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鬼屋之夜
一張八十年代的報紙,一場火災,這樣普通的報道,卻讓法學老教授劉教授,陷入恐懼,坐在位置上抽搐,痛苦地呼喊。
在這危急時刻,張樞,反倒變得冷靜。他立刻起身扶住劉教授,從他氣短臉紅的樣子,判斷出他應該是心臟病突發,他是劉教授的愛徒,自然知道劉教授有心臟病。
他迅速摸向劉教授的上衣口袋,很快找到了藥瓶,倒出兩粒,就放入劉教授的嘴中,並且,開始順撫劉教授的胸口。
伽藍依然坐在原位,淡淡地看著漸漸恢復的劉教授,輕輕地說道:「如果劉教授不是心臟病,你又如何處理方才的情況?」
站在劉教授身邊的張樞微微有些氣憤,那伽藍先前不過來幫忙也就罷了,現在還坐在那裡說著莫名其妙的話。
「很多時候,你看到的,並非是醫學可以解釋的。」伽藍說完,淡淡地看著張樞,張樞陷入怔愣,什麼叫做,醫學無法解釋?
劉教授慢慢恢復了呼吸,焦急地看向伽藍:「同學,快搬出那間房子,那房子不幹凈。」
「我們知道,教授。」張樞坐回原位,劉教授陷入驚訝。
張樞抬眸,窗外陽光分外明媚:「現在我們來就是為了調查這件事。」他頓了頓,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狹長的眼睛裡帶出一分不屬於他年紀的成熟和精明,「教授,雖然您在的時候,沒有把房子租出去。但是後來,還是被人出租了,大家也是在出事後,不再靠近那間鬼屋。
但是,五年過去了,五年可以讓人忘記很多事情,例如鬼屋。我們就是不想再等到出事後,亡羊補牢。」
「你們?你們能行嗎?」劉教授撫住胸口,面前兩位都只是學生,還只是孩子,他恐慌地搖頭,「不,你們不行。雖然我教的是法學,不應該宣揚迷信。但是那件屋子裡的事,實在不是科學可以解釋的。」
「教授,那間屋子到底怎麼了?」張樞輕輕地問。
劉教授臉色灰白,宛如就連回憶起來,都讓他恐懼:「那間屋子,不幹凈!」
窗,在風中,搖曳了一下,外面,靜了。
張樞雙手交握在了身前,他看向身邊的伽藍,她神情很淡,側開了臉,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住進那屋子的當天,就遇到了鬼。」劉教授緩緩說道。
「鬼?」一陣風從窗外而入,帶來一絲涼氣。
劉教授有些顫抖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熱茶,點了點頭:「鬼,而且是女鬼。我很怕,她每一晚都會出現,就是那幅畫,那幅滿是玫瑰的畫。」
張樞想了起來,在進屋時,客廳的中央,就掛著一幅滿是玫瑰的畫。裡面還有一個看似女人的白點。
「她就在裡面,她會越來越近,會離你越來越近!然後掐住你的脖子,對著你……微笑……」劉教授雙目圓睜,宛如那女鬼此刻就在他的面前。張樞立刻上前,扶住劉教授顫抖的身體:「對不起,教授,讓你想起這些事情。」
「不不不……」劉教授緊緊握住熱燙的茶杯,「你們說得對,不能再讓它害人了。我就是因此,要燒掉那幅畫。可是!無論我用任何方法,那幅畫,都完好無損!就算我把房子都燒了……」
「原來那場火災是您自己放的。」
「我當時不知道該怎麼辦。張樞啊,你也知道,那個年代,如果我說房子鬧鬼,我會被當做精神病的。我的前途,就全毀了。」
「教授,我明白。」
「所以,我只有搬走。我不想賣那房子的,可是沒想到我老婆!哎!那些孩子的死,我有罪啊!」劉教授唉聲嘆氣,懊悔不已。
從老教授的話里,可以判斷出,那房子里的鬼,跟那幅畫有關,可是,張樞還是覺得從老教授這裡獲得的信息遠遠不夠,他不禁問:「教授,那畫又是從何而來?」
「我不知道,不知道!它無端端就掛在了牆上,我起先以為是造房子的人掛上的,但是,但是!這件事真的很詭異。」
張樞陷入沉思,這畫竟是自己出現的:「教授,那這房子之前是什麼?」
「之前?喲,應該是老房區吧,我不是杭州人,也不大清楚……」
看來老教授這裡,是查不到什麼了。張樞心有不甘,整件事,依舊是個謎團。
從老教授辦公室里出來,鈴聲乍然而起,將沉思中的張樞嚇了一跳。他看向伽藍,忍不住問:「伽藍,接下去怎麼辦?」
伽藍抱著書抬臉朝他一笑:「是啊,接下去該怎麼辦?」
「你……」
「我?我怎麼了?」
「不是你要查的嗎?」
伽藍神秘而笑:「你錯了,是你要查。」
張樞被伽藍的話,弄得有些糊塗。他看了看左右,就拖著伽藍一路疾走。
他低著頭,似乎不想引人注意。可是,帥氣的張樞即使戴上口罩,他的薯粉依然能一眼就認出他。一路上,那些女生都驚訝地看著被張樞拖著的女生,他們的王子,幾時有了公主?不不不,那一定不是張樞的女友。一定不是。
在被拉到學校樹林一個僻靜之處后,伽藍脫口就說:「沒想到你這麼受歡迎,我這一路上,賺了不少回頭率。」
但是,張樞可沒心情和她開玩笑,當即沉聲問伽藍:「你到底是誰?」
伽藍笑了,清澈的眸子在陽光中炯炯閃爍,她身邊的楊柳撫過她的面前,再靜靜垂落,她悠悠說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自己是誰?」
「我?!」張樞立時,怔立在湖邊。
波光粼粼的湖面,倒影著張樞和伽藍,明晃晃的湖水反射出來的光亮,在他們身上閃現。
伽藍雙手背到身後,碎花的裙擺在風中輕輕揚起,忽的,她的身邊,浮出了兩個淡淡的人影,他們好奇的,躲在柳樹后偷窺,張樞的視線被他們吸引,但是很快,他似乎刻意裝作不看見地收回。
伽藍笑了:「不要裝作看不見。」
張樞一驚。與此同時,那兩隻鬼也驚訝地瞪大眼睛,面面相覷。
「也不要裝作聽不見,更不要裝作感覺不到。」說罷,伽藍猛地退後一步,伸手,就抓住了那兩隻鬼的手臂,當即,鬼驚呼起來:「你想做什麼!」
這奇怪的景象讓張樞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明明對方是鬼,應該是被人懼怕的東西,但是他們,卻喊地如同殺豬一般。
伽藍鬆開了手,兩隻鬼,立刻縮回那棵柳樹,她轉身撫上柳樹的樹榦:「柳樹集魂,成為孤魂野鬼暫時的棲身之處,可保鬼魂不在人間灰飛煙滅。」
靜靜的風,再次揚起了那細細的柳枝,帶出了幾分悲涼。張樞怔怔地站著,他似乎正在接觸那個自己知道的世界,可是此刻,聽著那伽藍的話,他卻有了一種井底之蛙的感覺,他對那個世界,其實,一無所知。
「不要迴避上天給你的這個天賦,逃避他們,只會害了你和你周圍的人。其實這些知識,已經在你的血液里,只是因為你長期的逃避,而被封存。張樞,十年前那個少女的事,也是她命里註定,所以不要再自責。」
蒼白的顏色浮上張樞的臉龐,他的眸中,湧出了無限的哀傷和懊悔。
「但是,現在的你,已經具備與它們戰鬥的能力,如果再繼續逃避下去,就會完全失去它們。你是想做一個普通的凡人,還是與惡靈戰鬥的鬥士,就看你自己的選擇。想好了,就來鬼屋找我。」
張樞震驚了,他真的具備和惡靈戰鬥的能力?那為何不是十年前,而是今天?他想尋找答案時,卻發現四周只剩下他一人,而那伽藍,早已不見身影。幽靜的河邊,是那一排又一排的楊柳,宛如方才,根本沒有伽藍的存在。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自己是誰?】伽藍的話回蕩在他的耳邊,他,到底是誰?
他靜靜的,一個人開始在路上徘徊,企圖尋找心中的這個答案。
他從出生時,便有了人們常說的陰陽眼。他很害怕,很害怕。一個人,不敢待在陰暗中,不敢在夜間睜開眼睛。
因為只要一睜開,他就會看到另一個世界,另一種人。他們知道他看得見,聽得見,感覺地到他們。
他們有時會故意嚇他,有時,卻又在他耳邊不停地絮叨自己的生前過往。他只是個孩子,他只有害怕。
直到,奶奶的死。
至此,他不再害怕,但也不想去面對。他努力做一個正常人,這沒有什麼不對。
可是,一個神秘的女生,伽藍,出現了,她向他發出前往那個世界的邀請,他,又該如何?
天,暗了。
張樞茫然地站在西湖邊,手裡還拿著下午的課本,他走了多久?他不知道。只知道回神時,已經是在西湖邊,而且,隨著黑夜的降臨,他的心跳莫名地越來越快。他到底又為何而興奮?
忽然,他轉身,攔了一輛的士,直奔伽藍的小區,匆匆付了錢,下了車,跑至伽藍樓下。
「呼呼呼呼。」他氣喘吁吁地仰望那間鬼屋,就是這裡!
他平穩了一下呼吸,朝門口邁進。
依然是四樓右邊的那間房。
嗒,嗒。」樓道里,響起了不緊不慢的高跟鞋聲。這裡,是老房子,夜晚,沒有聲控的路燈,樓道黑暗,無法看清人影。聽腳步聲,是越來越近。
張樞戒備地看向樓道,忽然,他身邊的門猛然打開,一條蒼白的手臂,從黑暗中而出,就抓住了張樞的手臂。
張樞,怔住了。
冰涼刺骨的觸感,分明不屬於人類所有,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量,卻不是將他拉入屋中,而是將他,狠狠推開。張樞手中的課本,灑落一地。
再次關閉。
一個女人,從樓道里走了上來,她疑惑地看了張樞一眼,朝五樓走去。
張樞愣愣地站在門口,他現在,算不算是連門都進不去?他輕笑出聲,撿起課本,拍了拍,準備等伽藍,剛才那情形,顯然屋內沒人。
他靠在牆邊,無聊地等了一會,視線隨意地瞟過一個又一個經過他身邊的住戶。這很奇怪,整棟樓,唯獨這間不幹凈。
若是這間曾經死過人也就罷了,但是,這棟樓平地而起時,就出現了這個詭異的房間,這很讓人不解。
就在這時,他無意間瞟到門邊的牆上,好像有張字條。他頓覺疑惑,就上前觀看,只見紙條上寫道:鑰匙在門框上。
他愣了愣,就在這時,那字條「哧!」一聲,消失了。牆上沒有留下半點痕迹。他一怔,摸向牆面,牆面上微微殘留一點點溫熱,好似一種溫度,但是,他又不知道這是屬於什麼的溫度。
他轉身,伸手摸向門框上方,他個子本就高,所以並不費力。果然,在門框上,藏有一把鑰匙。
他取下鑰匙,看著它微微擰眉,這伽藍,到底什麼意思?
但是,已經沒有時間去想別的。他拿起鑰匙,毫不猶豫地開門。
「嘎巴。」門,開了。
沒有陰冷的氣息,沒有黑色的怨氣,更沒有女鬼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什麼都沒有,正常地就像普通屋子。但是,恰恰是這份再正常不過的正常,讓他毛骨悚然。
「吧嗒。」他打開了燈,屋內立刻一片明亮,纖塵不染的屋子是那日他們打掃后的成果。他反手關上門,輕輕喊了一聲:「伽藍?」
屋內無人回應,他將課本隨手放在身邊的鞋柜上,慢慢進入屋子。他很迷惑,為什麼?今天這間鬼屋什麼都沒有了?
按道理,鬼的存在,勢必會有陰氣,就在方才,他還被屋內的這隻鬼襲擊,怎麼一進來,什麼都沒了。
他,似乎遇到了,從未遇到的古怪現象。
窗戶微微打開著,他站在客廳里,可以聽到外面的聲音,鄰居的,街道的,嘈雜的人聲讓你幾乎可以確定,這間屋子,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然後就是那陣陣飯香,更勾起了張樞的食慾。他,餓了。
張樞在這正常的環境之下,漸漸變得放鬆。他走進廚房,想找找有沒有吃的。卻沒想到在廚房的櫥柜上,又看到了同一個字跡的字條:柜子里有泡麵。
然後,那字條在張樞看完后一聲消失。
有了上一次,張樞這次對字條的消失,就沒有了先前的驚訝。他打開櫥櫃,拿出泡麵,放入熱水,塞到了微波爐中。
然後,他離開廚房,再次來到客廳,直接走到了,那幅畫前。
畫面上,依然是滿眼的玫瑰花,和上次看到的,沒有絲毫變化。可是,他忽然發覺,那個站在天地之間的女人,變大了。
確切的說,更像是走近了。
原本一個微不可見的小小的白點,現在,已經能清楚地看出了人形,從畫的比例上來說,她是走近了。也更加可以確定,這是一個女人。白色的衣裙,黑色的長發,在一片黑暗的天空下站立著。
她真的,近了。劉教授說得沒錯,那難道這畫,就是這間房子鬧鬼的根源?!
他慢慢地,伸出手指,靠近那幅畫,很慢,很小心,他不知道自己將會面對什麼,但是,他不會再退縮。
「叮!」
張樞驚了一下,收回手,原來,是泡麵好了。
他不由得自嘲一笑,什麼時候,也開始自己嚇自己了。他轉身走向廚房,他沒有想到,就在他離開時,那畫中的女人,又向前,近了一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