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止於魏徵
鬼修向來式微,秦廣王雖貴為幽冥界主,修為更是不弱,無奈身份低微,對這天將也是客客氣氣的,先向天將謝了恩,這才隨行。
一路到了通明殿上,又是一番通報,天將出門宣道:「大天尊有旨,宣下界鬼臣覲見!」
秦廣王恭敬的應了,低頭躬身入內。
「下界小鬼叩見高天上聖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大天尊萬歲萬歲萬萬歲!」
「卿家何來?」玉帝開了金口,語氣卻是平淡。
秦廣王抬頭奏道:「上告大天尊,昨日天使攜陛下旨意,著新晉判官魏徵斬罪龍,涇河龍王剋扣點數罪不可赦,卻有恩於李唐,魏徵生前有直諫強項之名,十分忠耿,哪怕身死,依舊不忘舊主,亦不忍殺這業龍,望陛下看在他一片忠心,這監斬業龍重任,乞望陛下另擇賢能。」
說著掏出一摺奏表來,雙手高舉過頂,邱天師接過轉呈了上去。
「忠耿?」玉帝看一眼手中奏表,念叨一聲含笑道:「他入職陰司,即是我天庭吏屬,若論忠,凡間王朝不過過眼雲煙,要忠也該當忠於我天庭才是!點數是九天應元府遵從上天擬定的,小小一個涇河水龍,竟敢私扣點數,若非應旨下界降雨的應元府神將來報,天庭還被蒙在鼓裡,如此藐視天威,朕賜他魏徵監斬,不視作殊榮也就罷了,竟還推辭?!強項?哼!」
在秦廣王看來,此時的玉帝就算只是一分身,魏徵為故主之恩推辭,哪怕不被恩准,總不至於獲罪,這話里多有威脅之意,魏徵若是因此落個魂飛魄散,想及深處,雖是在凌霄寶殿內,秦廣王直覺陰冷森寒。
秦廣王驚恐道:「是小鬼治下不嚴,請大天尊治罪!」
玉帝道:「治罪就免了,你執掌輪迴重地,莫要讓朕失望。」
「小鬼明白!謝大天尊不殺之恩!」秦廣王磕頭謝恩。
玉帝笑道:「下去吧。」
「是,大天尊!」秦廣王磕了頭,恭敬退出凌霄寶殿,使風出南天門,又回酆都城。
諸位閻君與魏徵崔珏兩位判官早在閻羅殿翹首以盼,秦廣王將玉帝之話說了,眾鬼無不駭然。
看著魏徵,秦廣王嘆道:「上面那位已經瘋了,而今之計,就在魏判的選擇了,本王不想因搭救龍王再搭上魏判。」
魏徵道:「閻君可知凡間一風俗,有娶親的和出殯的狹路相逢,無論雙方地位尊卑,死者皆為生者讓路,人家大喜的日子,免得沖了喜!閻君禮遇魏徵,若是旁的倒也罷了,如今故主健在,同朝官將皆在努力,百姓更活在水火之中,這涇河龍王於大唐有大恩,魏徵適逢其會,又怎能不報?!」
魏徵說的慷慨激昂擲地有聲,秦廣王與眾閻君對視一眼,嘆氣道:「哎!罷了罷了!待事後本王再儘力保你!大不了再去趟廣寒宮,求仙子出面。」
魏徵心意已決,請辭,崔判官陪同回去。
他兩個陰陽兩世相交,正是摯友知音,能和魏徵這種剛烈之人為友,崔珏的性子圓潤了些,最好互補,此時好友要冒天譴之危救涇河龍王,崔珏又知他性子,只說兩世相交的往事,權做回憶,絕口不勸。
兩好友閑敘多時,不覺已將至巳時,魏徵去了判官紅袍,換上身死時的大唐官服,錦袍玉帶穿戴整齊,卻又拿一熟絹青巾抹額,持定斬妖劍,端坐堂中。
崔珏細看一番,真心誇讚幾句,道聲珍重,告辭而去。
巳時一到,果有天使來喚,魏徵絕口不提抗旨之事,接了斬龍時宣讀的聖旨看過,又細細問了斬龍細節與禁忌,手執聖旨寶劍,被金衣力士使雲載著直奔長安。
長安城風雲之上,又有一急建而成的斬妖台,此時正有涇河龍王被綁縛在縛妖柱上。
魏徵見時辰還早,坐到香案後面的椅上,懷抱寶劍,閉目養起神來。
午時二刻,天使提醒道:「大人,該宣旨了。」
可惜魏徵毫無動靜。
如此異樣,涇河龍王眼有神采,目視魏徵,若有所思。
身為天差仙使,唯這金衣力士不敢怠慢,靜候片刻,眼見魏徵還是那般,有些慌神,再次提醒道:「大人?大人!該宣旨了!」
魏徵睜開眼,笑問道:「敢問天使,只這半個時辰,你能否回到天宮?」
終於有了應答,天使好歹鬆了口氣,聽后苦道:「小仙法力低微,半個時辰回去卻難,大人問這個作甚?眼見時辰就到了,該宣旨了!」
魏徵點點頭,笑道:「若是這樣,本官就放心了,有幾句話要說與列位知道。」
見魏徵不急不躁的,被自己提醒過,依舊不急著宣旨,反是扯閑篇兒,天使急道:「大人請快說,莫誤了時辰。」
魏徵正色道:「上天下旨,要使疾風驟雨,水漫長安,是龍王爺悲天憫人,不懼天譴剋扣雨水點數,不知挽救了幾多凡人性命!魏徵為大唐故臣,見不得大唐恩公被斬殺,更莫要說親手斬之了!」
「天使!」魏徵笑道:「也不知魏徵有無性命上那凌霄寶殿,就煩請天使代魏徵問玉帝一句,『是否神仙做久了,就將凡人視作螻蟻?就顛倒黑白為禍蒼生?若果真如此,凡人拜神仙何用?要這天庭何用?』」
天使驚怒道:「大人,此話大逆不道,小仙怎敢輕傳,嗯!小仙什麼也未聽到!大人,莫遲疑,速速行刑!」
魏徵笑道:「聖旨上寫明了,『午時三刻整,長安城雲頭,待斬之妖龍,命喪魏徵手,斬妖劍一出,龍頭落於地,該千步廊南,在十字街頭!』千步廊南,十字街頭,哼哼,就讓這旨意止於魏徵這裡吧!」
不顧天使與眾天兵力士們的目瞪口呆,魏徵含笑起身,出了香案桌,執斬妖劍拱手躬身為禮,笑道:「魏徵拜見龍王!昨日方聞龍王義行,魏徵拜服,權代因龍王悲憫而活命的無數大唐百姓,謝過龍王爺大恩!」
涇河龍王嘆道:「老龍近年常聞魏公之名,強項之名果然名不虛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