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多情卻似總無情
從夏傾鸞房中跑出來后,雲衣容在閨內哭了許久,直到外面傳來父母的爭吵聲才止住淚,換上生硬的笑容。
「爹,娘,這麼晚了怎麼還不歇息?」
見女兒出了房間,雲夫人急忙拉到身邊給自己壯勢:「容兒,趕緊勸勸你爹,他是打算用咱們一家的命去救人呢!」
「胡說什麼!有你這樣狠毒的女人簡直是家門不幸!」雲方恩呵斥著妻子,滄桑的臉上因為憤怒而潮紅,「我告訴你,你要是敢打半點病人的主意,就給我從雲家滾出去!」
一向相敬如賓的爹娘怎麼鬧到這種地步?雲衣容也顧不得傷心了,急忙勸開了二人,哄著娘親回了房間后才折回來詳細問起。
雲方恩余怒未消,重重地坐在梨花椅上:「容兒,今晚看住你娘,千萬不能讓她接近樓上半步,也不要讓任何人送茶送葯進去。」
「爹,出了什麼事?樓上住的不是只有那位穿紅衣的姑娘嗎?」
「就是她!」雲方恩一聲長嘆:「江湖上的事爹不清楚,也不想清楚,只是進了我們雲家醫館就是我的病人,救人還救不過來,怎麼能做下藥害人這種事!」
雲衣容的心咯噔一聲,有人要害那位姑娘?那他會不會有危險?
————————————「公子!公子!」二樓的安靜被一疊聲的呼叫打破,沈禹卿皺起眉,不是已經告訴這家人別多事了嗎?怎麼還像鬼叫魂似的?
「姑娘有什麼事跟我說吧,閣主正在休息。」少弼攔住雲衣容,小聲阻止道。
要他休息時他不肯,偏偏這種要命時刻不在。雲衣容別無辦法,又不能跟男人如此拉扯不顧身份,只能草草說明情況:「那位姑娘有危險,有人想要謀害她!」
「一派胡言!」沈禹卿黑著臉,粗暴地推開雲衣容:「若不想受牽連直說便是,何來如此之多說辭!」
「我說的都是事實!你讓我去見公子,他一定會信的!」
爭吵的聲音越來越大,沈禹卿擔心韋墨焰會被吵醒,正想把眼前的女人扔到樓下去時,身後傳來轟然巨響!
「公子!」雲衣容驚得聲音都變了調,她真怕出事的是他,那樣的話……
「放開我!」不知哪裡來的力氣,雲衣容一下推開了沈禹卿,三步並作兩步直奔韋墨焰休息的房間而去,還未等到門口,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便出現在眼前。
那道身影未曾停留,繞過雲衣容后一腳踢開了隔壁的房門,眼神冷得怕人。
房間里一片狼藉,倒在地上的油燈引燃了旁邊的床簾,明亮的火光之中少宰護在床前,一邊與幾個蒙面人糾纏一邊撲滅簾上的火苗。
一聲呼嘯伴隨著劍光划亮夜色,墨衡劍銳不可當,瞬便飲血而歸。如此蝦兵蟹將,墨衡劍出鞘算是他們這輩子最光榮的祭奠。
「閣主,紅弦姑娘醒了!」少宰丟下劍,攙扶起虛弱的紅衣女子。
「傾鸞,還好嗎?」韋墨焰伸手接過夏傾鸞攬在懷中,柔聲細雨好像怕驚了沉睡中的幼兒一樣。
雲衣容站在門口,愣愣地看著如同神仙眷侶般的兩個人。
她是紅弦還是傾鸞都不重要,只要是他心愛的人,自己便一點機會都沒有,那人本就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的。
「你們回來的時候有被人跟蹤?」
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肯定地點點頭:「沒有,這一路上並無可疑人士。」
韋墨焰瞥了眼雲衣容,目光中一絲狠厲閃過。
「不是的,跟爹爹沒關,跟我們沒關!」雲衣容一陣恐慌,忙亂地解釋著。爹爹連下毒都不肯,又怎麼會勾結別人闖進來殺人呢?!
「與她無關。」虛弱的聲音從韋墨焰懷中傳來,剛才所發生的一些夏傾鸞一清二楚,這些蒙面人都是從樓下躍上來的,而且他們的刀刃上早有血跡,所猜沒錯的話,樓下的人想必已遭不測。
夏傾鸞神色一黯,掙扎著從韋墨焰臂彎中直起身:「樓下可有姑娘親人?」
雲衣容疑惑地皺起眉思慮片刻,忽然面色一變衝下樓去,片刻后,樓下傳來撕心裂肺的悲鳴。
這一夜,東胡最為人稱道的仁醫雲方恩一家慘死,整個醫館被血泊染紅,而雲家獨女雲衣容自此消失無蹤。
————————————破月閣東胡分會,閣主的駕臨給重創后的子弟們帶來巨大鼓舞,加上天狐教被連根拔除,整個武林震動。
夏傾鸞在會裡休養了七八日,大部分傷勢都已經恢復,韋墨焰則是寸步不離守在身邊,生怕再次出現雲家醫館里行刺的一幕。儘管之前只是虛驚一場,可誰又知道暗地裡還有多少人想趁機要了她的命呢?
「衣容姑娘怎麼樣了?」
這幾日夏傾鸞問的最多的就是這句話。
雲家醫館出事後,韋墨焰把歇斯底里的雲衣容帶到了安城的分會中,他了解夏傾鸞的脾氣,若是不管這女人必定會惹她不高興。
「等你身體好些再去看她吧。」
夏傾鸞垂下頭,那晚凄厲的哭聲似乎就在耳邊,好像十四年前一樣悲切。平凡活著的人們卻因為不可預料的災難與親人生離死別,昨日的笑顏轉眼變成枯骨,那種痛,一生難消。
「你打算怎麼安置她?」
「能怎麼辦,想活便活想死便死,總不能養她一輩子。」
「你若不管便算我頭上好了。」夏傾鸞賭氣推開門就要往雲衣容的房間走,冷淡的臉色一如從前。
韋墨焰擋住去了路,不由分說把人又拉回房內:「你的傷好之前,她只能囚於柴房中。」
「你!」動作稍大,又引得傷口撕痛,夏傾鸞捂著肩嘴唇緊抿。能讀懂人心,能利用人心,這便是他的可怕之處,也因此,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敢相信,不能相信。紫袖尚且被他當做工具來利用,又何況是各方面都要低了一等的自己?
所以那些話,那個擁抱,早該忘記。
「雲家因我而遭逢此難,我有責任去照顧她。」
一聲冷笑短暫,卻深深寒了夏傾鸞的心:「你用什麼照顧她?衣食住行都在破月閣,一直都是我在養著的人居然還說要照顧別人,你當破月閣是善庄嗎?」
韋墨焰並不想為難她,只是一見那冷漠的表情就覺得心煩意亂,她可以對任何人溫柔,為什麼唯獨對他不可以?難道自己付出的還不夠,表達的還不明白?還是說在她心裡,自己就是個冷血無情,完全不值得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