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你、你做什麼!」傅無雙大駭。

「朕想如何,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封旭冷笑,不一會兒,連裡衣都脫了,光溜溜地就杵在她面前。

男人平素就經常騎馬射箭,鍛鏈體魄,一身肌肉長得勻稱結實,寬肩窄腰,一股濃濃的陽剛味撲鼻而來。

傅無雙臉紅心跳,羽睫伏斂。

她不去看,卻能聽見男人隨手拿起水瓢舀了幾次水,衝去一身汗味后,便堂而皇之地下水。

「還愣著做什麼?過來替朕擦背!」

帝王的命令,不容抗拒。

傅無雙恨恨地咬牙,微揚起眸,只見男人悠哉地趴在池邊,寬厚的背脊對著她。

要人擦背,怎麼不去找他的新歡?聽說林小儀那邊也有個湯池,而且就依在懸崖邊,能看見壯闊的山景,比她這兒的風光美多了!

她一面腹誹,一面小心翼翼地挪過去,拾了一塊軟綾布巾,順著男人背脊的弧度,上上下下地抹拭。

男人像只慵懶的狼,享受美人的服侍。

「剛剛去騎馬了?」封旭淡淡地問。

「嗯。」

「這幾日你除了騎馬,還做了些什麼?」

「也沒什麼,讓人摘了果子釀果酒喝。」

「曄弟說許久不見你了,想和你比試射箭。」

傅無雙動作一滯,想起那個性格爽朗的貴公子,以前他還會跟她吃醋,抱怨哥哥疼她比自己多。

那段無憂無慮的青春歲月,彷佛已經很遙遠了……

她斂下眸。「嬪妾的箭術哪裡比得上寧王殿下。」

「是嗎?以前他不都是你的手下敗將?」

她聽不出這淡然的口吻是否隱含著對她的譏諷。「嬪妾……很久沒射箭了。」

這是委婉的拒絕。

封旭嘴角一勾,似笑非笑。「你若是沒興趣,朕跟曄弟說一聲就是了。」

傅無雙默然不語,繼續替他擦背。

夕陽西照,一縷霞光溫柔地落進湯池裡,映著水波蕩漾。

氣氛寧馨,傅無雙忽然有種錯覺,彷佛兩人從不曾決裂過,他仍是從前那個無條件疼愛自己的旭哥哥,而她依然對他百般眷戀。

「晚上朕在你這兒用膳吧!」

封旭突如其來地開口,打破了這魔咒一般的氛圍。

傅無雙倏然凜神,眸光微黯。「林小儀怕是正等著陛下呢。」

他這幾天晚上不都留在她那邊嗎?

他似是聽出她話里隱微的涵義,俊唇一勾。「怎麼,你吃醋了?」

她幹麼吃醋!

傅無雙蹙了蹙眉,手上不覺稍稍用了力。

但再如何用力,對封旭來說都只是令人心癢的撩撥,他深吸口氣,壓下心頭那股躁動。

原本這次出宮只想帶著她一起來的,又怕太招人眼,才又點了林小儀隨駕,只是人出來了,看著她那冷淡的態度,不知怎地心下就忍不住冒火。

他好意帶她出宮散心,她竟不領情!既如此,他又何必巴巴地給她好臉看?

「林小儀正是如花朵般的年紀,容顏清麗,性子又溫柔可人,陛下喜歡她再自然也不過了。」

身後傳來清冽柔冷的嗓音,封旭唇畔的笑意更曖昧了。

「朕的確是喜歡她。」

分明是泡在暖湯里,傅無雙卻感覺到一絲莫名的涼意,身子微微一顫。

封旭轉過身來,大手扣上她后腰,將她攬入懷裡,仔細端詳她倔強的眉眼。

只見她眉如彎月,明眸微斂,墨密的羽睫像兩把扇子輕輕撲閃著,眼線尾端不著痕迹地往上挑,勾著嫵媚的弧度,翹美的鼻尖上泌著汗珠,菱唇水潤,卻是緊緊抿著,如蚌殼般護著珍珠言語,一個字都不肯吐露。

果真是吃醋了!縱然她不願承認,可他看得出來。

封旭滿意地勾唇,可等目光再往下,那略微得意的笑陡然凝斂。

水影霞光,映得她本就白潤的肌膚越發柔美如玉,在熱水裡浸泡久了,一點一點暈開薔薇色澤,豐滿的胸乳隨著水波起伏,一彈一彈地勾他視線。

慾望早就冒了頭,此刻更是硬如烙鐵,他命令自己忍著,雙手艱難地改握住她圓潤的纖肩,將她稍稍推開。

還是得先把事情跟她說清楚……

「你最小的弟弟入了軍籍,在此次淮王叛亂中立下戰功,升了百戶。」他啞著嗓音,聲線低醇如酒,濃郁得化不開。

若是平常,這樣的聲音肯定令傅無雙莫名地臉紅,可現今全部心神都被他所說的話給吸住了。

她赫然抬眸,不敢置信。「你說祈哥兒……入了軍籍?」

想起當年總是像條小尾巴跟著自己的幼弟,傅無雙不禁一陣心酸,家變那年他剛滿十歲兩個月,原也該被判流放,是她跪在太子府內殿,求著即將登基的這男人網開一面,才免了幼弟的罪刑。

沒想到他竟能狠下心來,小小年紀就上戰場……

「他才十四歲……」

「英雄出少年,你不高興?」

傅無雙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弟弟有了出息她自然是高興的,可她更明白那孩子是為了什麼不惜搏命,只怕是想替整個敗落的家族爭一個能夠東山再起的希望。

「軍營生活……很苦吧?」她喃喃。

「不會比流放邊疆苦。」男人的回應近似無情。

她一震。

他定定望著她逐漸褪了血色的容顏。「想知道你父親和其他家人的消息嗎?」她默默地凝睇他,水眸含煙。

他有些不忍看那樣的眼神,握著她肩膀的手不覺緊了緊。「你的大伯母早逝,長房沒個能作主的女人,便由你母親帶著闔府女眷回到了家鄉,如今住在你們傅家的祖厝,用她的嫁妝在附近買了幾百畝的地,靠著收取田租支應日常開銷。你父親在邊城太守屬下做了個小吏,平時幫忙歸整些檔案文書,兩個庶兄弟則是跟著其他軍戶一同開墾種田,倒也能夠自食其力。」

「他們身子……都還好吧?」

「原本就是將門出身的子弟,身體都健壯得很,不成問題,只有你母親身子弱了些,染上了咳嗽的毛病,近日常用湯藥。」

一顆珠淚無聲地碎落。

她的娘親啊!從小最寵她疼她的娘,如今怕是鬢髮如霜。

封旭凝望她,突如其來地說道:「朕不久前宣布了大赦天下。」

什麼?她一愣。

「你的父親雖不在此次大赦之列,但你兩個庶兄弟都能回鄉了,你們傅家長房也有些年輕子弟得到了赦免。」

這意思是……

她期盼地望他,而他彷佛有些窘迫,稍稍移開了視線。

「雖然一時會辛苦一些,但只要你們傅家的年輕子弟們爭氣,以後還是有再起的可能的。」

她頓時淚如雨下,說不清心內是什麼滋味,傅家年輕一代能得到赦免自是好事,她應該感謝封旭的大度,但想起在家鄉辛勞的母親,心海仍是忍不住波濤洶湧。

「皇上,你放我走吧!我想回家孝敬我娘……」她再也剋制不住翻騰的情緒,含淚懇求眼前的男人。

封旭沒想到自己跟她說了這麼多,她竟還是一心求去,瞬間冷了臉。「朕說過了,天家沒有和離這回事,哪有外嫁女還想著回家侍奉父母的?你若是真回了家,你娘才真會被鄉裡間的閑言閑語氣壞了身子!」

傅無雙咬咬唇,心房陣陣揪緊。「皇上究竟意欲如何?」

他會突然對她談起傅家的事,肯定是有緣故的,她只是不明白。

封旭彷佛也看出她的迷惘,抬手用拇指替她抹去頰畔淚痕,那動作與神情有一瞬的溫柔,可很快地當她想細看他眼神時,墨深的眼潭又再度結冰。

「朕就是給你一個選擇,你可以出宮,可這世上再也沒有傅無雙這個人,宮裡會為你辦喪事,你的父母親人都只會以為你已經香消玉殞了。」

「你的意思是……我永生不能再見我的家人?」她總算明白了。

「你做得到嗎?」

她垂眸不語。

他強迫自己硬下心來。「想離宮,就只有這一條路!下半輩子就在皇家庵廟裡,隱姓埋名地活著,不許再嫁,不許任何人知曉你的存在,不過若是你身邊那幾個貼身丫鬟願意,朕倒是可以允准她們跟你一起在庵里清修……」

「不用了。」她輕聲打斷他,語氣空靈。「吃齋念佛,我一個人就可以了,如何能將她們也拖下水?我早就打算好了,要替她們各自看個好親事,親自將她們發嫁出去。」

她這是什麼意思?封旭發覺自己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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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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