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首里來使（求推薦）

首里派來求救使者，說明了吳凌風的推測完全正確。自親王尚方以下，包括林興祖在內，對這個小孩佩服得五體投地。但吳凌風卻顧不上得意，因為那個首里來的使者，他是認識的。這使者不是別人，正是他的結義兄弟李文浩。

這無疑令他大惑不解，李文浩明明只是個商人，怎的會跟琉球王廷扯上關係？更讓他奇怪的是，尚方堂堂一介親王，見了李文浩，居然十分的客氣，言語、神情之間，竟有巴結之意。

李文浩到底是什麼人？

昨日在商事衙門，圖至對李文浩又驚又怕的神色，已讓吳凌風心中詫異萬分，對他這個義兄的身份起了疑心。此刻，他更是斷定，李文浩絕不是一個簡單的商人。心裡不免有了些擔心和疑慮：他與自己結拜，究竟是安了什麼心思？自己與他結拜，究竟是禍是福？

一身血污的李文浩此刻已經筋疲力盡了。從首里城殺出來，徒步疾奔三十里來到那霸，身子縱然是鐵打的，也吃不消了。一到王府，就累倒在了地上。王府的僕役連忙將他扶起，找了個地方讓他坐下了。

這會兒，他看見了尚方等人，顧不上疲倦，起身道：「王爺，首里危在旦夕！大王派我來求援，望你儘快發兵……」待得看清楚了尚方身後的那些人，他不由驚呆了。林興祖、趙四海等倒不至於讓他如此失態，但吳凌風卻讓他又驚又疑。

「小弟怎會在這王府中？」

看李文浩踉蹌的樣子，尚方連忙上前將他扶住，和聲道：「首里之事，本王已經知道了。便是如此破敵解圍，此刻也有了計策。上賓無須擔心！」

「上賓？」

吳凌風不知上賓何意，未有驚訝之色。但林興祖、趙四海等卻是明白人，「上賓」在琉球國雖非官職，但地位卻比普通的官吏要高出許多，相當於國王的幕僚，非寵信極隆者不授。

李文浩聽了尚方的話，驚道：「王爺是如何知道首里被圍的？」

自昨日起，首里城便被倭寇團團圍住了，求援的使者派出了幾十個，沒一個能活下來。幾十個腦袋被倭寇用竹竿挑了，置在陣前，用來威嚇城中守軍。今日他率領三十個勇士突圍，血戰了一個早上，才僥倖沖了出來。而另外三十人，則早已死傷殆盡。

首里城三面環山，只有西面一個通道。倭寇只需扼住幾條要道，首里城內的達官貴人，城外市鎮的平頭百姓便插翅難飛。可尚方居然說已經得知了消息，這如何能讓李文浩相信？

尚方指著吳凌風道：「是他推測出來的！」當下讓阮國明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跟李文浩說了一遍。他不知李文浩與吳凌風的關係，又道：「這位吳少爺年紀雖小，但聰明過人，是天朝的舉人，委實是個奇才！」

李文浩自然知道吳凌風才華橫溢，但卻不知其在軍事上也有如此造詣，敬佩之心更甚，嘆道：「小弟當真了得，愚兄實是遠遠不如！」

小弟？愚兄？

眾人一下子明白過來，原來這二人是舊識。趙四海、金石訓、張淵三人又驚又喜，原來李文浩就是他們的另一個結拜兄弟。跟一個神童和琉球上賓結拜做兄弟，這是他們三人做夢也想不到的。

但此刻不是敘舊的時候，李文浩聽說有破敵之策，當即詢問。當下吳凌風又將那「將計就計」之策細說了一遍。李文浩聽了，大體上都能同意，但有幾處細節考慮得並不周全。他也不當面說破，只說自己願意協助。

尚方甚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打仗不行，便將兵權交給了阮國明，由他全權處置。又令吳凌風、林興祖一干人等作為幕僚輔佐阮國明。至於李文浩，他是不能使喚的，人家可是他王兄的親信。不過他既然自己願意幫忙，也不能駁了他的面子，於是將王府的一百名侍衛親軍交由他統帶。安排好了事務，他便施施然地離開了。昨晚擔驚受怕，一宿未眠，這會兒有那麼多人替自己操心，大可放心，自然要去美美地睡上一覺了。

阮國明等商議妥當，便也離開了王府。眾人在府外分手，約好一個時辰后在碼頭會合。阮國明自去兵營點兵。林興祖、趙四海、金石訓、張淵四人則先行一步，去碼頭安排好雜務。吳凌風則跟著李文浩。

等到其他人都離開了，吳凌風方才問道：「二哥，你怎的成了琉球的『上賓』？這是一個大官么？連那王爺也對你這般客氣！」

「二哥？」李文浩一愣，「你為何叫我二哥？」

吳凌風這才記起尚未跟他說起與趙四海等人結拜的事情，於是擇要說了。李文浩心有不悅，道：「那三人只趙四海有些見識，但要當我李文浩的大哥，怕也不夠資格！」吳凌風就怕他心高氣傲，會這麼說，不由訕訕一笑，道：「他們的武功很好，是少林弟子！」

李文浩哈哈大笑，道：「少林武功也未必天下無敵！」拍了拍吳凌風的肩膀，道：「放心吧，小弟，我不會讓你難堪的。結拜便結拜了，多幾個兄弟也是好事！」

吳凌風喜道：「我就知道二哥你不會怪我！」李文浩聞言又是一陣大笑，跟著便向吳凌風說了自己在琉球的身份。

李文浩投筆從商，以其才能，很快便賺下一份偌大的財富。但他並未醉心於其中，這幾年間，出將入相的抱負並未被金錢所消磨掉。在結識文歸仁之後，埋藏在心底深處的雄心壯志一瞬間噴薄而出。琉球又如何？一樣可以出將入相！甚至他有了更大的野心——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這天下只能姓朱，姓尚么？

有了這一番心思，他自不願從那些腌臢小吏做起。在文歸仁的幫助下，他幾乎結交了首里城的所有親貴大臣，上至王公，下至酋長。以金錢賄賂者有之，以美女色誘者有之，以醜事威脅者有之，總之在首里，罕有他李文浩做不到的事情。便是國相察倫，也對他忌憚三分。

一個月前，他順利成為了國王尚真的「上賓」，正式進入宮廷，開始參預琉球的政事。以他的才能，凡是接手的事務無不辦得妥妥噹噹，尚真對其愈加倚重，甚至要招他為駙馬。

昨日來到那霸，本是受尚真所託，暗中查訪尚方的所作所為。他的「上賓」地位，在首里城已是無人不曉。但在那霸，畢竟上位未久，罕有人知。便是那商事總管圖至，也只是認為他是個結交了不少權貴的大商人。

遇上吳凌風，本是偶然。見他年紀雖小，談吐見識卻遠勝常人，當時便起了結交之心。後來與之結拜，雖說是一時興之所至，其實也有另外的心思。他野心勃勃，胸中所圖極大，而這般心思又不能與人說道。這琉球海外，親信之人難尋，他孤身一人，欲成此大事，委實不易。而吳凌風，雖是小孩子，但與他生平際遇頗有些類似。不喜科舉八股、經商海外、才識過人，說不定能成為臂助。

但他是謹慎之人，一時之間自不會托盤而出。而此時此刻，卻不一樣了。從適才吳凌風的言語之中，他分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野心勃勃。

物以類聚，李文浩在心裡笑了笑。與吳凌風結拜，當時看來不過是自己一時興之所至。其實何嘗不是性情相投呢？

當李文浩隱晦地說著自己的圖謀時，吳凌風霎時明白過來。原來，他這位義兄竟然也跟自己一樣，是一個有野心的人。當然他並不認為有野心的人不是好人，反而恰恰相反。一個男人，本就該有野心。有野心的人才有未來。

只不過，吳凌風在擔心，兩個有同樣野心的人能湊在一塊嗎？自己甘心被李文浩所驅使么？還是李文浩會甘心被自己驅使？

他在心裡搖了搖頭。重生在十五世紀末，大航海時代的開端，一個令人熱血沸騰的年代。他是想按照自己的意願，來推動歷史的轉輪的。即便如螳臂當車，曇花一現，也要轟轟烈烈搏上一把，怎肯甘心受他人驅策？

「那就看日後誰征服誰了！」吳凌風心裡說了一句。面對李文浩灼熱的目光，他淡然一笑，說出了八個字：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兩人登時會心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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