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群英伴佳人 第一O六章 悲啼
眾人忙活了大半夜,東方權終於平靜下來了,藍若楓用衣袖擦拭著腦門上的汗珠,扯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長舒一口氣,嘴唇動了一下,才知道乾澀的難過,便讓人送了茶水過來。
龍吟飛坐在床邊瞧著靜靜的躺著的人,心裡可是翻了個底朝天,明天怎麼向飛兒交待呀,想到這,劍眉又微微皺了起來,見有小廝送了茶水來,端起來一咕嚕飲了一杯,這會兒烈焰等人也悄悄的走了進來,瞧著眾人的臉色也不發話,只是瞅著床上人,靜靜的揀了個最不起眼的位置坐在了陰暗處。
眼看著天色微明的了,眾人也不回房,只是打坐著等待天亮的情況,藍若楓歇息了片刻,身上的汗水幹了,這才拂好衣衫,走了出去。
飛兒被他施了法力安定了,他若是不解,仍是沉睡著,因為她的體質特別,藍若楓也早有知曉,所以一般的點穴法是控制不了她的,走進了飛兒的屋子,黑暗中,知道她仍在沉沉的睡著,他也不點火,輕輕上了床和衣躺下,解了她身上的法術,把她擁在懷裡,驀然間,飛兒睜大眼睛,震了震,藍若楓注視著她片刻,拍著她輕聲道:「睡吧,天還沒有亮呢。」
黑暗中,就見她一雙盈盈的眸子緊瞅著他的,靜靜的不語,忽然,她低下了頭,眸中似有淚光在閃動,藍若楓的心跟著也是一緊,想好言安慰她,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見她把腦袋埋在自己的懷裡,低低的抽泣,雙肩微顫著,他的心也早揪成了一團,想想好好的一個人,一夜之間變成了這副模樣,還要自己充當了劊子手,藍若楓微嘆一聲,眼圈一紅,輕輕撫摸著她的肩背,輕聲低勸道:「飛兒,都是楓哥哥不好,楓哥哥沒有把你保護好——這才出了這麼大的事……你想哭…就哭出來吧……他們都休息了…明天在東方權的面前可不要再哭了……」
一聽他這話,飛兒的心痛的喘不過氣來了,原本瞧他半夜才來,又給自己施了睡眠術,就知道他們不想讓自己親眼瞧著東方權的事情,她報著微茫的希望,希望楓哥哥能帶來他一絲好點的信息,沒有敢啟齒尋問,這會兒,一聽他這樣的低聲輕語,就知道權哥哥的眼睛武功全廢了,淚水本已奪眶而出了,這會兒,她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放聲痛哭起來。
藍若楓的心裡原本就是酸酸沉沉的,這會又見飛兒哭成這樣,聽得他心悸,眸子也早濕潤了,緊緊的摟著她,不停的幫她擦拭著淚水,可是決堤的淚水他哪裡能夠擦拭得完啊,哭得好半晌,藍若楓的衣袖,前襟全濕了,最後飛兒哭得累了,嗓子也啞了,嘴唇發乾,哭聲漸息漸弱了,暈頭轉向的躺在他的臂彎里抽噎。
「飛兒——」藍若楓低聲喚著她,見她昏昏沉沉的,便輕輕抽了胳膊,又爬了起來。
尋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先抿了一口是涼的,微微一皺眉,端到床上,扶她起來,「來,喝點水,潤潤喉嚨——」飛兒抬起紅腫的眼睛瞅了他一眼,一口氣喝了一去,跟著也爬了起來,藍若楓上前按住她,急聲道:「飛兒,躺下,這會半夜三更要做什麼?」
原本飛兒是想去瞧瞧東方權的,一想這會兒,可能早就睡了,只好順勢又躺了下來。
藍若楓緊抱著她,戀戀般的緊瞅著著她小臉,酸酸的緩聲道:「飛兒,你可要好好的…不要嚇我了,一個東方權我們都措手不及了,你要是再出什麼岔子,楓哥哥就活不成了。」
他這一語出,飛兒一聽,縱使有百般酸澀潛上心頭,撲在他的懷裡,悶著也不作聲了。
大清早,藍若楓一出房門,老鷹就急匆匆找他來了,藍若楓心中一凜,莫不是東方權情況不好,緊皺著眉頭,等不急他的訴說,就要闖進屋子去。
「藍小子」老鷹一把拽他,急聲道:「我接到九州那邊的信兒,玉劍說那邊土族人發生了暴動,要我們能回去就趕緊回去,大部隊幾乎全被權小子帶來了…人手忙不過來。」
「哦——」藍若楓怔了怔,他的一顆心全盯在東方權的身上,哪裡又想到九州大陸那邊又出了事,這會兒才蹙起了眉頭,沉思片刻,遲緩的說道:「就看東方權今天情況怎麼樣……要不把人馬分成兩批一部分先行,一部分安排一下再走吧!」
老鷹默默的瞧著他,點了點頭,「也好!」
東方權已經醒過來了,正自沉湎在一幕幕往事之中,那樣疼得死去活來的痛,他已經是第二次承受了,這會兒就感覺渾身的力氣全部散去了,整個人彷彿癱軟一般,痛早已麻木了,忽聽門響,他眉頭微微一蹙。
藍若楓一踏進門來,就徑自走到他的床前,小心翼翼的端詳著他的,見他仍是靜靜的閉著眼,但瞧他眼睫微動處,知道他醒了,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轉身倒了杯水,扶起他道:「來,喝點水吧,順便把葯服了。」
龍吟飛也是小心的跳過來瞅著床上的人,瞧著他順從的喝水吃藥,這才又長吁一口氣。
飛兒猛一吸氣,一顆痛得快要窒息的心這才又緩了過來,雙腳似千金的走進了這個門,微低著腦袋不驚不乍的走到了床上,雙眸還是紅紅的,瞧著東方權一臉的蒼白,淚水又撲簌簌往下直落。
眼前的權哥哥讓她想起了,那一次他也是這般為了自己受了傷,從藍若楓的手裡,掙扎著幾乎是從奈河橋爬回來的,這一次,他為她又經歷了一次磨難,爬了回來,卻是一身的修為全廢了,還失去了那雙漂亮的眼睛,這樣的慘痛的代價,他還能承受得起么?
「權哥哥,權哥哥……」飛兒死死的咬著嘴唇,直到銀牙滲上了鮮紅,心裡在千遍萬遍的呼喊著東方權,這一刻,她真想把自己的眼睛挖出來,讓他復明,重見天日,那樣也許她真能好過一點。
瞧著靜靜的東方權,藍若楓的心也是一片慘淡,這個男人出身顯赫不凡,**和心靈遭受的折磨卻是比在座的都要多。
這個哀怨、凄涼的男人,讓他想到了一種高貴的「帝王之鳥」杜鵑,從他和命運一次次抗爭的時候,他嗅到了他的「聲聲啼血」般的哀鳴和悲壯,為愛情,他愛憎分明,滿腔如火的熱情,為了照亮愛人,他可以甘之一炬毀滅自己,這是他和龍吟飛都不得不佩服的地方。
同時他猶如杜鵑鳥一樣,是自私專橫的,杜鵑是一種寄育性的鳥兒,自己不會孵卵哺雛,到了生殖季節,就把蛋下在別的鳥兒窩中,那些孵卵的鳥兒沉浸在即將做父母的喜悅之中。杜鵑在養父母辛辛的孵卵下破殼而出后,便把母親的親生孩子們小雛鳥一個個擠出剿外,任它啼飢號寒而死,自已卻獨霸著母鶯的哺育,杜鵑破壞了生命中最基本的道德,人們因此而咀咒其卑鄙和冷酷。
仔細想來,其實這種鳥的求生本能「犯罪」,無需要承擔任何代價和心靈上的負擔,這是大自然給予的生存法則,幼小的杜鵑哪裡懂得去害人,它只是為了求生,它只是為了要活下來,世人有幾人不自私,他想起了東方權的譏諷和嘲弄:你們全和我是一樣的人,只不過是走了五十步和一百步區別,可是你們卻能嘲笑,譏笑我……
藍若楓輕嘆一聲,默默的把飛兒拉坐在床邊,招手示意屋裡人全退了出去,掩上了門,只留下了飛兒和他。
飛兒邁前一步,伸出小手,撫摸著他的臉,把頭欺在他的懷裡,淚水又泉涌般的簌簌往下直落,「權哥哥,你要痛,就大哭一聲吧,那樣也許你會好過一點……」
沉默了片刻,東方權緩緩的伸出胳膊,把她緊緊的擁在懷裡,嘴角掀起一絲慘淡的笑,喉嚨輕輕滑動了一下,終於吐出了沙啞的聲音:「飛兒——權哥哥還沒有死啊…我還以為我要離開你了…聽到了藍若楓的聲音,我知道我又活過來了…這一生,我還能見到你和我們的笑兒……不,我只能摸到你們了……」他的聲音忽然輕了下去,兩行清淚,從光潔的鬢角倏然間滑進了枕巾里。
東方權是一個悲**彩的男人,他是一隻高貴的悲涼身世的杜鵑,自私的男人,可是他愛憎最強烈,為愛付出的也是最多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