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水落石出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眼看唯一的線索也要斷了,我躁起來。
「從照片本身追查他們的蹤跡估計沒指望了,不過我們還可以從照片里的影像試著尋找突破點。」
莫明說完,還不等我發出疑問,用手指在照片上點了幾下,而他的指尖分別落在了那個男人身旁的那幾個裝飾物以及雜物上,讓我倍感迷惑。
「據我所知,這種陶藝花瓶可不是所有商店都有賣的,我們可以從這部分裸露出來的花紋入手,尋找出售這種陶藝花瓶的店鋪,並在這些店鋪附近進一步縮小範圍。」
這時,我看見莫明的手指落在那小半隻紅褐色花瓶上,儘管照片上的花瓶只露出一小部分,從陶片上不完整的花紋來看,這應該是一隻雕琢別緻的陶藝品,不過應該不可能來自於真品,很可能是贗品,因為沒有人會把一個世間稀罕的古董工藝品和一個犯人關在一起。
由於我對工藝品的鑒賞能力實在業餘得可憐,再加上沒有這隻花瓶的完整畫面,所以一時無法描繪出這隻花瓶的完整圖案,只能暫時把這項後續工作交給了雪兒,希望藉助某些專家的能力,將這個陶藝花瓶恢復原貌。
接著,莫明又把手指移向了那個男人床邊堆積著的幾個硬紙板箱上,通過仔細觀察,我發現那幾個硬紙板箱上印刷著耐吉鉤型標誌,表面嶄新沒有凹痕,可見才剛剛被閑置在那裡不久。但是這又和這個男人的位置有什麼關係呢?
「這些箱子應該是裝運動鞋的,而且還是耐吉公司正規授權鞋廠生產地慢跑鞋,只不過這些鞋子沒有通過質量檢測,也沒有例行銷毀,就被運到了那裡。」
「你怎麼知道?」我看著莫明的眼神,就好像看著福爾摩斯重生一般,卻徹底忽視了他的真實身份還是一個盜賊。
莫明點了點最上面那個硬紙板箱的邊角,示意我把眼睛湊上去,這才看清上面印了一個紅色的的標記。面積頗小,若不細看還真難察覺得到。
「諸如耐吉公司這樣的國外運動產品公司,在他們國家本地是沒有自己的鞋廠的。他們依靠認證授權鞋廠產鞋,然後檢測人員驗證合格后再發放到各銷售通路去。那些檢測合格地商品被標註為品。也就是我們通常能夠在專賣店內看見的那些。而品質檢測不合格的產品,會被打上一個紅色地字母標記,然後集中銷毀。所以這個就是說的品檢不過關。」
莫明說完,用手指重重敲了幾下那張照片上地字母標記,公布了最後答案:「我們可以派人調查上海範圍內有多少家耐吉公司授權的鞋廠,然後結合剛才那個陶藝花瓶的線索逐一比較,應該很快就能找到他們地下落了。」
整個會議室里的人全都驚呆了,我們從沒想過莫明在邏輯分析方面,竟然要比一個專業偵探還要厲害。難怪他過去這麼久以來,從來就不用害怕被警察找上門來,如果一個盜賊的偵查能力比警察還要專業得多,那他還需要擔心些什麼呢?
「好。我馬上派人去查!」在對莫明的分析能力深信不疑后,我當機立斷道。
「等一下,為什麼只是上海地區?我們不能排除莫遠擎把人質安置在其它地方的可能。國內很多偏遠僻靜的地方要比上海更加適合隱藏,難道不是這樣嗎?」雪兒瞬間發起的疑問。再一次令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莫明的臉上。
莫明淡然一笑,漫步踱回到自己的座椅前,一屁股坐了下去,隨後全然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地架勢,將雙腳翹在會議桌上,悠然攤開雙臂道:「雪兒小姐,妳可以不相信我的話,但是妳現在還有其它選擇嗎?難道僱用上萬名偵探,全世界去找人質?稍等一下,上萬名偵探是不是夠呢……」
我從來就沒想過莫明有朝一日也會表現出如此幽默的一面,如果不是我今天特意「趕鴨子上架」,他恐怕還將一直沉默下去,畢竟在我身邊當一名司機,可要比處理這些麻煩事情悠閑得多了。
雪兒皺了皺眉頭,似是還想辯駁些什麼,但最終還是強忍著沒有開口。地確,正如莫明說的那樣,現在地緊迫情況已經不允許我們消耗大量時間去進行地毯式搜索了,她心裡也十分清楚,看來唯有賭一賭了!
「好了,既然大家沒有異議,那就分頭展開行動吧!」我朗聲說完,接著把莫明吩咐下來的那些任務依次分配給此間眾人。
當一切安排妥當之後,整個會議室里也只剩下了我和莫明兩個人。
「你有多少把握?」我斜身倚坐在會議桌上,面對莫明低聲問道。
「機率很小,但是我們不得不去試試,不是嗎?」莫明冷冷抬起頭來,從他漠然無情的眼神里,我知道他沒有和我開玩笑。
「是的,而且只能成功,這是人命關天的事情,我們不能失敗。」
我極為認真的口吻,令莫明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比往常更加沒有血色。
說實話,我知道莫明沒有辦法給我承諾,不過我所指的人命可不單單是倪萱的父親那樣簡單。因為一旦莫遠擎控制了蝶龍航空公司,天野集團在航空業的發展勢必受到影響,而以我的性格,在他傷害了我朋友的父親以後,我是再也不可能與他合作的。
如此一來,一連串的連鎖反應,也將使得我在地球防禦計劃上的進度大大減緩,所謂的人命關天,那可是關係到整個地球人類的生死存亡!
不過眼下我不打算告訴莫明這麼多,在拍了拍他的肩膀后,便獨自一人朝會議室外走去。
等待我去做的事情很多。我不允許自己把所有地時間都耗費在玩「偵探遊戲」上面。
就在我走到會議室門旁時,莫明再次開口了:「楊野,按照我對莫遠擎的了解,我認為他一定是把人質藏在上海了。」
我的腳步頓了一頓,沒有回頭,安靜聆聽莫明接下去的分析。
「莫遠擎是一個處事謹慎小心的人,所以他不會讓這個重要的人質脫離自己的控制範圍。另外,他現在正處在爭奪蝶龍航空公司股權的關鍵時期,將人質安置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有利於他及時處理很多事情。不過我們必
時間,正如他之前告訴你地那樣,這個人質的身體狀糟糕。為了給人質治療。又要達到掩人耳目的目地,那裡附近一定有一家不錯的私人診所。這也是一條不容忽視地重要線索。」
我聽完莫明最後的分析,越發覺得事情豁然開朗了許多,於是只拋下一句「謝謝」。就徑自離開了會議室,投身到尋找倪萱父親的緊張過程當中。
此後地會議室里開始繚繞起濃濃的煙草味,我不知道莫明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只知道再返回的時候,會議桌上的煙灰缸里已經裝滿了煙頭。
這個男人似乎很不喜歡拋頭露面,這或許和他過去的身份有關。再回想起他對待白月靜的態度,顯然過去的某些事情在他心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雖然這段時間以來,春草三月的出現多少改變了他地人生觀,但他仍舊沒有完全從那個陰影當中爬出來。
究竟是什麼事情改變了他的人生呢?
其實這個疑惑困擾了我很長時間了。我過去也曾悄悄找人調查過莫明的身世,不過很可惜地是,無論從出身背景來看。還是從人生履歷來看,有關這個男人的資料少得可憐。因此只能說莫明從小到大很少做出讓人眼睛一亮地事情,行事低調的他,在功過雙方面都沒有值得記錄的事迹。
難道是性格使然,令莫明向來不喜歡受人關注?那他為什麼又會去做盜賊呢?
如果是為了生計,以莫明這種性格應該會去找一份穩當的工作,每月領取工資,然後娶妻生子,安安穩穩享受一個普通人的天倫之樂。
還有,他這身出類拔萃的功夫又是從哪裡來的?他的履歷上完全沒有記錄他有過學武的經歷,總該不會是武學奇人,自學成才吧……
懷揣著滿腹的疑問,我凝視著那個煙灰缸怔怔發獃,只不過我沒有太多的時間去關心莫明的過去,因為眼下還有另外一個人的身體狀況,讓我不得不為其傷透腦筋。
根據阿神和小胖當天晚上傳來的消息,遠在海南的司馬鈴似乎又陷入了雙重性格的麻煩當中。時不時會變得脾氣暴躁,並帶有極強攻擊性的她,犯病的頻率比過去頻繁了不少,這讓阿神他們非常擔心,於是趕忙把這個消息通知了我。
這同樣是一個擁有複雜過去的女人,只是與莫明不同的是,對於司馬鈴的心理陰影我非常清楚,只不過想要徹底解決她的心理問題,還需一段時日。
我原本以為當年司馬鈴的父親購買的贗品古董,是出自「雲水」組織,而事後證明,「雲水」組織和東亞產經聯合社存在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我才故意把司馬鈴派去海南,希望藉助那裡良好的天然環境幫助她改善心情,忘卻這段黑暗的回憶。
不過從現在的狀況來看,司馬鈴並沒有因為這種與世隔絕的生活,而改變她雙重性格的心理障礙,甚至變得病情惡化起來。這是讓我措手不及的事情,也怪我這段時間太過注重天野集團的發展,忽略了她的心理狀況。
看來我必須把這件事情調查清楚,不管這件事情是不是東亞產經聯合社幕後指使的,我都必須要給司馬鈴一個真相。正所謂心病還需心藥醫,在整件事情水落石出以前,司馬鈴的心病恐怕是難以痊癒的。
想到這裡,我決定再去一次東亞產經聯合社的上海分部,找山田平涼核實清楚,畢竟對於這個日本人我還沒有完全信任。他之前所做出的種種怪異舉動,也讓我直到現在都難以理解。
當我再度來到這幢不亞於天野大廈的現代化辦公樓下時,山田平涼似乎早就知道我會回來找他一般,已然在大樓門口安排好了迎賓小姐,如同上次一樣,將我從大樓側門直接帶上了這裡地內部會議室。
山田平涼還是一如既往的坐在會議桌為首的位置上,見我來了,立刻笑咪咪的站起身來,向我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並吩咐秘書給我倒水。
「楊總裁是為了春草三月的事情來的吧?」山田平涼緊盯住我的眼睛,好像對研究我的心思很感興趣。
「不完全是,我還想了解『雲水』組織和東亞產經聯合社之間地關係。古語云:無風不起浪,我不認為他們會空穴來風的把事情栽贓到貴公司頭上。」我毫不畏懼的正視著山田平涼地眼睛。對付這種自以為能夠看透別人所有心思的人,最好地辦法就是用精神力剋制住對方的探知**。
「事實上,有關『雲水』組織偽造販賣古董一事。我早就調查清楚了,我所掌握的細節,甚至要比你給我地那份絕密資料詳細得多。」山田平涼訕訕一笑,將目光轉向別處后說道,語氣之中,還特意加重了「絕密」那兩個字,似是對我的報復。
「是那個神秘人告訴你的?」我所謂的神秘人,正是春草三月口中的那個神秘叔叔,儘管覺得有點被愚弄的感覺,我還是不得不問出這個問題。
「不。是山田健告訴我的。」山田平涼漠然回答道,同時也證明了他知道那個神秘人的存在。
「山田健?」我驚愕道,這個答案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
對於這個名字我並不陌生。根據那份有關「雲水」組織的調查數據,這個男人就是「雲水」組織地幕後老闆。而這個山田健又怎麼可能把自己的犯罪過程親口告訴東亞產經聯合社呢?難道兩者之間真的存在某些不正當關係?
帶著滿腹地疑問。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山田平涼地嘴唇上。
「從東亞產經聯合社的聲譽考慮,我是不應該把這件涉及到家醜的事情告訴你的,但是楊總裁之前如此幫忙,我若再向你隱瞞,那就顯得在下不夠仗義了。」山田平涼麵露難色,但很快眼神中就流露出決絕的意味。
我閉口不語,靜靜等待對方的講述。
「想必楊總裁也知道,『雲水』組織的幕後頭目,就是一個名為山田健的日本人。
只怨家門不幸,這個山田健,正是在下的親弟弟。」山田平涼萬分羞愧道,言語間,始終低垂著腦袋,不願與我正視。
其實早在山田平涼之前的話語中,我已然揣測出了些許內情,再加上這兩個人姓氏相同,幾乎可以斷定他們源於同
不過此時聽到山田平涼親口說出,還是有一種抑制不
此後,從山田平涼的講述中我得知,山田健生性貪婪無度,曾經在擔任東亞產經聯合社亞洲區上海分部部長期間,想方設法通過各種非法方式斂財,后被山田平涼發現,大義滅清將其革職。
不料此人不但不思悔改,反而利用自己對東亞產經聯合社的了解,借著東亞產經聯合社的名義,暗中與地下商界的一家贗品製造商合作,並通過贗品古董在古玩市場上以假亂真的方式謀取暴利,也就是我們後來所查獲的「雲水」組織。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雖然讓我得知了「雲水」組織和東亞產經聯合社的真正關係,可是這非但沒有解決我內心的困惑,反而讓我覺得整件事情變得越發撲朔迷離了。
「既然如此,山田先生為什麼又要多此一舉,四處尋找春草三月,還一定要讓她來告訴你所謂的內幕情報呢?」
「因為我雖然掌握了『雲水』組織的全部犯罪經過,並且證據確鑿,但我卻沒有把這一事實向總部稟報。」
「是為了你弟弟?」
「不,我和他現在已經沒有關係了,是為了春草三月小姐。」
「為什麼?」
「楊總裁,你還記得你剛才提起的那個神秘人嗎?」
「當然。」
「不瞞你說,那個神秘人就是區區在下。」
「這不可能。以春草三月的目力,即使你當時蒙著面,她應該也能分辨出你地身份。」
「春草三月的忍術並不精純,對於忍術中的易容,更是一無所知。只要我願意,很容易就可以矇混過關,而不引起她的絲毫懷疑。」
「那你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費盡心思利用春草三月幫助東亞產經聯合社幹活,對你可沒有一點好處吧?有這份閑情雅緻,由你親自來完成這些工作。應該要比假借春草三月之手輕鬆得多。」也許是內心的疑慮積壓太久的關係,我的嘴巴一時有點剎不住車。
面對我這一連串地疑問,山田平涼顯得並不慌張。而是故弄玄虛地解釋道:「為了幫助春草三月,我曾幾次暗中接近她。並且指導她完成了不少任務,目的就是要讓她籌集到足夠的籌碼。」
「籌碼?什麼籌碼?」
「幫助她重返東亞產經聯合社地籌碼!」
聽聞此言,我的身體不由僵硬在了當場。沒錯。我早就知道春草三月是東亞產經聯合社地貴族後裔,甚至還是其中身份顯赫的春草一族的血脈。但是我無論如何都無法理解,山田平涼為什麼要這樣不顧自身安危地幫助春草三月?難不成,他和春草三月也有一點沾親帶故?
很快,山田平涼地回答就證實了我的猜測。
「春草三月的母親是我的妹妹,雖然不是嫡親的,但我們兩家源遠流長,我一直視她是我的親生妹妹。」山田平涼說到這裡,不由頓了一頓,待自己的情緒稍微緩和一下之後。才接著說道:「我之所以指定要春草三月來敘述『雲水』組織的內情,就是希望能夠讓她成為這次事件的首席立功者,為她的名字能夠回歸春草家譜增添一個重大地籌碼。也正是由於這個原因。我才一直沒有把『雲水』組織的犯罪經過呈報給總部。」
「這樣說來,你一直在暗中幫助春草三月。試圖讓她和她母親的名字回歸家譜?」雖然對於眼前地事情還無法完全相信,但是這樣的意外結局無疑是我樂意看見地。
「是的,這樣對她們來說才是公平的。楊總裁身為外人或許不知道,早在東亞產經聯合社成立之初,春草一族就是東亞產經聯合社獨一無二的皇族,而包括我們山田一族在內的其餘家族,都只能稱作為依附在春草一族周圍的貴族,縱然同樣光輝照人,但卻毫無實權可言。」
「但是世事變遷,那些貴族們在厭倦了這種衣食無憂的生活之後,紛紛開始動起了爭奪權力的腦筋。於是一場爭權奪利的暗戰,就在春草一族與各個貴族之間無聲無息的展開了。作為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的最大犧牲者,春草一族最終因為寡不敵眾,只能黯然走下了皇族的神台,在失去全部實權之後,更是被扣上了皇族旁支的名聲,從此一蹶不振,淡出了東亞產經聯合社的一切事務。」
「可以說,春草一族從那時起已經失去了全部,而他們的真正敗因,正是源自於彼此間的內部分化。當年將我妹妹逐出春草一族,也只不過是家族內鬥的結果而已。所以我下定決心,一定要想辦法讓她們母女重歸春草一族,為了實現這個目的,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願意。」
聽完山田平涼激情憤慨的闡述,現在我終於明白了,原來春草三月的母親之所以會被家族除名,除了她本身犯下了族規不可饒恕的錯誤以外,家族內部爭鬥也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原因,她們只不過是其中兩個微不足道的犧牲品而已。
但是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這件事情也都和身為山田家族的山田平涼毫無瓜葛,那他為什麼又在事後變得如此主動呢?
該不會是……我腦中閃過一個香艷而又不符合倫理的念頭!
我抬頭看了看對面的山田平涼,而他彷佛也有所察覺似的避開了我的目光。山田平涼的這一反應讓我恍然大悟,但我卻沒有當面點穿,與其讓彼此都感到尷尬,還不如讓一切都淹沒在無聲之中。
思及此,就看見山田平涼向我這裡投來了一個感激的眼神,也許這就是所謂男人間的交流。
事情既然都已經弄清楚了,我也沒有必要繼續留在這裡了,只是就在我臨走之時,另一個嚴重的問題忽然從我腦中閃過,迫使我戛然停下了腳步。
「如果春草三月的名字能夠回歸到春草家譜里,她是不是就必須回日本去?」
山田平涼聞言一愣,低頭沉思了片刻,隨即抬起頭笑著說道:「我想沒有這個必要,我們必須尊重春草三月個人的意願,不是嗎?」
我的嘴角同樣微微上揚,心滿意足地起身走出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