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11.第十一章

時值秋末,微風已帶了一絲寒意,屋外的一池芙蕖早已開敗,剩下些殘卷的葉子。

半大的少女倚坐在池邊涼亭的長椅上,手中拿著一本俠客遊記看得入神。半邊臉似感受到了冷意蜷在領中,露出的另外一半對堆雪般砌白,嬌美的鵝蛋臉上嵌著一雙黑曜石般晶瑩剔透的眸子。看到緊張處,她皺了皺秀氣的瓊鼻,翻頁發現已是最後一面,不敢相通道:「居然就這樣完了?這作者也太會挖坑了吧。」

香兒上前為她披上披風,又遞來一盒藕粉桂花糖糕,笑道:「夫人吩咐要小姐少看這些書,也少吃些點心,如今一個都沒做到,回頭奴婢們又該挨訓了。」

少女捻起一塊糖糕丟入口中,搖著香兒手臂道:「反正香兒姐姐不說,我不說,阿娘怎麼會知道呢。況且我昨日才從宮中回來,阿娘不至於這麼嚴。」

她尤帶嬰兒肥的臉頰上透著故意討好的笑容,軟萌無害的面容任誰看了都不忍心說重話。

香兒嘆了口氣,她家小姐是越來越會賣萌撒嬌了,她們這些天天服侍的丫鬟都抵擋不住,更別說其他人了。

這半大的少女正是阿綿,程府最尊貴的小姐,元寧帝親封的安儀郡主。自她被冊封為郡主的五年間,不知被元寧帝以入宮陪伴皇后的名義傳召了多少次,起初大家還會詫異,時間久了,便是其他朝臣都已經習慣了。

眼緣是個很奇妙的東西,陛下和皇后就是喜歡這程家的小姑娘,他們又有什麼辦法呢?

不知不覺,阿綿已然成為了京城貴女中的領頭人物。雖然程家尚屬新貴,她本人也還是個小姑娘,但她早已被京城眾多人家議論,猜測這程氏阿嬌到底是多漂亮多聰明才會讓帝后二人比親閨女還要疼愛。

若是阿綿知曉他們的心理活動,定會一臉冷漠。什麼帝后寵愛,這五年她入宮的次數是不計其數,但實際見到皇后的次數用兩隻手就可以數出來。

不過元寧帝是著實對她不錯,對阿綿幾乎有求必應。阿綿不止一次接收到幾位公主羨慕嫉妒恨的眼神,大概她們也在驚訝為什麼自家親爹對別人的女兒這麼寵愛。起初阿綿還會不安,但這就如同溫水煮青蛙,五年下來,就連阿綿自己也習慣了這種特殊待遇。

而且她也大致能猜出元寧帝對她異常喜愛的原因。

其實,這五年間元寧帝身上皇族遺傳的癥狀並未好轉,而是向著眾人最不願看到的方向發展去。

若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半瘋不瘋。

自冊封阿綿為安儀郡主后,元寧帝的許多習性作風忽然大膽起來。他不再限制自己飲酒的愛好,並且熱衷於行獵摔跤這些能讓人熱血沸騰的活動,太醫大臣多次勸諫無果之下只能膽戰心驚地隨侍左右,生怕他隨時抽刀來個「血洗乾元殿」。但事情並沒有他們想象得那麼嚴重,元寧帝在亢奮時也會做出一些癲狂舉動,但和他先祖那些事迹比,簡直就是小兒科。

譬如親自執鞭鞭笞宮女或極低位份的妃子,醉酒時來了興緻讓內侍們拿著武器互相鬥毆,還設有相應獎勵,如刺瞎對方一隻眼或廢了對方一隻腳等都會有不同的金銀珠寶或升職獎勵,再比如把自己的愛寵和那些犯錯的宮女放在一起,看宮女慘叫著被撕裂的模樣,越血腥暴力,元寧帝越是喜歡。

正因為他偶爾發瘋時玩弄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宮女太監,眾人才不覺得有什麼。畢竟元寧帝在處理朝事時依舊英明睿智,在和大臣或有地位的宮妃在一起時若是突然激動起來,他也能在消失片刻后極快地找回自己的理智。

眾人都覺得元寧帝能保持如今的模樣十分難得,自然不會對他那些無傷大雅的興趣愛好過多苛責。就連最嚴厲的史官,在將他和寧氏先輩對比時也不禁點頭,陛下能做到這個地步已是不易了。

真相到底如何,阿綿覺得自己隱約能摸到一些邊緣。畢竟很多次元寧帝就要控制不住時,他都會特地傳阿綿到身邊。

次數多了,阿綿便有了一個大膽猜測,她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一種特殊體質,能夠讓快要癲狂的元寧帝迅速冷靜下來。

阿綿出生時天生帶香,以往阿綿不覺得有什麼,但此時不由懷疑起來。她做了一些試驗,從距離到香味濃度再到時間。最終發現,如果自己在元寧帝五米之內,一般都能很好地安撫他。但如果元寧帝心緒起伏過大,非要見血才罷休時,她只能哭。哭時的香味尤其濃郁,頗有種強效鎮定劑的感覺。

阿綿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穿越帶來的特殊福利,若說是福利,她又覺得不是十分有效,因為元寧帝這幾年來的瘋顯然不只是遺傳所致,更有他自己放任的因素所在。

就像昨天他傳召阿綿去殿中觀舞的場景。

元寧帝突然來了興緻,讓宮中舞樂司的人排了一場舞,為表寵愛他特地召阿綿前來一同觀看。

原來他讓人在殿中地板上擺放了一排排密密的細小刀片,刀片鋒利無比,一碰即傷,幾乎沒有任何巧力可以躲避。元寧帝讓舞伶們在刀片上赤足跳她們新編的舞,若有差錯就立刻拖下去砍去雙腳。

伶人們只得強忍痛苦,一步步在刀片上迴旋起舞,腳底被割得血肉模糊。暗紅的鮮血流注整個大殿時,元寧帝卻拍手稱道:「前朝有掌上舞聞名天下,今日朕所創刀上舞亦不遑多讓。」

他說這話時隨意側坐在龍椅上,微笑著飲下一杯酒,目光卻清醒無比。

阿綿忽然意識到真正讓他如此的非寧氏遺傳,而是這位帝王對他自己的放縱和心性中天生隱藏的暴虐因子。

以前他怕自己步入永獻帝後塵,一直在竭力剋制自己。如今發現了阿綿乃自己的「奇葯」,他認為無需再克制,平時可肆意發泄,只要有足夠殘餘的理智能在他釀下大禍前讓阿綿安撫住就行。

若是他人擁有這種能力,定會高興得不知所然,阿綿卻從中感覺到了危險。

元寧帝的寵愛對她來說的確很好,這從家中其他三房和京城諸位貴女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來。

但…………

阿綿蹙眉思索間,有一位稍大些的少女自水榭走來。見到阿綿時眼中飛快閃過一絲不滿,卻仍扯出笑臉,「阿綿,總算是見著你了。」

原來是大房李氏的小女兒程妍,程妍如今十歲,初步有了少女身姿模樣,懂得了愛美之心。奈何她繼承了李氏稍顯刻薄的容貌,尖嘴高鼻,雖然因年紀小還不那麼明顯,但和家中其他姐妹比她也知道自己容貌最多也只算得上端正,是以見到其他姐妹總會生出嫉妒之心。

尤其是這個二房的阿綿。程妍惡狠狠地想著,她爹官最高就算了,還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被封為郡主,連她們這些姐妹見到都要給她行禮。

當然阿綿早說過自家人不必行禮,程妍慶幸不必對這個妹妹彎腰的同時也在鄙視對方的裝模作樣。

「阿妍姐姐。」阿綿懶洋洋喚了句,她和這個姐姐一向互相看不順眼,所以她也懶得湊上去。

被她這態度噎了一下,程妍深吸一口氣,盡量和善道:「阿綿如今也大了,可想出府去玩玩?順便認識其他姐妹。過幾日雲太傅的孫女要在府中舉辦賞菊宴,專程邀我和姐姐前去。阿綿平日除了在宮中就是在府里,恐怕無聊得很,不如和我們一同前去?」

賞菊宴,阿綿又捻起一塊糖糕,心想若是賞蟹宴她才更感興趣呢,搖了搖頭。

「阿綿確定不去嗎?這次賞菊宴京中許多貴人都會前去,就連四公主五公主都會去。」

阿綿依舊搖頭。

程妍咬牙,若非這是雲太傅的孫女交待的任務,她才不會來和這懶丫頭磨。雲淼淼說了,四公主五公主要確定了安儀郡主會出現的消息才會參加,若她沒能把阿綿帶去,四公主五公主也不會去,那雲淼淼放出的公主參宴的噱頭就沒了,她沒了臉面,日後自然不會和自己交好。

雖然程妍也算得上是程府大房的嫡女,但她還是清楚自己和二房三房嫡出的區別的,若想在京中站得更穩,她必須要和這些貴女打好關係。

阿綿可不知道她心中這些彎彎繞繞,好一會兒沒見程妍開口還以為她已經放棄。

沒想到下一刻程妍就瞪了她一眼,沒好氣道:「反正這事我已經和阿娘還有二嬸說過了,她們也應允的,到時不去你可看著。」

程妍氣沖沖地走了,阿綿拿著書茫然看她的背影,對香兒道:「她為什麼生氣?」

不就是想要拒絕一次宴會嗎。

香兒偷笑,「大概,是瞧不慣小姐你這吃甜食的模樣吧。」

程妍也愛甜食,可她不知聽了誰的話,小小年紀為了保持身材硬是一口帶甜的點心都不沾了,而阿綿卻總是在她面前縱情地享受各種美食甜點,為此她也曾不輕不重拿話刺過阿綿幾次。

阿綿點點頭,覺得頗有道理。

「前幾次夫人才剛給小姐做了幾套新衣呢,都是今年流行的款兒,顏色也都是小姐喜歡的那幾種,小姐若要去赴宴,不如回去試試?」

阿綿想了想,這幾年她的確一直過著皇宮——程府兩點一線的生活,也是該出去見見其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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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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