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血月

練三生被綁在椅子上，嘴裡還塞滿了布。

「畫好黛蛾眉，披上紅霞衣。」喜婆湊近了她的臉，正在細心地為她描眉，嘴裡不知道在唱著什麼民謠，「花轎搖……」

練三生越看這喜婆笑得「喜氣洋洋」的臉，越覺得不爽，頭就狠狠地往前一砸，額頭就砸在了喜婆的嘴上。

「哎喲！」

喜婆痛呼了一聲，捂著自己的嘴，嘿，破皮流血了。

她憤怒地望著練三生，伸手過來掐耳朵，練三生疼得都快抽筋了，雙腿直蹬。

「住手住手！耳朵看得見呢！」旁邊的漢子趕緊來攔，「新娘得美美進山，臉上見不得傷，不然大王要怪罪的。」

喜婆冷哼了一聲，讓漢子們將練三生的臉抱穩了，這才又給上妝。

上完妝，額頭那傷也被胭脂遮了。

喜婆警告：「不準喊，否則有你好果子吃。」然後她將練三生口裡的布取下，讓三生抿紅紙。

練三生不想討打，現在被捆成這樣，而且這喜婆也是母老虎心腸，她只能乖乖照做了。喜婆見她這麼「乖」，就沒有再往她嘴裡塞布，不然抿的口紅該花了。

「好看不？」喜婆將銅鏡往練三生眼前一擺。

練三生兩眼一翻，好看個鬼，模模糊糊能看清楚什麼？不過她也想知道現在自己長什麼模樣，就仔細地看了兩眼。

嘿喲！雖然鏡像模糊，但還真能看出是一個十足的美人胚子，上了妝更是美艷，長大了還得了！難怪之前對那些糙漢子的「無辜」一笑，能讓他們愣了許久呢。

聽得那些漢子無不可惜道：「十七才這麼小，就這麼好看，要不是村長兒子堅持，咱們都捨不得讓她嫁給大王，大王都多少個老婆了？嫁給我多好，我才一個老婆！」

「說這話小心你家婆娘打你！」

「就是，這是為了全村人的安危，少說廢話。」

聽他們絮絮叨叨地說話，練三生才有些眉目，原來附近的山賊頭目十年要娶一次妻，村裡人不願意自己的女兒嫁給山賊頭目，剛好練三生如今十二歲了，也勉強能嫁人了，又是個外來人，就將主意打在了她身上。

但是村裡人願意讓山賊不斷從村裡娶妻的目的，竟然是為了讓山賊幫村裡驅鬼！驅鬼？鬼？這就讓練三生一頭霧水了，這些人什麼落後思想，她真是一點也不懂。

很快，練三生被張羅著穿上嫁衣，準備著出門了。

「十七……」攤在床邊的老頭凄絕地望著練三生，爬過來要抓住練三生，卻被其他的漢子踹了幾腳，踹回了角落。

「臭老頭，你孫女要嫁給大王，是你的福氣，老老實實呆著！」

練三生惱火，這群人渣！

村長兒子從門外跑了進來：「等等！等等！」

練三生一看，只見村長兒子後腦勺已經包裹得嚴嚴實實，但此時他看著練三生的眼珠子卻發亮得很。

其他人搓著手，對村長兒子笑道：「這十七可還是個雛兒，要不是大王要乾淨的，咱們哥幾個可得先爽一頓，帶她去床上搖一搖啊！」

練三生肺都要炸了，這群超級人渣！未成年都不放過！

「你們都給我閉嘴！」村長兒子嘻嘻地踹了他們幾腳。

喜婆笑眯眯道：「怎麼樣，十七漂亮不？」

「漂亮！漂亮！」村長兒子的口水都快流了出來，「喜婆，反正十七都要嫁進山裡了，你就讓我親親她，大王不會發現的。」

喜婆猶豫了一下，點頭：「也行，如果不是十七怎麼都不願意跟你相好，你也不會一生氣就把她推薦給大王的吧？你就親幾口，摸幾下，別耽誤了時辰。」

「好好好。」村長兒子搓了搓手，笑眯眯地對練三生的唇湊了過來。

練三生在一旁已經冷眼旁觀了許久，原來罪魁禍首竟然是這個村長兒子，厲害了！

此時抓著她的也就兩名漢子，她用力一掙扎，還當真掙開了，便「嘭」地一拳猛然打在了村長兒子的咸豬嘴上。

鮮血噴濺間，練三生又接著他的慘叫，另一拳砸在他鼻樑上。

村長兒子當場兩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練三生火速抓住機會，將喜婆逮過來，在她身上一陣拳打腳踢：「老不死的，你怎麼不跟他們親親、摸摸？去死吧你！」

「救命！救命啊！我這老骨頭！」喜婆掙扎著哀嚎，頭上的髮髻凌亂無比。

「十七又發瘋了！」屋裡的漢子和屋外湧來的漢子，拼盡全力，可算是將猛獸一樣的練三生捆好了。

要不是寡不敵眾，練三生真想將這些粗俗、下賤的人全部殺乾淨，凈化人間。

喜婆不滿地重新打扮練三生。

過了一會兒，眾人才推搡著練三生出門，將她綁進了花轎。

「十七！」老頭爬出門，卻又被踹了回去，真真渾身上下都是傷。

「起轎——」

伴隨著一聲吆喝，花轎就被抬了起來，晃晃悠悠地抬著出村。

在村裡人一連串鞭炮的「歡送」下，轎中練三生又隱隱約約地聽到了許多人在唱那喜婆唱過的民謠：「血月籠天地，萬里慘戚戚。不懼百鬼唳，大王來娶妻。畫好黛蛾眉，披上紅霞衣。花轎搖進山，護我十年安。」

這歌聲在練三生聽來，竟有一股寒意將她籠罩，從腳涼到了頭。

抬轎的人很靜，在轎邊走的喜婆也很安靜，只有花轎「咿呀咿呀」的搖晃聲，外面似乎很空曠。

練三生恍恍惚惚，沒想到來這小半天，還不知道這是哪裡，是個什麼樣的世界，就發生了這麼多事，不過應該是個很落後的古代社會吧？

一想到自己可能要遭遇很多難事，練三生就想逃出花轎，但她現在依舊被捆綁著，心中難免酸澀。而且練三生又想起老頭最後那凄絕的一眼，應該是她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吧？只能進了山賊窩再想想辦法了。

花轎走了很久。

練三生渾渾噩噩中忽然聽到外面抬轎人小聲道：「快點快點，血月來了！抬快些！」

練三生很好奇什麼是「血月」，她蹭掉了紅蓋頭，用頭撞了撞花轎。

外面喜婆聲音竟然很緊張，而且因為嘴巴被練三生撞破過，說話聲音有些怪異：「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別嚇人，現在可由不得你了！」

練三生的嘴巴並沒有被封住，她問道：「血月是什麼？」

「你怎麼連血月都不知道？也是，你才十二歲，十年前那次你都沒見過。把你嫁了，還有以前的其他女娃兒，都是情非得已。不這樣做，村子會有大劫難啊。」喜婆說著竟掀開了轎子上的窗紅簾，「你看吧。」

練三生往外一看，頓時寒意爬滿全身。

只見田野盡頭一輪血淋淋的紅月懸在天上，血光籠罩著天地，森涼的風微微吹著，草木微微搖曳，窸窸窣窣卻顯得天地更加寂靜，死氣沉沉的好像沒有活物，彷彿昆蟲鳥獸都死了，萬籟俱寂。

田野上蒙著一股濃烈的血腥之氣，鼻子都能聞到。練三生覺得心情壓抑起來，難以呼吸，她竟能夠看見天地瀰漫著恐怖的陰氣，那紅色的陰氣一道一道地卷著，若有形之風！

難怪村裡人會害怕今夜有鬼。

練三生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這是個陌生的世界，會有這些奇異的現象，說不定真的有鬼呢？

嘀嗒——

一滴雨落在了喜婆的臉上，練三生一驚，那是像血一樣的雨！

喜婆擦著那雨在手上一看，頓時驚慌失措：「落紅雨了！快抬，快抬！別等血月到中天，惡鬼們降臨，我們就完了！」

抬轎的腳下飛奔，花轎劇烈搖晃，將轎內的練三生給顛得七葷八素，再看不了外界。

喜婆在外面反反覆復地低聲唱著一句：「花轎搖進山，護我十年安。花轎搖進山，護我十年安。花轎……」

喜婆和練三生無法注意到，轎中三生那原本黑白分明的眸中，竟流露出了血光。

練三生被顛暈了，疲累的她竟閉眼這麼昏睡過去。

田野中的小道上，不發一語地轎夫抬著花轎，踏著血色的月光，往山裡迅速地奔著，那漫天的血光煌煌，竟好似為花轎鋪上了萬里紅毯，稀疏的紅雨點好似落下的燭光。

卻一點也不喜慶，只有詭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