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狙擊
警車上五個人,夏雯不停的跟副駕駛座位上的老爸嘰嘰喳喳,歡快得像一隻飛出籠子的小鳥,可是寧月香卻緊張得連眼珠子都不敢亂轉,瑟瑟的緊靠著夏雯,巴不得自己瞬移回學校。
坐在她左邊的男子冷漠的盯著窗外,從那一眼之後連看都沒看她,所以寧月香不知道他有沒有認出她來……
不可能認不出來吧。就在幾小時前,她還在他面前發出了女高音級別的超級尖叫,那種頻率的穿透力之強,彷彿現在還回蕩在耳邊,誰能忘得掉。
他一點動靜都沒有,寧月香忍不住好奇,悄悄的打量他。
他的臉清俊又年輕,鼻高唇薄,五官出乎意料的精緻,就像世界級雕刻家精心塑造的雕塑,每一筆都是完美的勾勒,燈光暈染,潤飾著他微白的膚色,如同古老海面浮出的暗沉礁石,孤身遺留在寂靜的無邊黑暗,冷眼旁觀這都市的繁華。
他真的好年輕,也就二十多歲,可是他的眼神實在是太冷了,像是用冰水凍住了時間,渾身散發著森寒氣息。再怎麼精緻的雕塑,如果覆蓋上一層厚厚的寒冰,成了冰雕,還如何讓人欣賞。
黑色的風衣包裹了他全身,立起的領子想要擋住她的視線,她看不到那個冰冷的眼神,只是並肩而坐感覺他的身形比她想象的要瘦削,肩膀寬闊,貼著軟皮座椅的背脊格外挺拔,好像隨時處於應戰的戒備狀態。
那黑色風衣裡面有沒有穿警服,寧月香實在看不出來。他把自己包裹得太嚴實了,除了一張冰塊臉,也就露出一雙手,安靜的放在腿上。黑色的西褲襯得他手指乾淨、修長、沉穩,任憑車子疾馳如何顫動,他的雙手始終紋絲不動。
她目不轉睛的打量,他早就注意到了。但她看得太認真,又看得太久,他覺得很不自在,微微蹙起眉頭,不再盯著窗外,而是用冰冷的眼神警告她。
寧月香還是有點怕,往夏雯身上躲,怕這個冰山男突然掏出把槍朝她射。
「月香你快把我從車窗擠出去啦!怎麼啦,還胃疼嗎?」夏雯看她臉色還是不好,大咧咧的摟住她肩膀,當她的人形靠墊。
「你們女孩子年輕輕的別老想著減肥,成天不吃飯,把身體搞壞了可怎麼辦。」夏興國板起臉訓斥後座兩個姑娘,隨手從衣兜里摸出兩塊硬糖,塞給夏雯。
「爸,月香又不是低血糖,你給我果糖幹嘛?」夏雯哭笑不得,「話說老爸,你就不能先送我們回學校嗎?」
「你這死丫頭,當老爸是你的專車司機啊!這回出警是追捕逃犯,恰巧路過你那兒罷了,等待會兒巡邏到你們學校附近再讓你們下車。不過你這丫頭別又想湊熱鬧,今天的犯人可不是你們案例課上的善男信女,他偷渡過來的,手裡有槍,已經打傷好多人了。」
一聽說歹徒有槍,還是窮凶極惡的恐怖分子,夏雯頓時不敢胡鬧了,蔫蔫的靠邊坐著。
寧月香忽然想起剛剛警車來時,有個男乘客不見了,便說:「夏叔叔,您說的偷渡犯是個老外?他是不是粗眉毛、厚嘴唇,右眼眼角還有一顆黑痣?」
夏興國大驚:「你怎麼知道的?你在哪兒見過他!」
「……就是剛才那趟末班車。」
片刻后,警車停在F大轉角的小路旁,兩個女生向警官們道謝離開。臨別時寧月香感覺到背後那冰冷的視線,小心翼翼的用餘光瞟了一眼,看到後排車窗正往上搖,完全看不到車裡的人。
夏雯有點怕怕的問:「月香,咱們居然跟殺人犯坐了一路的公交車,是不是差點就被殺了啊?」
寧月香反倒鎮定得很,安慰她說:「像這種很有計劃的歹徒不會隨便殺人的啦,你看那個瘋老頭在車上鬧成那樣他也沒制止,我想今天的事也在歹徒意料之外。如果貿然殺了咱們,會暴露他的行蹤。」
「說是這麼說,但月香你怎麼可以這樣鎮靜?這可不是案例啊……欸,話說你還真觀察了車上所有的人,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瘋老頭臉上了。」
寧月香淡淡的笑了笑,司機和瘋老頭扭打的時候她習慣性的觀察了所有人的反應,與其說是觀察,實則是判斷在那種情況下如何才能更好的保護自己。
「對了夏雯,關於『裴銘瑾』這個人,你知道什麼嗎?」
「就是剛剛坐你旁邊的裴少嘛,老爸不是說了,他是中央直屬幹部哦,level超高,還有特別的配槍許可權,另外人長得真是帥呆了!超~超酷的帥哥,尤其是他板著臉說『無聊……』的時候真的好man噢!」夏雯學著裴銘瑾的語氣重複那兩個字,然後對著空氣一臉花痴。
其實搭車半個多小時,冰山男也就說了「無聊」兩個字,還是因為夏興國介紹起他的事,他才表示不滿。
寧月香細想今天兩次見面,最大的收穫也就是從別人口中知道了他的名字,而冰山男自己說的話還不到十個字,光是那張冰塊臉就足以把周圍的人都凍死了。
難道他平時上班的時候也擺這張臉?他的同事真的不會對他有意見嗎?
回寢的時間太晚了,寧月香只來得及洗個頭寢室就熄燈了,她只好藉助窗外的霓虹燈光擦頭髮。
對著鏡子胡亂擦了一陣,濕乎乎的毛巾蒙在頭上,正準備摸黑找梳子的時候,她突然發現鏡子中的自己,手背上有一個移動的紅點,頓時愣住。
然後就見那個小小的紅點微微晃動著,滑到她頭上的毛巾,然後繼續往她右側太陽穴移動。
鏡子忠實的映照出了一切,即便屋內黑得像一團墨,那個小紅點還是清晰的搖曳著,正耐心的等待著她摘下毛巾,然後轉過頭。
寧月香感覺自己的心臟已經停止跳動了,天花板上老舊的風扇發出嘎吱嘎吱的噪音,扇出呼呼的難聽風聲,與臨街晝夜吵鬧不休的施工響動,一同被心臟靜止了。
紅外瞄準器?!
她嚇得亡魂皆冒,一屁股坐在地上,連滾帶爬的鑽進靠窗的桌子下。
「呼……呼……呼……呼……」
耳邊只能聽到自己快要爆炸的心跳和粗重的氣喘,她全身都在顫抖著,胳膊、大腿、肚子、眼球,都在不可遏止的顫抖。
沒有、沒有槍聲。
狙擊手沒有開槍。
她窩在桌下顫抖,雙手抱著膝蓋,就像一隻待宰的小羔羊,卑微得動都不敢動。嗓子發不出聲音,牙齒在不聽話的打戰,明明下午的時候還能尖叫得那麼洪亮,可是現在卻連一聲呼救都沒能發出。
她在剛才那一瞬間只能想到電影里狗血俗套的槍戰片,可是身體好笨重,根本沒有辦法利落的反應過來,她知道這種時候最安全的就是從窗外看不到的桌子底下,但在爬到桌底的那幾秒鐘過程卻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她住的這棟宿舍樓在學校最角落,隔著一片綠化很好的小樹林,然後臨街。街上最近在施工,而對面有好幾棟摩天大樓,公寓、商廈、寫字樓都有,從任一大樓上都能瞄準這間小小的寢室,毫無難度。
腦海中清晰的閃過末班車上那名偷渡犯的臉,還有他手中拎著的大行李包,那裡面裝了很大的東西,夏警官說,是槍。
說的是,狙擊槍嗎?
如果不是那面鏡子,她現在會不會已經死了?
她懊惱的抱著頭,覺得自己跟死了差不多了,一定是偷渡犯看到她跟夏雯上了警車,認定她跟追捕他的警察有關,才會來狙擊她。
「月香,你幹嘛呢?」
沖涼回來的夏雯打開檯燈,屋裡頓時亮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