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幫忙
稻子收完了,接著就要種小麥了,這個技術性不強,只要翻翻地,撒上種子,再覆上土就行,對於現代有拖拉機的農民來說,絕對是輕鬆活了,但輪到苗安,光是翻地就讓他焦頭爛額,五畝旱地兩畝水田都要種,家裡沒有牛,拉犁只能靠自己,才一天他的兩邊肩膀就都磨破了,火辣辣的疼。
傍晚快到家時遇到了秋文,因為幫自己收稻,他們家種麥子也晚了一些,現在已經有不少人家種完了。秋文湊上來一拍苗安的肩膀,剛要說什麼,就聽苗安嗷的一聲喊了出來,把他嚇一跳。
「怎麼了?怎麼了?」
「你拍到我……嘶,疼。」苗安直咧嘴,皮被蹭掉了,衣服一碰到都疼,這一巴掌差點讓他飈出淚。
秋文想想就知道怎麼回事了,他也經歷過,「對不住啊,安子,我不知道……唉,明天你在家歇一天吧,養養傷,我們家基本要搞定了,到時候就能來幫你了。」
「不行啊,還有那麼多沒弄呢,我也不能老麻煩你們,我明天把今天翻的種上,估計肩膀就差不多了,到時候多墊幾層布就行。」苗安覺得,本來就比別人晚了,再不努力就更落下了。
「……這樣也好,你不要太累,身體要緊,我回去了。」秋文看他堅持,只好妥協,回家做飯,秋阿么還在地里呢。
「嗯,快回去吧。」苗安抬起胳膊,衣服蹭到了傷口,又是一陣齜牙咧嘴,緩過疼后也和悠悠朝家走。
不遠處,莫肅站在虛掩的門后,見苗安疼的樣子,微微蹙眉,眼神閃了閃,轉身進了屋。
第二天,苗安一早就和悠悠下了地,僵著兩隻胳膊撒小麥種子,速度還不如悠悠快。撒完以後,覆土還是要拉犁的,苗安頗有視死如歸之感,讓悠悠在後面掌好犁,自己把繩子往肩上一放,卻沒有預想中的疼痛,扭頭一看,竟然是莫肅把繩子挑起來了。
「莫肅?!你怎麼在這兒?」苗安很詫異。
「嗯。」莫肅見他瞪大眼睛的小模樣,沒忍住揉了揉苗安的頭,把繩子放到自己肩上,看著他,「直接拉就好嗎?」
「呃……你放下,我來吧,怎麼能讓你……」苗安想搶回繩子。
「直接拉就好嗎?」莫肅打斷他,手上絲毫不放鬆,又問了一遍。
「嗯。」苗安扶額,昨天洗碗時他就發現了,莫肅固執得很,脾氣倔的八頭牛都拉不回來,看來只能繼續請他吃飯了。
苗安把悠悠趕到一邊玩兒,自己掌犁,莫肅是第一次拉犁,力度掌握不好,兩人一開始把地犁得坑坑窪窪的,後來慢慢磨合,竟然也十分默契。
翻地撒種,到點回家吃飯,有了莫肅的加入,耕種效率明顯上升,苗安過意不去,特意又去河裡抓魚,不過其過程之艱辛不足為外人道矣。連續三天,莫肅都會在早晨準時出現,第一天是去地里找他的,後來就直接去苗安家。
秋文來地里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苗安和莫肅默契地犁地,悠悠在一邊撒種,他揉揉眼,有些反應不過來:「這是什麼情況?那是誰?」
「秋文啊,這個是莫肅,多虧了有他幫忙,不然我要累死了。」苗安擦擦汗,示意莫肅停下。
莫肅對著秋文點點頭,算是打招呼,在面對苗安之外的人時,他還是淡漠的讓人難以接近。
「莫肅?那個莫大少?」之前苗安給人家做飯,現在人家來幫忙幹活,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麼?秋文震驚,總感覺自家安子馬上就要被拐跑了。之前八卦是八卦,玩笑而已,這莫肅看上去那麼冷,能對安子好嗎?要不要跟安子說說?
苗安還不知道秋文已經覺得他倆「郎有情妾有意」了,不然准噴他一臉。不過也不是秋文瞎想,村子里的爺兒去哥兒地里幹活那都是表達追求之意的,只是莫肅不知道這些,而苗安卻是壓根就不會往這邊想。
秋文也來幫忙撒種,有意無意地問莫肅各種問題,什麼「你覺得我家安子怎麼樣」啦,什麼「為什麼要來幫忙」啦,什麼「安子人好做飯又好你說是吧」等等,搞得苗安一頭霧水,莫肅卻出人意料的沒有冷場,認認真真地回答,誇讚和肯定之意讓苗安聽著都不好意思,心底卻有一絲詭異的竊喜。
有了秋文的加盟,苗安家的地很快就種完了,下午的時候苗安做了簡單版紅燒魚犒勞大家,不過秋文卻沒能留下來慶祝,因為秋阿么接了個綉活兒,人家要得急,今天晚上必須趕出來,他得回去幫忙,苗安只好送了一大碗魚過去聊表心意。
吃了飯,悠悠被二胖叫去玩兒了,莫肅依然堅持要洗碗,苗安已經習慣了,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你還真是倔啊。」
感覺到手下的身子僵了一下,隨即有些顫,莫肅面上也是皺著眉,有些痛苦的樣子。苗安一怔,突然想到了什麼,立刻就揪住了莫肅的領子要扒他衣服。莫肅有些懵,放下碗就躲。
苗安不滿,「你躲什麼?都是男的,你……」苗安卡殼,他怎麼忘了,這個世界不一樣啊,現在自己估計被當做耍流氓了吧,他老臉一紅,不過想到莫肅的傷,還是放心不下。
「我……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傷,我有秋文送來的葯。」
莫肅想了一會兒,臉上表情有些糾結,甚至耳朵上都染上紅色,盯著苗安不說話,眼神複雜,苗安被他看的毛毛的,就在他想要不就讓莫肅自己處理時,莫肅卻坐在了椅子上。
苗安見狀立馬湊過去,從後面把衣服扒下來,堪堪露出肩膀。這一看不要緊,他不禁愣住了,莫肅兩側肩上傷口很多,有的已經結疤,有的還猙獰的咧著,翻出紅色的新肉,他伸出手,輕輕地碰了一下,聽到莫肅「嘶」的一聲,瞬間回神,拿過前幾天秋文送來的葯開始小心地塗抹。
苗安心裡五味雜陳,自己只是請他吃了幾頓飯而已,莫肅為了幫他傷成這樣,比自己之前嚴重多了,這讓他很愧疚,如果不是自己發現,他準備就這樣扛過去嗎?一想到自己受過的那種鑽心的疼,苗安就忍不住替他心驚。
身後的人一直默不作聲,臉皺得像個包子,對自己的傷口小心翼翼、想碰不敢碰的樣子讓莫肅覺得有些好笑,卻又覺得格外窩心,什麼時候,對這個人感覺不一樣了呢。
苗安抹好葯,正巧瞥見莫肅嘴角淡淡的笑意,也顧不上稀奇他的笑,數落道:
「你還笑,要不是我不小心碰到了傷口發現了,你是不是根本不打算說?」
莫肅不語,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眼中仍有笑意。苗安只當他是默認了,感覺心底一股無名火嗖的竄起來。
「你……你……」苗安氣莫肅不關心身體,卻猛然發現自己根本沒有立場指責,而且受傷也是因為幫自己,暴躁地轉了幾圈,他頹然地坐到一邊的椅子上。
上一秒還氣勢十足要訓他,下一秒卻沮喪得像個被拋棄的小狗,莫肅一時沒反應過來。
「對不起,你都是因為幫我才弄成這樣,我還給你臉色看,對不起……」苗安低聲說。
莫肅瞭然,隨即眼中笑意更盛,其實自己小時候經常受傷,這根本算不了什麼,但有人在乎自己的感覺是不一樣的。他走過去,頓了頓,揉了揉苗安的頭,努力用溫和的聲音表述自己。
「我沒事兒,你不必愧疚,我是自願的,如果你過意不去,那……你多做幾次飯給我吧。」
儘管語氣還是別彆扭扭的,但比起最初的冷冰冰已經很柔和了,苗安抬起頭盯著莫肅,見他墨色的瞳孔中只倒映著自己一個人的影子,像個漩渦般要把他吸進去,苗安晃了晃神移開了視線,情商掉線的他只是想著:既然這樣,自己再說什麼也是矯情,現在哥們兒吃飯是難題,那自己以後就包他吃。
在苗安的監督之下,莫肅按時抹葯,傷口很快就好了,兩人因為這件事關係又近了一些。收完稻子種完麥,田裡基本就沒什麼事了,苗安窩在家裡有些無聊,時不時去秋文家玩玩,再去莫肅家轉轉。
這廂,秋文總覺得苗安和莫肅有情況,八卦的小天線豎得老高。經過這幾天偷偷摸摸的觀察,他發現莫肅這人還不錯,雖然對人老是一張面癱臉,但對苗安是實打實的好,也就放下心來,不過一想到苗安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他就激動,一激動就在「老槐樹論壇」多說了幾句,然後「安哥兒和莫肅關係很好」甚至「苗安和莫肅好上了」的言論風一般傳遍全村,結果就是苗安一出門就有不少人問和莫肅處的怎麼樣了。
可憐苗安把莫肅當好兄弟,還以為大家只是對新來的莫肅表示好奇,於是把莫肅好一頓誇,希望大家都能接納他,這時候問的人總會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搞得他很是不解。莫肅不常出門,出去也多是去苗安家,又沒有人湊上去問他,所以對此事毫不知情,當然,就算知情了也是喜聞樂見的。
於是,言論又向「苗安承認對莫肅十分滿意」,「莫肅情根深種不好意思明說但只去苗安家」等詭異的方向狂奔,只可惜,兩個當事人絲毫沒有身處暴風圈中心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