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番外七
(一)
沐婉靈是個天之驕女,與個性溫柔安靜的妹妹相比,沐婉靈天生就有一種保護欲和霸氣,她從小護著自己的妹妹,個性驕傲倔強,又天資聰穎,他的父母其實是把她當做沐氏接班人來培養的,她也一直做的很好。
她活得瀟洒、自在、驕傲、獨立,是B市一朵嬌艷的玫瑰,當時所有人提起沐婉靈,都不得不說一句,論起心機手腕果敢,她不輸於任何一個男人。
她是沐婉靈,囂張、高傲、強悍;她是沐家小姐,天資聰穎,瀟洒自在;
她活得令無數人羨慕。
但是在二十二歲那一年,她遇到她一生的劫。
秦墨陽。
溫柔優雅、平易近人、妙語連珠、幽默從容,似乎是古代的大家公子,從畫卷中翩翩走來。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沐婉靈就淪陷了,那劇烈跳動的心臟告訴她,她喜歡他,她想要和他在一起。
那是一個雨夜,秦墨陽撐著傘,護著沐婉靈走在馬路上,沐婉靈被他護在裡面,笑道:「為什麼一定要我在裡面?」
「我要保護你啊。」秦墨陽說的理所當然。
那一刻,沐婉靈的心徹底淪陷。
她一直都是一個保護者,對朋友,對妹妹,對親人,甚至在父母眼裡,她也是一個強悍的不需要保護的女子,她是沐氏的接班人,是沐氏未來的主人,她不能軟弱,也只能是個保護者。
而秦墨陽,是第一個給予她保護的人;
那也是第一次,沐婉靈成為一個被保護者。
被護送回家的時候,沐婉靈發現秦墨陽的外側已經淋濕,但是他什麼都沒說,只是看著她被趕來的妹妹接走,從容微笑。
那笑容像雨夜裡的光,勾-走了沐婉靈全部的心神。
年少的淪陷簡單又直白。
他們自然地在一起交往、約會、牽手、接吻,在這期間,沐婉靈發現他們三觀一致,愛好相似,共同話題非常多,在一起說上一天的話都不會煩躁,那是一種屬於心和心的相貼。
所以,在秦墨陽提出結婚的時候,沐婉靈簡單地就答應了。
他愛她,她也愛他,他們家室相當,三觀一致,愛好相似,沒有比這更完美的伴侶了,不是嗎?
沐家上下震怒,沐母早逝,沐父獨自拉扯兩個孩子長大,也從未動過再娶的相似,這兩個女孩子都是他的掌中寶,肉中肉,即使他平時對沐婉靈更嚴厲一些,也完全改變不了他對她的愛,他怎麼忍心看著她往火坑裡跳?
秦家的人,絕對不是什麼良配!
可是生性倔強又陷入戀愛中的沐婉靈哪裡聽得進去?她執意一意孤行,不息與父親爭吵,甚至說出「你不參加我的婚禮我也要嫁給他」這種話,她的父親那幾天彷彿老了十歲,最後還是出現在他們的婚禮上,懷著複雜的心情將沐婉靈交到秦墨陽手裡,低聲道:「好好照顧好他,否則……」
「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他說的鏗鏘有力,那銳利冰冷的眼神彷彿能把秦墨陽刺穿,沐婉靈想要發火,最後顧忌著婚禮還是壓了下去,只扭頭不理會自己的父親。
剩下的賓客也只把這當成一個父親對女兒的愛,即使有其他想法的賓客,此時也都笑意盈盈。
那是沐婉靈的婚禮,盛大、豪華、讓人驚羨。
身披白紗,斂下驕傲,美的如夢似幻。
因為婚禮的那番話,沐婉靈氣了好久,一直沒有回家看望父親,最後還是在妹妹的勸說下回去了,妹妹沉默地看著她,嘆息道:「姐,爸爸已經不是壯年人了。」
那句話讓沐婉靈心驚肉跳,但是在此後,她並沒有時間和精力再去看父親了。
她懷孕了。
懷孕以後精力不濟,處理起沐氏的事情也越加力不從心,秦墨陽心疼她,試探性地提出幫她,沐婉靈毫不懷疑丈夫對於自己的愛,夫妻本是一體,沒那麼多防備。
她同意了。
這是噩夢的開端。
後來,她的孕吐反應太過明顯,又因為熬夜工作而險些流產,被秦墨陽強制留在了家裡,日日夜夜享受照顧,多餘的事情,都由秦墨陽代勞。
直到孩子出生,秦墨陽看著她和孩子,笑得幸福溫柔,他希望沐婉靈不要那麼累,多在家裡休息,畢竟生孩子實在是傷到了她的身體,他還想要一個小公主呢。
沐婉靈也這麼想。
這一待,就是四年。
直到父親把那一疊文件劈頭蓋臉地砸在沐婉靈的臉上。
美夢破碎。
(二)
沐婉靈看著小小的孩子,看著溫柔的丈夫,爭吵在這棟宅子里蔓延。
她收回秦墨陽在沐氏的權力,這讓秦墨陽十分不滿,他說:「我們只有桐桐一個孩子,日後這一切都是要留給桐桐的,那麼沐氏和秦氏有什麼區別嗎?」
沐婉靈堅持,「那也要等桐桐來做。」
秦墨陽摔門而出。
那是第一次,一貫溫爾有雅的丈夫卸下他溫柔的面具。
沐婉靈哭了半夜。
半夜,她的丈夫回來,一身酒氣,抱著她沙啞道:「……你就這麼不信任我嗎?」
「我做這一切,不是為了你,為了我們這個家嗎?」
沐婉靈的眼淚嘩地流了下來。
那個時候的沐婉靈,終究還是太過年輕,她曾經瀟洒自在,現在卻捨不得秦墨陽給的溫暖。
她學會了退讓和妥協,學會了體諒和溫柔,那時候,秦墨陽的頹廢似乎就是一種無聲地指責,讓她的心臟鈍痛。
夫妻之間,難道不該互相信任嗎?
夫妻之間,難道不應該意見一致嗎?
墨陽說得對,這一切,最後不都是桐桐的嗎?那麼姓沐還是秦,有什麼關係呢?
但是沐婉靈終究是沐婉靈,她是大小姐,是天之驕傲,生性高傲,那命令是她下的,權利是她奪走的,她怎麼能那麼簡單輕易地又交回去?
那是打自己的臉,沐婉靈做不到。
但是她想,再等兩年,等父親認可墨陽,再還回去。
(三)
已經沒有兩年可以等了。
沐婉靈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和秦墨陽互相爭吵、指責、砸東西,然後他甩門而去,她在床邊默默哭泣,她的兒子會小跑過來,體貼地安慰她。
她的朋友們、親戚們、她的父親和妹妹,都在勸她,離婚吧,離婚吧;
「不!」
沐婉靈堅定地說。
我為他付出那麼多,憑什麼要離婚?!
我們曾經那麼相愛,為什麼要離婚?!
我們之間只是出了一點小狀況,為什麼要離婚?!
父親罵過她,妹妹勸過她,閨蜜甚至給了她一巴掌,都不能阻擋她鬼迷心竅;
她繼續和秦墨陽耗。
爭吵、指責、咒罵、摔砸、哭泣,
每天每晚的輪迴,
只是慢慢地,沒有了那個來安慰她的孩子。
(四)
沐父不是年輕人了,那一天,他身體終於撐不住了,
在醫院熬了三個月,瘦的不成人形,最後卻把一疊列印紙砸在了沐婉靈臉上,怒道:「沐婉靈!」
「你看看你自己!你看看你自己!」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的父親,心心念念的,還是那個令人擔心的大女兒。
那天晚上,秦墨陽回家,他們一如既往地爭吵指責謾罵,但是那是第一次,沐婉靈動了手,秦墨陽也動了手;
察覺到動靜的小小男孩跑了出來,卻被暴怒的秦墨陽一腳踹飛。
倒在地上痙攣的孩子,滿地的碎片,臉上火辣辣的疼痛,終於把沐婉靈從噩夢中拽醒了。
她將那疊父親臨終前給她的A4紙細細地看了一遍,然後點燃了它們,火苗蔓延到她的手上,她妹妹重重的一巴掌打在她臉上,
「姐姐!我和桐桐,都只有你了!」
「你不要我們了嗎?!」
她顫抖地抱住她哭泣的妹妹,哽咽道:「我也只有你們了……」
她的愛情、她的任性、她的痴迷、她的痛苦、她的絕望、她的心酸與淚水,都在那飛舞的火花中消弭;
她任性了太久,她執迷不悟了太久,她早就該清醒了。
她是沐婉靈,是沐家的大小姐,是天之驕女,是沐家未來的掌權人,那時候,她有任性的資格;
現在,她是沐婉靈,是沐家當家人,是一個孩子的母親,她已經任性了太久,她已經沒有執迷不悟的資格。
她終究,更適合做一個保護者,而不是被保護者。
(五)
沐婉靈從夢中醒來的時候,才凌晨四點半,天空灰濛濛的,隱隱可見月亮的光輝,她點了一根煙,沒有抽,只是看這煙霧裊裊;
今天,是秦墨陽行-刑的日子。
死-刑,緩期一年執行。
這是她四處走動之後的結果,她不能容忍秦墨陽判個有-期,在未來的一天出獄,再一次用這麼喪心病狂的辦法對付阿寧錦桐;
曾經,她沒能護住自己的兒子,現在,她不能讓她的親人有任何一絲危險!
她要把一切扼殺在搖籃里。
她點了整整一包煙,在六點多的時候,接到了一個電話,那人說,「結束了。」
剎那間,她淚流滿面。
愛與恨,痛苦與糾纏,統統在那瞬間,煙消雲滅。
(六)
沐家大宅在不久后,迎來了一個新的生命。
沐婉靈的臉上,再一次出現了笑容。
——我願承擔一切罪罰險惡,只願他們幸福平安。
——我願意,承擔一切。
抱著小小的孩子,沐婉靈輕輕地吻上他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