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9章 弱點總有根源

走在繁忙的街道上，若是再無所事事地到處亂逛亂看，那就顯得太可疑了。在迎來一些暫時停留在好奇，以後可能隨時變成猜疑的目光后，莎蒂麗又想起了深埋在記憶深處關於間諜的本領。

她拿著一些甲錢轉頭進了路旁的肉食店，不一會兒就提著幾個藤條挎籃出來，裡面分別裝著生熟肉塊、幾瓶最便宜的飲料、幾塊像是由不明植物澱粉做成的麵包，分別交給隊伍中的幾個人。於是這樣一來，他們看上去就像是給某個人或者某個地點送飯食的隊伍，再也不引人注意了。

「這東西似乎是某種飛禽的肉，味道還行，就是有類似火雞的軟骨，容易咯牙。」

莎蒂麗瞪了趙邁一眼。而趙邁只是笑笑，絲毫不介意關注。他將琪琪拽到身邊，撕下肉條塞進她嘴裡，後者已經饞的不行了。也不能怪她，一路上就吃了兩根棒棒糖，藍色水晶雖然有營養但卻沒有味道，簡直和軍團麵包是一路貨色。石殼城空氣中時不時飄過來的烤肉味道，早就勾起了琪琪的饞蟲。

「別亂吃東西，小心拉肚子！」莎蒂麗對女兒說道，嚴厲的語氣中更多的是關心。

「沒事沒事兒！我閨女消化能力和我一樣，別忘了她也有Z蟲的能力。」趙邁寵溺地摸了摸閨女的腦袋，然後又往她嘴裡塞了一大塊不知什麼動物身上的烤肉。

「悠著點兒！」莎蒂麗擔心的看著女兒，然後就看見她用小手捧著腮幫子一起用力，很快就將嘴巴里的食物切開、嚼碎、咽下去。「別把她喂胖了！」

作為母親，總能找到可以擔憂的事情，而父親總能在找事兒的線路上撒歡地狂奔。就在他們兩個商量對一顆藍白相間條紋的蛋是應該煎還是煮的時候，小花拽了拽趙邁的衣服，打斷了兩個人的暢想。「看那個人，是不是他？」

順著小小的食指看過去，一個半龍人進入了眾人的視野。雖然身材比周圍的蜥蜴人要高不少，但是它卻非常缺乏龍族血脈的特徵。相對瘦弱的身軀、乾癟的皮膚、鬆散的鱗片，他的指甲有著許多缺口，就像是損壞了的刀刃一樣。

這顯示錶明他生活的很不好——相對於半龍人來說。半龍人一出生，只要沒有降級到「蜥蜴人」的層次，只要他的巨龍血脈還有繼續提升的可能，那麼至少他是吃穿無憂的。接下來他一生所要做的事情只有兩件，努力提高自己的身體素質，努力強化自己的身體素質。前者，需要不斷打磨身體，變得更加強壯、靈活、狡猾。後者，則需要為巨龍提供服務，換取龍血，更新自己的血液。

當然，還有第三種途徑，那就是取用其他半龍人的血液，使用禁忌的巫術，加強自身的力量。這種手段的效率極低，從來就不視為一種正常途徑，更多的是作為一種懲罰。一個半龍人，若是惹得其他半龍人惱怒，大家就會聯合起來，抽他的血作為零食。這是種殘酷的手段，通常意味著一個半龍人長久以來的鍛煉和修鍊毀於一旦。

格拉巴克並非是做錯了事情而受到這種懲罰，他只是被人誣陷，從而遭到了來自巨龍的憤怒。在盛怒的巨龍面前講道理是沒有用處的，只會被認為瞧不起巨龍的智力。格拉巴克認為自己很聰明，他不會犯這種錯誤。在慘叫著經受了抽血降級的懲罰后，他要想辦法將失去的掙回來。

就靠自己偶然間發現的一塊頭骨殘片。

「很可能就是他。」趙邁眯起了眼睛，看看天空、看看地面再看看那個半龍人。「小花的觀察沒錯，世界意志正在密切關注那個傢伙，而且他身上有那種黑譜特有的氣息——或者說耐括斯聖堂的味道。當然，最主要的理由是，我一看見他，就特別想掐死他，這可是我的生物直覺。」

「你也講直覺？」朵吉安笑著，她晃晃肩膀，身上的鱗片一陣搖曳。

「我從整個多元宇宙的生物身上學習優點，女人也是生物，為什麼不能學？」趙邁理直氣壯地回答道。「你們在這等著，我去摸摸他的底。」

沒等大家反應過來，趙邁就已經走上前去，身後留下一片「哎呦，又讓他搶先了」的抱怨。只有琪琪瞪大眼睛，好奇地看著爸爸，想從他的言傳身教中學習探險的方法。趙邁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女兒在學習，否則他絕對會換一種更「正統」的方法。

「您臉色不太好啊，半龍人大人。我的主人讓我向您表示慰問。」趙邁微微躬著身子，突然出現在格拉巴克身邊。在他的驚嚇還沒有發作的時候，立刻用低沉而清晰的聲音說道：「主人讓我問問，有什麼事情可以幫到你，她正等著我的回話。」

「她？」格拉巴克打量著趙邁。很顯然，趙邁的鱗片質量和身體素質在蜥蜴人當中絕對是最上乘的，距離半龍人的標準也不過只差一線。而且，這一線並不算什麼，絕對不是天地之間那麼大的差別。許多強悍的蜥蜴人都具有直接威脅半龍人生命的能力，趙邁絕對達到了這個標準。可這個蜥蜴人是誰，為什麼從未見過，一點印象都沒有（有才見鬼了呢）？「請問你的主人是誰？」

趙邁面無表情地應對這個問題，然後緩緩地說道：「為您稱呼我方便，可以叫我商人甲。」

「這一聽就是個假名字。」格拉巴克哼了一聲。「我不接受來歷不明的幫助，也不會莫名其妙欠人情。如果你的主人不想現身，那她當然可以繼續保持隱藏的狀態。我謝謝她的好意，但我選擇拒絕。」

「如您所願。」趙邁微微點了點頭，轉身就走，完全沒有拖泥帶水。格拉巴克愣了一下，右腳向前邁了半步，然後硬生生停了下來。他的好奇心被勾引了起來，但警惕心還沒有被壓下去。他目送著趙邁消失在窩棚區的窄巷中，心中突然充滿了惆悵。

過了一會兒，趙邁和自家人重聚在半龍人區的邊緣，坐在通往「龍王殿堂」的台階上，一邊吃吃喝喝一邊看著周圍的人群。這裡是向巨龍們進行奉獻祈求庇護的地方，專門接收蜥蜴人獻上的各種貢品。所有的貢品都必須留下蜥蜴人的一塊鱗片，算是實名制的一種。這樣一來，不管是得到獎賞還是承受怒火，都有據可查。

在半龍人居住的區域還有另外一個更大的龍王殿堂，當然也會更加豪華。因為只有經過龍王殿堂篩選過的貢品，才會最終放到龍穴之中，所以殿堂的地位無形中被拔高一截。趙邁不太清楚這裡的執事們日常有什麼特權，但這裡的地勢比周圍高一截顯然和地位有關。看到不少蜥蜴人坐在台階上休息后，他們也有樣學樣，在這裡俯瞰半個城區。

「暫時還沒發現世界意志的更多異常，似乎就是剛才那個半龍人最具嫌疑。」小花托著腮幫子，仍舊全神貫注看著盯著城市中來來往往的人群看。

「小花，放鬆一下，不要那麼緊張。」趙邁對她說道：「在制定計劃的時候，我們預留了一周左右的富裕時間，然後還有一個月左右的窗口期，用來破壞陰影龍的根腳。從目前世界意志和黑譜的狀況來看，事情還沒有進展到那一步，而再過上幾個小時，我就能完成Z蟲的布局，將整個星球納入監視之中，並開始篩查目標。至少在幾個小時之內，你可以休息一下。」

「你出發的時候說得很急，我們都認為任務非常緊迫。怎麼到了這邊你反而放鬆了呢？」

「在那邊的時候，事情的關鍵在於不能讓陰影龍親眼看到時間彈弓是怎麼回事，這樣他就無法立刻學會其中的奧秘。每一個超脫者都具有阻止時間旅行的能力，但不是每一個都能發起時間旅行——時間旅行是門高深而稀罕的學問。我們不認為陰影龍能夠在很短的時間內學會，也不認為它能快速完成再次時間旅行的準備。」

「等等，它若是在未來準備了很長時間，然後旅行到當前時間之前，然後不就可以在什麼地方等著你了嗎？這樣難道你還不著急？」小花問道。

「你有沒有發現我在一直吃東西？」趙邁嘴角一翹，說道：「只要吃飽了，我也是一個超脫者實力的人，當然能阻止有人時間旅行到我之前去。就算是陰影龍有這個想法，它也做不到。如果時間線、黑譜有什麼異動，我也會提前知道的。而且，伊露維塔教了我幾招，能夠延遲接近這個世界的旅行者，甚至讓它們轉向平行世界。我可是有備而來！」

「也就是說，如果陰影龍追來了，你也是有辦法的？」

「只有辦法減緩他一下，然後就必須趁那段爭取來的時間儘可能嘗試完成原本要做的事情。」趙邁說道：「多元宇宙之前並沒有過黑譜的超脫者，只知道本源力量的超脫者若是破壞了根腳會怎麼樣，因此實際上並沒有可信的例子來進行推斷……咦，那個傢伙向這邊移動了。我得再演一遍戲，儘快接近他。我必須趕緊查清楚根腳到底是由什麼觸發的。」

趙邁唰的一聲站起來，忽的一下就從眾人眼前消失了。琪琪兩眼放光，在心裡默默記下了三個探險的要點：「儘可能監控，一定要忽悠和演戲演全套」。不一會兒，格拉巴克從龍王殿堂的台階前走過，而趙邁低著頭，迎面向他走過去。只不過這一次，趙邁懷中抱著一個用動物皮革包裹的長條物體，繩子捆得非常結實。

格拉巴克看到趙邁，立刻快走了幾步，在第四層台階上攔住了他。趙邁這一次深深鞠躬，就像一個普通的蜥蜴人見到半龍人那樣謹慎。「尊敬的先生，請問您有何貴幹？」

「你剛剛還和我交談過，我沒有讓你走，你怎麼就擅自離開？我還有事情要問你呢！」

趙邁也不說話，突然抬起頭來眯著眼睛盯著格拉巴克。他觀察過石殼城的蜥蜴人，發現當兩個身份相當的居民，比如正在爭搶工匠雇傭權的店鋪老闆之間，經常會用這種眼神。不過，他很快就把頭重新低了下去，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真是好演技。」莎蒂麗坐在台階上評價道，一群觀眾用力點頭，就連琪琪也不明所以跟著點。「咱們幾個當中，誰是最早被騙的？」

「應該是我，但我沒有那段的直接記憶，只是聽說的。對了，據趙邁說，應該你也在場。」朵吉安側頭望向莎蒂麗。她說的是在提爾城的往事，趙邁脫離奴隸坑，第一晚見到莎蒂麗時候的事情。

「嗯……也許還要早，趙邁曾經騙過德魯伊。也不能說騙，只是隱瞞了部分事實。」小花也說道：「對那件事我也不是太清楚，那個時侯我還沒產生獨立人格，還是體悟樹的一根樹枝，只有隱隱約約的情感記憶，沒有具體的過程。」

「這一點別跟你爸學習。」莎蒂麗對琪琪說道。

趙邁總說自己腦子不夠用，但若是誰真的相信了這點，也就差不多著了他的忽悠套路。就算他顱骨中間的那部分不夠用，不還是有千千萬萬的腦蟲幫助思考嗎？退一萬步講，在自然界，偽裝、欺騙、誤導也是一種極為常見的能力，許多生物就是通過發展這方面的能力，在優勝劣汰的殘酷篩選中存活下來。Z蟲一直秉承著這種套路，連環之聯盟都還留有Z蟲「宇宙園丁、人畜無害」的印象，這就是最大的忽悠。

深諳此道的趙邁用一連串小動作造成了一個假象，那就是自己所為的「主人」確實存在，而他對於「主人」嘗試幫助格拉巴克的舉動是有異議的，至少他是有些看不起現在衰敗的格拉巴克。於是，他成功的在格拉巴克印象里留下了兩個相對完整的「人物設定」，接下來克拉巴克就可以沿循「人設」自己腦補，幫助趙邁這個外人忽悠他自己。

「你的主人……我想了想，還是應該再次感謝你的主人。」格拉巴克隱蔽地咬了咬牙，然後說道：「不知道我現在若是再做一次選擇，是否還有機會？」

「幸好不晚。」趙邁後退半步，打開了手中的皮革，裡面是一根秘銀的礦柱，活像一根銀色的龍頭拐杖。「巨龍會喜歡這件礦物，它是你的了。」

「等等，難道之前你要將這東西貢給龍王殿堂？」

看到格拉巴克如此合拍的腦補（自我忽悠），趙邁當即在那塊皮革中猛地抓下一塊，放在掌心碾碎了。他這種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但明顯是在掩飾的舉動，其實證實了格拉巴克心中的猜想，立刻給了他一種智力上的愉悅感。「你既然接受了這件東西，還需要留下個證據。主人說，你在皮子上寫幾句話，她好收藏起來。」

趙邁撕下另一塊皮革順勢遞給他，看著格拉巴克在上面寫著「感謝對我的幫助，我欠您的情，格拉巴克。」

騙了他半天，取得了他的信任，但趙邁這才知道這廝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