到半日就遭到聞訊而來的三好長慶25000大軍的逆襲,結果足利與細川聯軍大敗,足利義輝落荒逃回京都二條御所,而細川晴元則兵敗被俘虜后被關押在芥川城中。之後,怒火不熄的三好長慶繼續揮軍攻入京都,縱兵大掠三天後才在六角近江守承禎的出面勸阻下同意和談,幕府方面為了表示誠意,表奏朝廷晉陞三好長慶為從四位下修理大夫。三好家這才退兵讓出了京都。
葉斐回到界町后,親自給辰之助和虎阿彌舉行了元服,並且賜給他們一門眾的身份,分別取名為緋夜忠信和緋夜忠義。有了朝廷欽命的正七位上右京少進的官職在身,葉斐正式建立緋夜家,他請界町的著名畫家長谷川等伯設計了以絳紅色為底,上繪勺形北斗七星的「緋夜七星」家紋,除了暗合緋夜這個姓氏外,也喻指緋夜家的興起全依靠了柳生嚴勝、平戶善右衛門、辰之助、虎阿彌、沼田佑光、三好青海、三好伊三這七個人的努力,這一來又引得七人感激涕零,大呼效死。
而後,葉斐不但將新撰眾中相馬直良、山見長狩、田川兵之介等十五名組長全部收作本家武士,還通過平清屋開設在各地的分店招攬人才,其中有三人得到了葉斐的錄用。
一人叫作增田仁右衛門長盛,出自南近江滋賀郡一個地頭武士之家,是家中的三子,其人武藝雖不出眾,但在算術、農事、政務上都很有造詣。
另兩人,葉斐一看姓名忍不住一口含在嘴裡的茶水就噴了出去。他們的姓名分別叫:小倉鼠之介長尾,深田泥之介土作。這下子葉斐真是不得不佩服大和名族的姓氏太有深度了!
不過別看這兩位的名字雷人,一詢問之下才知道人家是有些來頭的,他們乃是出雲尼子家人稱「尼子十勇士」的其中之二。天文23年尼子家的新宮黨之亂中,尼子國久一門全部遭到家主晴久的誅殺,只有兩歲的幼孫勝久被乳母懷抱著趁亂跑出了新宮谷,當時身為國久家臣的這三人保護著勝久躲藏到吉田永福寺,幸免於難,兩年後又因為行蹤泄露而逃到了備后的德分寺,此後,勝久出家為僧,而這兩人也成為了浪人四處流浪。於是,葉斐就任命增田長盛為家中的財布紐握掌管財務出納,而小倉長尾和深田土作兩人則成為新撰眾的兵法指導,專門負責訓練戰陣之術。
時光如梭,轉眼間冬去春來,時間已到了永祿三年二月,這一日,葉斐收到了一份平清屋駿府分店傳來的情報,今川家自從去年秋收后就大肆收購囤積糧草,預測可能會在今年的春播後有重大的軍事行動。葉斐在聯想到前些日子派往尾張的忍者送回的「岩倉城破,國內一統。」的情報,接著,他開心的笑了。他抽出摺扇緩步走入庭院,在滿園的春色與飄零的花瓣間翩翩舞起幸若舞《敦盛》:
「人間五十年,較之天地,不過渺小一粟。看世事,任人生一度,夢幻似水,入滅隨即當前,此即為菩提之種。懊惱之情滿懷於心胸。汝此刻即上京都,若見敦盛卿之首級,而生煩惱之心。。。。。。」
「織田信長,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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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風細雨,草長鶯飛,此時正是小春三月。尾張國自從先代當主信秀公故去后,織田家經歷長達七年的兄弟反目、手足相殘的內鬥后終於一統。長年累月的征戰令國力耗盡、民生疲睏,但尾張不愧是人們口中的鄉下地方,鄉下人的樂觀和韌勁被這裡的人們最好的詮釋了出來。四野的田地間,農民們排成一排彎著腰一邊插秧一邊唱歌;村子里一間又一間的新房舍重新搭建起來;町市中,因為頒布了減免商稅的條令而吸引到更多的往來行商到此。整個尾張國就像雨後新草般的迅速恢復著活力。
清州城,自原守護斯波氏建築清州城作為守護所以來,此城一向作為整個尾張的政令和軍務中心,在當今的國主織田信長施行了樂市樂座的政策並且大力修繕了清州港后,此地日趨繁榮起來。
清州城下町里,一名浪人模樣的青年走在大街上,他大概二十三、四歲的年紀,濃眉大眼,英氣勃勃,不過一頭亂糟糟的頭髮和破舊的素襖令他看起來十分邋遢,他雙手插在袖子里漫無目的的在街上晃悠了半天,肚子咕嚕嚕的叫了起來,他看了看路邊的一家居酒屋,稍微猶豫了一下后便緊了緊腰帶走了進去。他找了張榻榻米盤腿坐下,沖著正在擦桌子年輕的女招待大聲道:「給我來兩個飯糰,一碗鍋巴泡飯,還要點腌菜,快點!」
「是,馬上來!」女招待連忙答應,可起身一回頭看見來人,臉上掛起了戲謔的微笑:「哎呀,是阿犬大人啊,怎麼?你又要賒賬么?」
青年的臉色立刻紅了些,「啰嗦,真啰嗦!我今天只是忘記帶錢了,下次,下次我會一併還清的!」
女招待笑嘻嘻的說道:「是,是,我明白,請您稍等喲。」
青年埋著頭等待,這個時候,門外走進三個人,當先的是一名少年武士,他的身形很高,身著質地昂貴的白色羽織,上面繪製著紅色為底的北斗七星家紋,頭髮並沒有像一般武士那樣剃成月代式樣,而是用一根紅色的絲帶將長發束在腦後,僅僅只看側面也不難發覺這位少年的面容英俊,顧盼間更是氣度從容,顯然這是一位出身顯赫的大家子弟。少年武士的身後跟著一名十歲的小侍童和一名身材精壯、肩扛短槍、臉上笑嘻嘻的保鏢模樣的年輕武士。
青年一邊偷眼打量一邊暗思這三人的來歷,而那邊的女招待早已恭敬的將三人迎到一桌坐下,殷勤的招待起來。只聽那個保鏢道:「來三碗米飯,三份味增湯,一條鯛魚切片,三條烤魚,另外再上兩壺最好的清酒和一些配菜來。」
「果然是有錢的公子哥啊!」青年不爽的撇撇嘴並且扭過頭,眼不見心不煩嘛。可惜很快的,一股香醇的酒氣勾引的他不由自主的轉回了脖子,「好香啊,肯定是平清屋的櫻花清酒。」他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這個時候,女招待也偷空把他的飯菜端了過來。青年又看了看那邊的三人,吞吞吐吐的說道:「喂,花子,也給我來一壺清酒吧?恩?」
「不行!」女招待一口回絕,「阿犬,你知道一壺清酒要三百文呢,你想讓老闆罵我嗎?」
「切,我又不是不給錢。」青年羞惱的說道,「只要等我找到立功的機會,信長主公終究會原諒我的,到時候有了俸祿我會連本帶利一起付清的!」
「是,是。」女招待邊答應邊收起托盤離開,顯然並不當真。
青年氣呼呼的哼了一聲,一把端起泡飯呼嚕嚕的大吃起來,他正吃著忽然聽見一人道:「這位閣下,如果不介意的話,能否請你賞光,過來一起喝一杯呢?」青年抬眼一看,出言邀請的正是那位俊俏的少年武士,他略一猶豫,看見對方桌上的美酒,終究抵不住誘惑起身走過去坐了下來。他朝少年低頭行禮道:「在下前田利家,乃是被織田家放逐的罪人,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少年武士帶著親切的微笑回禮道:「哎呀,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槍之右左』,能夠認識閣下真是榮幸。在下緋夜真輝,旁邊這位是我的家臣三好伊三,在下目前正遊歷諸國,初次到此,請多關照。」
叫做前田利家的青年顯然沒有聽過緋夜真輝的名聲,他迫不及待的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碗酒一口氣喝下,咂著嘴讚歎道:「真是好酒啊,不愧是平清屋的櫻花酒。」
少年並不為對方些許無禮而不悅,反而誇讚:「前田殿下真是豪飲之輩,來啊,再拿三壺好酒來,我要和前田殿下喝個痛快!」
一壺酒下肚,前田利家的臉色酡紅起來,口氣也親近了不少,「哎,緋夜殿下,你是第一次到我們尾張來吧,怎麼樣,我們這樣的鄉下地方是不是讓你失望了?恩?哈哈哈哈。」
少年喝了口酒,微笑道:「不,雖然與那些繁華之處相比尾張還顯得很落後,但這裡的人們很有朝氣,只要看著他們一邊歡笑一邊努力勞作的樣子讓人不自覺的就被帶動著有了幹勁,真是很不錯的地方啊。」
前田利家聞言大為高興:「哈哈,您說的真是太好了,您果然是個不一般的人物啊,能認識您真是太高興了,來,我們再干一碗!」
少年毫不推辭的共飲了一碗,又道:「對了,前田殿下說自己是織田家的罪人,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呢?」
前田利家的臉色明顯尷尬起來,他閃爍其詞的說道:「恩,沒什麼,只是主公被小人蒙蔽罷了,哎,不談也罷!」
少年見對方存心敷衍,便轉換話題道:「那麼不知道如今的尾張守護代織田信長大人究竟是位怎樣的人物呢?在下早先總聽見有人傳聞說這位信長大人是個傻瓜,行事荒誕,不知道這是否是真的呢?」
「那些完全是無知之徒的胡說八道!」前田利家猛拍著地面怒喝道,旋即他發覺自己態度的過激,略略平復了一下,道:「信長主公絕對不是像外界傳聞的那樣,他不過是行事特立獨行而已,那些不明白信長主公的傢伙只會肆意的污衊誹謗而已,看看信長主公的作為吧,自從先主信秀公故去,那些反叛的逆賊最終無一不倒在了信長主公的腳下,誰還敢說信長主公是個無能的傻瓜呢?如今,尾張已經一統了,正到了主公大展宏圖的時刻了!」說到這裡他的情緒低落起來,「可惜,我如今乃是戴罪之身,不能時刻陪伴在信長主公身邊聆聽教誨,為他衝鋒陷陣,殺敵立功,可恨啊!可恨!」說著,發泄似地猛灌下一碗酒。
「原來如此啊。」少年連連點頭,同時勸解道:「以前田殿下如此的赤誠忠心,我相信總有一天會令信長殿下回心轉意、再度啟用的。來,我們再干一碗!」
前田利家歡喜道:「哈哈哈哈,好,干!」
不知不覺間,天色慢慢暗淡下來。
葉斐看著趴在面前人事不省的前田利家,無奈的搖頭苦笑:「唉,看他喝酒豪爽的架勢還以為千杯不醉呢,想不到才喝了不到七壺就趴下了,切!咦?你們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三好伊三一臉匪夷所思的表情,說道:「主公,真看不出來,原來您才是真正的千杯不醉的酒豪啊!」
葉斐得意道:「哼,這種度數的酒水根本不算什麼,可惜啊,恐怕再也沒有機會喝到那些真正的美酒了。」接著他朝自己的小姓菊千代道:「去,問問這裡的人,有沒有知道這位前田利家住在哪裡的,我們好事做到底,把他送回去吧。」
在向居酒屋的女招待詢問道前田利家的住址后,葉斐讓三好伊三背上前田利家一路朝他家行去。沿途又向人打聽了幾次后,他們來到一座僅有兩間相連茅屋的小院前。
「真想不到戰國著名的豐臣五大老之一的前田利家目下居然淪落如此困窘的境地啊!」葉斐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低語道,然後,他對身邊的小姓菊千代道:「去,看看屋子裡有沒有人。」
很快,在菊千代的叫喚下,一名年幼的少婦從屋內迎了出來,她看見來人微微一愕,隨即就注意到被人背在肩上的丈夫而明了過來。她朝著葉斐盈盈一禮,道「小女阿松,我的夫君給您添麻煩了,請進。」
進入屋中,葉斐四下一看,屋子很破舊,擺設也簡陋,但是打掃的很乾凈,東西也布置的井井有條,由此可見這家的女主人是個能幹的賢內助。阿松鋪開被褥扶著前田利家躺下,然後手腳麻利的燒水沏茶,敬奉給三位來客。
葉斐輕抿了一口,贊道:「真不錯,這是什麼茶啊?」
阿松笑道:「並不是茶葉呢,家中清貧,無法購買茶葉,這是小女從山中採摘的松樹葉,蒸熟風乾后製成的,真是怠慢了。」
葉斐道:「不,茶中有很香郁的山林氣息,一品之下令人心曠神怡,真是很不錯啊。」
阿松道:「您真是太過獎了。對了,小女平日似乎並未聽夫君提起過您,不知?」
葉斐放下茶碗,正襟行禮道:「是在下失禮了,在下緋夜真輝,日前遊歷到此,今日下午偶然與前田殿下在居酒屋中相識,交談投契,甚為相得。因前田兄多飲了幾杯,所以在下就將他送了回來,失禮之處請阿松夫人不要見怪。」
阿松連忙拜道:「哪裡,哪裡,是我家夫君麻煩了殿下才是。」
這時候,葉斐注意到阿松微微隆起的腹部,心中驚詫:天啊!禽獸啊!看她的年紀才十二、三歲吧,這就連孩子都懷上了?葉斐當下向自己的小姓示意,後者從背後的箱籠中取出一個錢袋。「這是在下的一點心意請夫人您務必收下。」他說著將錢袋推到阿松的面前。
阿松毫不猶豫的拒絕道:「不,如此厚禮實在愧不敢當,請恕小女辜負殿下的好意。」
葉斐道:「請夫人不要誤會,在下並沒有別的意思,在下與前田兄交往雖短,但卻將他引為知己,而且在下確信以前田殿下的器量他日必定能夠飛黃騰達,作為朋友,在對方困難之際做出自己力所能及的幫助,這難道不是應該的么?所以,請您就接受我這份對朋友的情誼吧。」
阿松聽葉斐如此說也不再推辭,她感激的拜謝道:「是,既然如此,小女就收下了,小女的夫君能夠與您這樣高風亮節、重視情誼的君子相交,真是他的福氣。」
「夫人您過譽了,時間不早,那麼在下告辭了。」葉斐說著起身,走到門邊的時候,又回身說道:「對了,在下在清州還會盤桓一些時日,如果前田殿下有事相詢的話,可以到町內的宿屋來找我,告辭。」說罷帶著手下二人轉身離去。
回去的路上,三好伊三忍不住問道:「主公,你為什麼如此厚待這個叫前田利家的傢伙啊?依我看來,並不是什麼十分出色的人物。」
葉斐笑道:「你呀,不要小看他哦,將來他或許會成為了不起的大將呢。」
三好伊三不通道:「是嘛?」
葉斐道:「其實你更加想問的是,我為什麼會決定到這尾張國來,對不對?」
三好伊三道:「確實如此,雖然臣下等都知道主公的慧眼如炬,智略深遠,可是以在下看來,此時的織田家實在不適合主公啊!且不說當今的家主織田上總介信長公其人如何,就從之前得到的情報來看,一旦春播結束后駿府的今川治部大輔義元公真的舉兵上洛的話,那麼織田家無論如何也只有依附和覆滅這兩種結局而已了。」
葉斐搖頭道:「伊三啊,你說錯了,除了依附和覆滅,織田家還有第三種結果啊。」
「什麼?」三好伊三略一遲疑,驚訝道,「主公的意思,難道織田家還有勝利的可能么?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不,這種事是絕無可能的啊!」
葉斐笑道:「是啊,不僅是你,只怕介時所有人都會如此認為的吧。可是你想一想,若真的讓織田家擊敗了今川義元的話,未來又會是個什麼局面呢?從此織田家再無後顧之憂,可以拼盡全力的展開對美濃的攻略,一旦取得了有天下糧倉之稱的濃尾平原,織田家可就有了問鼎天下的雄資了!」
「可是,主公!」三好伊三疑慮萬分的說道,「這簡直就是賭博啊!而且是十分危險的賭博!請您三思啊!」
「賭博?」葉斐開懷大笑,「不,伊三,這並不是賭博!對於我來說,這不過是場早已知道結局的遊戲,我要做的,只是看準時機去拿到遊戲中屬於我的豐厚的獎品而已。嗬嗬嗬嗬!」
三好伊三看著身前大笑的少年,心中驚疑不定,但很快,他踏實下來,是啊,自己有什麼好懷疑顧慮的呢?既然認定了眼前的少年為主公,那麼毫無疑慮的相信他!誓死的跟隨他!這才是自己唯一要做的事吧。想到這,他恢復輕鬆的心情,臉上一如既往的喜笑顏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