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 95 章
「拜見葉帝師。」柯月山固然與葉昊蒼如今的年紀相差不大,卻是晚了一輩,實實在在的鞠了一躬。
「起來吧,」清雅的氣息,微微托起了他的手,語調一如既往的平靜「這段時日讓你們擔憂了。」
「不敢!」柯月山感覺到對方手指的涼意,卻覺得分外有主心骨「只要葉帝師安然無恙,我等便安心了。」
「這次怕是要為難你們柯家了,」葉昊蒼是半點不打算放過他「既然見到我,那便按照我說的,好好去做,今後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柯月山頓時背後冒出一陣冷汗,心中一驚,知道自己這是被看出他們柯家的私心了,頓時又是一拜,行了大禮,卻跪在地上半響不知道說什麼。
葉昊蒼實實在在的讓他跪了會兒,才開口「起來吧,只要你好好做事,這次便罷了。」
「是!」柯月山偷偷擦了擦手心的冷汗。
「那人,還會把事態升級,爾等什麼都不需要做,只要在等他鬧了幾件事,你們便借著懷疑我被他們軟禁逼宮就好。我會安排人裡應外合的,如此爾等也算是事出有因。」葉昊蒼緩緩開口「即時,軟禁恩師,殘骸忠良,屠殺血親等等罪名,我會懇請上蒼撤去他君王的身份。」
「那下一任天子呢?」柯月山和整個柯家以及其他京城的人,心裡根本不在意如今天子的死活。
都要逼迫他們不得不反了,好日子不過,就知道放縱自己的貪慾,這種人留著有何用?!
「這事,不是爾等現在需要知道的!」葉昊蒼忽然口氣一轉,嚴厲的訓斥道。
一股威嚴之氣,愣是把柯月山嚇得又給跪下了,半響,對面那人才不耐煩的揮揮手「退下吧!」
「是!」柯月山幾乎是加著尾巴狼狽的逃出宮。
在柯家等候多時的柯高義立刻迎了上去「如何?可是見到了葉先生?」
「見到了,不只是見到了,葉帝師的心思...我真是半點猜不透。」柯月山徐徐把先前的事一一說了。
柯高義眉頭緊鎖,半響搖了搖頭「我等固然受到葉帝師信任,可這份信任也只是信任。葉帝師的心中只有齊國,只有大齊王朝,若有對大齊王朝不利的,他自然不會放過!」說著一嘆「就如同當今天子,若他安安分分的做他的君王,不會對大齊不利,葉帝師自然不會管,故而,在之前這麼久他從來不聯繫任何人。可偏偏天子犯渾,所作所為已經危害到江山社稷!葉帝師!葉先生!葉聖人!如何會放過他?」
柯月山動了動雙唇,最終慚愧的垂下眼帘「葉先生高義,我等自愧不如。」
柯高義看了眼自己的長子,微微搖頭,這兒子到是對大齊王朝赤子之心,自己定然有私心,若見了葉先生反倒是不妙,而他這兒子去見,固然葉先生心懷不滿,可也會對他這份赤誠之心多了幾分滿意。
自己已經半條腿跨入棺材,怎麼樣都無所謂了,為了柯家,所有錯所有過,都由他來背,也無所謂...
有了御林軍的掩護,除了柯月山能見葉昊蒼一面外,其他人自覺腿腳利索的都能見上一見葉昊蒼。
如葉昊蒼所說,果然池哲茂根本不會安分,沒多久又借著一個由頭,要罷免了靈州五十萬大軍的總將軍,只因對方管教兒子不嚴,池哲茂便說連兒子都管不好,這樣的人不配管軍營,便給撤了。
朝中的人,都沒吭聲反對,這件事,還被「困境」的葉帝師早就猜到了。
池哲茂見百朝文武沒有反對的,心中大喜,他原本也是試探之意,若不行就假借發一通火,誰曾想,固然有幾個言官出來反對反對,大臣們也覺得這件事要再考慮考慮,卻當真沒一個正面反對他的!
這讓坐在皇位多年,一直看人臉色行事的池哲茂大喜,甚至不顧往日的小心謹慎,直接一同指令「再議什麼?直接讓王賀去代替!」
老丞相柯高義和幾個與他一條心是的大臣對視了一眼,也不再強硬反對。
靈州是養兵地,兵多,這總將軍固然帶兵打仗稍欠火候,可條件士兵卻是一流。更是葉昊蒼一手提拔。
眼下要把人換走,可不就是要奪兵權的前奏?
索性葉昊蒼早在一開始便做好準備,並吩咐自己的人必定要捏緊了兵權,就算聖旨來了,沒有他的允許,也不可放兵權!
所以這總將軍假意放下兵權,可那王賀根本是連人都指揮不了。
除了這件事,其後三個多月池哲茂更是接二連三的假借葉昊蒼的名頭,先是打壓江南書生,又除掉一個朝中重臣和兩個言官,等待秋後斬首。
甚至開始隱隱把苗頭對準柯家,這讓柯月山連夜趕來,額頭冒著冷汗的跪在葉昊蒼面前「帝師,天子已經撤去我二弟的職位,固然我二弟沒上進心,只求一個工部的小差事,可...」
「對你柯家動手也就是這幾日的事了。」葉昊蒼緩緩開口「你可是擔心?」
柯月山雙手支撐著地面,跪在地上甚至不敢多看一眼葉昊蒼,額頭的冷汗在這寒冬臘月時,一顆一顆的往外冒,半響承認的用力點頭「是!」
「這沒什麼不可承認的,」葉昊蒼輕嘆「不過,既然你柯家想要不沾上謀反叛亂之事,讓后一任君王不會顧忌爾等,便要受一點皮肉之苦,可願意?」
柯月山一愣,隨即抬頭。
那人,一如即記憶中那般風雲不驚,披著白色的披風,目光帶著涼意,看不出任何喜怒。
「是,臣等...願意。」
「那好,回去吧。」葉昊蒼起身緩緩回到房中「你父親會因你而感到驕傲的,柯月山。」
不明,柯月山抿緊了雙唇...
回到府中與年邁的老父親說起今日之事,誰知柯高義聽后哈哈大笑「好好好,好的很!」說笑著連連點頭「你的確做的好!」
「父親...」柯月山心中隱約明白,只是他還是有些不安「我這般做,當真是對的?」
柯高義連連點頭「自然是對的,沒有苦頭,如何能感化別人?若我們現在不受點罪,今後新皇登基,豈不是只覺得我們是私心?為了將來自私自利?如何敢重用?
只有我們被逼到最慘,這時候在聽候葉先生的吩咐,反了現在的天子,才能顯得我們的無奈,我們不是不想忠君,而是被葉先生所命,也是被逼無奈,不得不反。
更何況,那時絕不可能只有我們一家,而偏偏只有我們這一家那時候最慘,這番一比較,今後的新君,還會對我們有多少顧忌?」
柯月山聽了這一番話,卻是無地自容,心中有些愧疚,但為了如今的柯家...
果然沒熬過多久,池哲茂便假傳葉昊蒼的意思,扣押了老丞相柯高義,警戒著找了些子虛烏有的罪名查抄了丞相府,把柯家老老少少都看押在大牢內。
一時間京城民心晃晃,人人自危。
便在這時,池子墨帶領西北大將軍馳龍匆匆趕回京,這消息一出,頓時京城風雲突變。
無召入京,這是池哲茂期盼的,他期盼池子墨沒有召見進京,也期盼馳龍沒召見進京,可絕不是兩人同時回京!
池哲茂卻因自以為滅了柯家,士氣大漲,當眾責問「淮安王和堂堂西北大將軍居然沒有朕的召見便忽然進京,這是何意?難道反了不成?!」
這次他只想弄死其中一個,如今外敵虎視眈眈,西北大將軍馳龍自然要留著,可這淮安王...
「臣等想見一見葉帝師!」淮安王池子墨撩過前袍跪下。
馳龍也跟著高呼「臣等要見葉聖人!」
「師傅如今還在養病,不願見人!」池哲茂心裡咯噔了聲,卻只能梗著脖子道。
「今日臣等一定要見到葉帝師!」池子墨怒視。
附和他的不只是馳龍,還有京城中其他大臣,在看到這兩位時,他們忽然得到一個信號般,齊心的跪求。
「臣等懇求聖上,讓我等見帝師一面!」
面對滿朝文武搓搓逼人的氣勢,池哲茂又怒又氣「你們是要反了朕嗎?!!連朕都不信?!」
「臣等多日沒見帝師,甚是想念,只是請求見一面,難道帝師被聖上軟禁了不曾?我們見都不可一見?」池子墨仰頭,固然平靜的詢問,可語氣中帶著危險的怒意。
池哲茂一噎,轉而狂怒「你個亂臣賊子,無召入京不說,居然還帶頭逼迫朕!來人!來人把池子墨壓下去!秋後斬首!」
「皇上,為何不讓爾等見上一見?難道心虛了?當真被淮安王說中了?!」馳龍赫然站起,眼中含著殺氣怒道。
「怎麼可能?!葉帝師可是朕的恩師!」池哲茂心中又急又怒,卻也知道今天不見見怕是不能善了,便打算故技重施「只是恩師暴病,身體消瘦病弱,不願見人...你們要見,便隔著屏障見一面吧!但人不可多」
池子墨與馳龍對視一眼,雙雙頷首。
「便由臣與馳龍將軍前去吧。」池子墨起身,肅然道。
池哲茂氣勢被壓,心中滔天怒火「若看完人,淮安王你該知道自己的下場!」自己一定要誅了他九族!
「臣一定會對自己的言行負責!」池子墨一拜,便隨著太監領路,去見那「葉昊蒼」。
兩人心中都明白,隔著屏障,怕裡面的人絕不是葉昊蒼,不過前幾日他們便已經商討過,葉昊蒼身邊已經安排了十多個高手,還有御林軍的人重重保護,就算池哲茂想要拿他下手都不容易。
可葉昊蒼必須在宮內,不然他們鬧事都是師出無名。
池子墨與馳龍隔著屏風先是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后,便詢問了幾個日常的問題。
三人聊了幾句,一旁還有幾個侍衛和太監看守,更是有了幾分嚴陣以待的滋味。
池子墨不動聲色的聊著江南風光,又忽然道「葉先生,今年的桂花蜜已經出來了,還有您最喜歡的梅花露,你若喜歡我依舊為您做梅花酒與桂花蜜糕,那糕香甜可口,回味無窮,你每每都很是喜愛啊。還有那雲糕,一片片如天空中的雲彩,潔白,蓬鬆柔軟,入口即化,卻又是醇香甘甜,回味無窮。」
屏風內「葉先生」先時假意咳嗽兩聲「好是好,只是我如今的身子...哎。」
話音未落,池子墨臉色忽變,大怒道「你個假貨!」說著一腳踹開屏風。
而馳龍則飛快的跨出一步,拉開懷裡的信號,轉頭怒道「葉先生不喜甜!你居然不知道?!」
葉昊蒼的確不喜甜,可他在吃食上絲毫不挑剔,一心國家大運,能有口飯菜果脯即可,酸甜苦辣,他並不是特別介意。
可若有兩盤點心,一盤甜食,一盤咸香,他自然會拿咸香的。
池子墨資助葉昊蒼二十載,兩人感情也算是深厚,盤踞江南的池子墨自然會帶他領略風光,品嘗美酒佳肴。
這人的喜好,倒也是清楚幾分。
如今便以此來揭穿,池子墨心中也是發寒。
池哲茂居然不清楚自己的恩師這點喜好,當真是「狼心狗肺的東西!」
「速速說來,葉先生到底在何處!」馳龍到底是大將軍,固然身上沒帶佩劍,可依舊能赤手空拳的打死兩個帶刀侍衛,並護著池子墨向外沖。
與此同時,御林軍和馳龍的人馬早就準備妥當,沖入宮內!
與此同時,前殿氣氛僵持,池哲茂想著過了今天,在場這些混賬他一個都不會放過,一個個收拾!
而群臣低著頭,心中卻也有自己的思量。
今日算是把天子得罪透了,他們為官多年,卻也知道當今天子也不是心胸寬厚之輩。
若事情不順,他們怕是這輩子都完了!
可對別人沒信心,對富可敵國的淮安王沒信心,對手握兵權的馳龍將軍也沒信心,他們卻不會對葉昊蒼沒任何信心,那人是誰?聖人之徒,如今的聖人!更是一手把齊國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人!
一手打造了如今齊國太平盛世,促成了如今的繁榮景象!
這樣的人,如何會敗給一個在他們眼裡不過是擺設,是吉祥物的皇上?
沒多久,便眼尖的瞧見訊號彈,頓時叫道「馳龍將軍發了紅色的信號彈!」
前殿內呼吸間僵持,一個個怒視當今天子。
當今天子心裡也暗暗覺得不妙,卻強撐道「怎麼?馳龍將軍這是何意?」
於尚書起身,眼中藏著怒氣「這代表著他們發現皇上帶他們去看的「葉先生」是假的!皇上,葉帝師是您的恩師,更是天下的葉聖人!你把他藏在何處?之前那些旨意可是假穿了葉帝師的意圖?!為自己掃清障礙?」
「閉嘴!閉嘴!」池哲茂暴跳如雷「都給朕退下,朕說葉昊蒼病重便是病重!來人,人呢!御林軍呢!」
葉旭城上前一步,抱了拳「皇上馳龍將軍帶兵逼宮了。」
「什麼?」池哲茂頓時冒出一身冷汗「他,他這是要造反了?!給朕嚴守大門!」
葉旭城卻依舊抱拳道「臣已經將城門打開,迎入大軍。」
池哲茂嚇的連連倒退「你!你也要背叛朕了?」
「臣等只是要找到葉聖人,葉帝師!」葉旭城赫然抬頭,眼中含著怒氣「敢問,這兩年多來,你可是把葉帝師藏在何處?!」
「這是朕的事,不要你們管!難道朕想要處理一個人你們都要橫加干涉?!」池哲茂口不擇言的怒罵。
「若是別人,臣等怕是沒資格,但那人是聖上您的恩師,更是為齊國立下汗馬功勞的葉聖人!你便沒有任何罪名的處理他?!若非葉帝師,您怕是早就不知在何處了!」這種話,還真不該說,可臣子們心裡還真就是這麼想的。
池哲茂長這麼大,除了乖乖聽話外,半點建設都沒。
不是葉昊蒼護的緊,而是他真沒能耐,半點也做不好正經事。
為此葉昊蒼一直苦嘆,也是懊惱,懷疑自己是不是選錯了人。
但有句話說的對,既然選都選了,那就是跪著也要把人扶正了,為他擦乾淨屁股。
所以葉昊蒼含辛茹苦的親自教導這麼多年後,又手把手教的把齊國一手扶起,有了如今的繁榮盛世,只要池哲茂乖乖的,和往常一樣,自己在暗中盯著,這繁榮盛世昌盛個五六十年應該沒問題。
可偏偏,架不住池哲茂作死。
如今聲望依舊的葉昊蒼帶人反了自己輔上位的池哲茂,就算自己做天子都理所當然,更何況他乃是當今聖人,有的是名聲,更不是注重權貴的。
就在前殿氣氛僵硬,爭論不休時,宮殿大門再次被打開,帶頭那人赫然是眾人期盼已久的葉昊蒼,他身後則是一臉肅穆的馳龍以及喜悅的淮安王。
「逆徒,你可有什麼話要說!?」葉昊蒼傲然的站在宮殿中,一身白衣,臉上帶著幾分並未被照顧好的蒼白。
池哲茂見狀倒退三步,臉色蒼白,卻依舊死死咬著牙「你要朕說什麼?!你不過是要朕做這個傀儡!」
「本以為你長進了,就算軟禁我,卻也有幾分魄力。故而前期你接著我的名義剷除異己,我便並未有動作,只盼著你出了這口氣后,好好一心為民一心為國!我為你創造滔天盛世,而你卻絲毫不珍惜,只知道為了一己私利!全然辜負了我二十多年來的諄諄教導!」葉昊蒼恨鐵不成鋼的怒斥「你看看,齊國被你弄的水生火熱,民不聊生,大臣人人自危,還有那份齊國盛世的模樣?要不了幾年,怕是齊國都被你敗了!」
「那也是朕的事!這是朕的天下,朕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不要你管!」池哲茂憤怒的雙目充血,彷彿是一頭惡狼般兇狠的瞪著葉昊蒼「你算什麼東西,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管到朕的頭上!」
「朕是你的恩師,朕受命天下,朕受你父皇的託付,我師傅的託付要為齊國帶來另一個盛世!而你,不合格!退位吧。」葉昊蒼冷然的一步步緊逼。
池哲茂步步後退,眼中帶著驚恐和不安「不不不,朕不要退位,朕不要!朕可以改,真可以...」
「如今已經容不得你猶豫,我明日便會禱告上蒼,求其寬恕我選錯君王,輔佐錯人,而如今!你不得不退位,不然你問問滿朝文武,你問問天下百姓,他們願意要你這個皇上嗎?!」葉昊蒼一把拽住池哲茂的前襟,從寶座上忍了下來,彷彿是在扔一件垃圾,一件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該扔了的垃圾「當年我第一節課時便告訴你,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可還記得?」
「朕,朕...」面對現在強勢而殺氣騰騰的葉昊蒼,池哲茂嚇得魂飛魄散,不足的往後挪。
忽然撞到了人,似乎讓他清醒了幾分,眼前一亮跳了起來「朕現在沒有兄弟姐妹!也沒有一個池家血液的直系可以繼承皇位!難道你想要改朝換代嗎!?你想讓這天下改其他姓嗎?所以只有朕!只有朕!」
「你的皇兒呢?」馳龍不屑的冷哼聲「他們就不行了了?」
誰知,這話卻讓池哲茂哈哈大笑「我的皇兒就沒活過三歲的!葉昊蒼你選不了下一個國君了,哈哈哈哈。」
這話一出,眾人臉色突變。
池子墨都忍不住咒罵「簡直是喪心病狂!」
為了保住皇位,連自己的子嗣都殺害!
「你果然沒資格繼承皇位,」誰知葉昊蒼依舊平靜的開口「我當初就看穿了,只是...真不該心軟。」
滿朝文武心中確有幾分不安,難道真要如池哲茂所言,沒有其他適合的繼承人,只能讓那該死的混蛋繼續做皇上?!他們心有不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