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5章 你咋想的?
長老級別的「耐括斯大事件」紅按鈕果然效果卓群,按下去不到半秒,已經有元素空間通道在趙邁頭頂打開,並且蹦出來一個十米直徑的球狀飛船。給擺渡者的元素通道從來沒有這麼高的效率,一般穿越整個通道的時間怎麼也在三分鐘之上。看來環之聯盟給自己留了不少好東西,特別是在打擊耐括斯相關的領域。
飛船懸浮在頭頂,就像一個舞廳烘托氣氛的燈光反射球,只不過沒有其他彩燈照射,它自己就可以不斷發光並進行掃描。環之聯盟使用的技術很獨特也很強大,在一瞬間便穿透了層層地殼,將整個星球都巨細靡遺的包裹起來。見到這個圓球,奧薩卡更不動彈了,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趙邁。
掃描線從趙邁身上穿過,就像穿透了空氣似的。就算這是環之聯盟用來搜索耐括斯的技術,趙邁也不想被掃描和研究,於是便用領域將自己這邊三個人隱藏起來。讓世界意志都不想搭理的項鏈再加上「天人合一」的環境融合潛行,能看得到他才有鬼。
球形掃描飛船仍在空中盤旋,一遍又一遍偵查這裡的情況,而趙邁手機響了起來。隔著屏幕,趙邁似乎能看到索卡氣得直跳腳的樣子,但這也可能只是手機震動功能給他的幻覺。趙邁使勁按了下接聽鍵,跳來跳去的手機終於安靜下來。「啥事啊?」
「啥事兒?你是不是用了紅色大按鈕?聯盟這邊緊急派出偵查飛船,打擊武器也準備好了,為什麼找不到你,同時也找不到任何耐括斯?那個東西不是按著玩兒的!就算是特別好奇——比如我——也沒有胡亂按過!」
「哦,偵察飛船就是天空中那個迪斯科舞廳的燈光球吧?它現在就在我頭頂上,我不想讓它掃描自己,就對它隱形了。不過,我沒幫助耐括斯隱形啊?看來你那東西有些問題,別的不說,我身邊就有個耐括斯的鐵杆成員,還是個老熟人。奧薩卡你還記得不?嗯,他沒死。或者說死的那個不是他?我把他抓住了,現在就在我身邊,也在你們的發光球下面。看不到?我說,該死的,用你自己的眼睛來看!」
趙邁掛上電話,然後對奧薩卡搖搖頭道:「你說環之聯盟這些傢伙什麼時候才能長長記性?真是讓人急死了。不過話說回來了,聯盟這麼笨,你們耐括斯怎麼一直沒取勝?雖然這是假話:我有時候也替你們著急。」
奧薩卡抬起頭來,似笑非笑的看著趙邁:「我們的目標從來就不是環之聯盟。那只是個後來出現的絆腳石,只是宇宙中的過客——就算它努力讓自己持久下去,也不過是暫時的,最終仍然會消亡。」
「對,最終消亡才是肯定的。不過反正要消亡,你們著什麼急啊?這年頭還有搶著去死的?」趙邁聳聳肩膀,用蔑視的笑容說道:「你們兜售消亡,這種行為本質上就是詐騙。以為穿上衣服就能變成人?耐括斯不過還是一灘黑色的爛泥,像屎一樣。哦,屎還可以做成肥料,進入物質循環,滋養土地。抱歉啊屎,剛剛貶低你了,耐括斯怎麼能和你比呢?」
奧薩卡突然不笑了,目光中的憤怒都快變成實質燃燒的火焰了。他努力試圖活動身軀,估計是想要攻擊趙邁。可面對趙邁強大的心靈異能,就是「弗利薩」也掙脫不開,更何況奧薩卡呢?他掙扎了一會兒,喉嚨顫抖著,發出低沉的吼聲,也許在那之後將會是連綿的詛咒,以及不經意泄露出來的情報。
但趙邁想錯了。奧薩卡做了兩次深呼吸,重新恢復了平靜,輕輕舔了舔嘴唇,然後說道:「趙,侮辱和激將只能降低你的格調,我想你能夠做得更好。在整個多元宇宙中,我將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趙邁抿著嘴沉默了幾秒,然後點了點頭:「抱歉。剛才有些污言穢語,的確有些不合時宜。這樣吧,相信過一會兒環之聯盟總部就來人了,元素通道飛行時間大約是三分鐘,剛才我還耽誤了一會兒,因此也就剩下兩分鐘左右。在這兩分鐘里,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就可以說了。如果什麼也不想說,那也可以。我給你一杯送行的酒,祝你在聯盟那裡能夠找到心靈上的平靜。」
「喝酒?在這個狂風暴雨的天氣里?這是什麼古怪的習俗?」奧薩卡哈哈大笑,「好!作為一個貪得無厭的人,我兩個都要,給我一杯酒,我就給你說兩分鐘!」
趙邁手一晃,兩個玻璃杯出現在他掌中。鬆開手,杯子懸浮在空中。他從心靈空間里取出一瓶烈酒,倒滿之後將其中一杯給了奧薩卡,自己則拿著另外一杯。奧薩卡發覺自己的一隻手臂能活動了,嘴角一翹,伸手拿過了酒杯。
「消亡最終會發生,耐括斯最終會吞噬一切。你不需要反駁,這不是結論,而是我們的信念。」奧薩卡看著雨水在酒水中泛起波浪,一個個晶瑩的花朵散發著糧食的芬芳,將自己所有的美在一瞬間綻放出來,然後隨著水幕消失無蹤。「你說我們是詐騙犯,但是死亡和消亡是真實的,我們又詐騙什麼了嗎?這世界上一切生意,戰爭、愛情、繁衍、信仰,一切不都建立在對死亡的恐懼和不甘之上嗎?永恆的生命不是什麼好東西,你應該已經明白了這一點。」
趙邁端著杯子一動不動,只是說道:「這還遠遠不夠。」
「是的,不夠。我其實很清楚,不可能說服你。我只是想告訴你一個道理:早點認清現實,早點從恐懼和不甘中解脫。」奧薩卡說道:「死亡是所有生物的敵人?是的,某種程度上。可它也是世界規律的一部分。因為耐括斯吃掉一些世界,因而它就需要被消滅?用消亡的手段來對付消亡本身?天啊,人們為什麼會有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
趙邁搖搖頭:「因為不想死是最基本的生命需要,難道這很難理解嗎?」
「那當然很好理解,我也同意不想死這個念頭很基本,很有市場。但另一方面,想讓自己死的好一些,讓最終的消亡能夠廣為接收,這不也是一件好事嗎?」
「這純粹是狡辯,但你能辯過來也不容易。我答應了給你時間,那你就繼續用吧,我仔細聽著就是。」趙邁變出把椅子,將奧薩卡放在上面,自己繼續站著聽。
奧薩卡停頓了兩秒,然後說道:「趙,在環之聯盟的宣傳下,多元宇宙對於耐括斯有了很多誤解。耐括斯並非是一種生物,或者是一個團體、一個組織,更不是一個種族,而是一種狀態。多元宇宙將它最終的消亡狀態展現給大家,那就是耐括斯。一個人活著的時候肯定會害怕死亡,但如果他知道死亡之後是個什麼狀態,知道自己能夠通過和死亡融合,從而獲得永恆的新狀態后,他還會害怕死亡嗎?所有人都在想方設法延長自己的存在:法師們用知識和咒語要變成巫妖、普通人藉助科技保存自己的身體和精神、也有些生物將永恆寄托在神靈和圖騰之上;如果能夠永生,就算是賣掉了靈魂成為魔鬼,許多人也在所不惜。這些人的行為如何?他們躲避的是肉體的死亡,有些更強些的再多追求一下精神的保存,但最終多元宇宙還是會耐括斯。我們認清了這一點,開始做著準備,這有什麼不可?」
嘗試使用利己主義來解釋耐括斯?趙邁哼了一聲,心中不以為然。奧薩卡這明顯是避重就輕的說法。利己並沒有問題,但不代表能夠損害別人。「你曾經傷害過我的朋友,也曾經傷害過我。耐括斯聖堂,不是你們的一部分嗎?還有最近的空間打擊,也是你們——甚至可能就是你——做出來的事情。我為了這個和聯盟進行了五百年戰爭,你覺得我會饒過耐括斯?」
「無所謂,饒與不饒結果是一樣的,耐括斯並不在乎——耐括斯在乎的是你。」奧薩卡說道:「只要你能夠進入耐括斯狀態,就會改變整個多元宇宙的態勢,讓大家正視結果,然後為宇宙的大消亡做準備。」
瘋了,絕對瘋了。趙邁看著中毒頗深的奧薩卡,無語地搖了搖頭。不過他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詞:做準備。假設耐括斯代表著一切的終結,那麼他們一個個跳進耐括斯集體自殺得了,還能成為耐括斯黑膠泥的一部分,也算是「永恆」了,還做什麼準備?奧薩卡是個研究人員,躲在龍國內部的垃圾星研究擺渡工具,躲在聯盟總部研究空間規律和世界意志武器,躲在這個雷雨星球也是為了搞研究。想想當年,耐括斯聖堂的金字塔來「邀請」沃茲沃斯的名目,不也是「研究」嗎?這群到底是邪教徒還是研究員?
之前弗利薩那種「變身」的方式,肯定也是他們研究的一部分,而且有很大概率是他們在模仿Z蟲。而在遠方的五角堡壘中,說不定還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研究項目呢!想到這裡,趙邁假意說道:「用類似創世大爆炸的方法幹掉我,我可不喜歡那樣的方法。對你們來說,消亡就像吃飯喝水,我卻沒這種感覺。我還有大好人生,有美女有孩子。你別來騷擾我,在此條件上,我倒是可以聽聽你們需要我做什麼。反正我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何必急於一時?」
奧薩卡眼角抖了抖,然後呲著牙笑了:「我們要你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變成耐括斯狀態,並沒有其他的。這並不需要你費什麼勁,只要再讓我們炸一下好了。當然,我們也是有節操的,不會將珍貴的炸彈浪費在你的女人和孩子身上。只要你轉化了,那麼你會把她們都轉化的,包括坐在那邊的母龍和狗。」
真是自信比瘋狂多,瘋狂比智力多,唯獨缺少的就是人性。「你們沒救了,」趙邁對奧薩卡說道。奧薩卡卻回道:「需要拯救的是你們,我已經得救了。」
閃電在他們頭頂炸亮,黑色的時空裂縫出現,一艘漂亮的六翼飛船鑽了出來,索卡的氣息也隨之出現。「你是個麻煩的人物,而且非常聰明。我不夠聰明,智力上對付不了你,所以你也只能去聯盟那裡待著了。」
「我已經在那裡呆了很長時間,習慣了。而且他們的那些手段,對我沒什麼用處。任何威脅都是徒勞的,世界的終結會驗證我所說的一切。」
「也許吧。不過你這番話的確引起我的興趣了,我會好好琢磨一下的。還有你這種死了一個又出現一個的本事也不錯,我會和聯盟合作想辦法克制掉的。」趙邁舉起酒杯,將大半杯雨水和一點點酒咽下肚子:「你夢想著消亡,我不想讓你如意,所以祝你在聯盟獲得新生。」
奧薩卡舉了舉酒杯,然後直接塞進嘴裡,咬碎並吃掉了。「趙,看著你完全不懂的樣子真有趣。你完全沒想到是嗎?你好不容易離開地球,這是你來的第幾個地方?第四十個?第四百個?還是第一個?你覺得這種力量是什麼?我可以死在你的手裡,甚至我對耐括斯的服務也可以在今天終止,因為我有幸看到了終局,看到了一切的盡頭,以及通向盡頭的階梯,這就足夠了!你慢慢爬吧,反正閉上眼睛你也終究會抵達目的地。」
趙邁愣住了,一動不動站著,直到雨水重新灌滿了酒杯。奧薩卡吐出黑色污泥和玻璃渣的混合物,一直從鼻子里哼哼著,斜著眼睛看趙邁,就像看一個研究目標。每一條肌肉的抖動,每一個因而出現的表情,甚至每一個雨滴順著皮膚滑落的痕迹,都是可以用來研究趙邁、了解趙邁,甚至解剖這個Z蟲大統領的工具。
趙邁動了,第一件事就是潑掉了手中的水,然後扔掉了酒杯,側耳聽它粉粹的脆響。「你說的東西嚇到我了,奧薩卡,這是一句實話。但是,就像我丟掉工作、父親生病、我被抓作奴隸、困在虛無的世界以及所有曾經嚇到我的疑難和問題一樣,我都將理解、克服和戰勝它。人可以勝天,況且一個問題呢。最終,你只不過是一個接受了宿命的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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