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這一場好戲
班嫿跟班恆鬧過一場以後,就以鍛煉他身體為由,拖著他陪自己去買東西。姐弟兩人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外面吵吵嚷嚷的,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兩人走到門口一看,兩個小廝正扶著他們父親下馬車,父親醉醺醺的模樣,明顯是去喝了酒。
「姐,母親出門了沒有?」班恆往大門后望了一眼,父親這副模樣如果被母親看見也不知道母親會不會生氣。
「沒,母親剛才說要去午睡,」班嫿同情地看了眼班恆,正準備與班恆一起上前扶班淮,馬車裡又走出一個人來。
「郡主,世子,」容瑕整了整衣衫,對姐弟倆歉然道,「方才在下與侯爺用飯食,不小心讓他多飲了幾杯酒,實在抱歉。」
「有勞伯爺把家父送回來,」班嫿覺得這事怪不到容瑕頭上,她父親的酒量有多差,她是知道的。她唯一沒有想到的就是父親竟然能與容伯爺湊在了一塊兒,這就像貓跟天鵝待在一塊兒玩耍,怎麼看怎麼讓人覺得彆扭,「家父不善酒力,若是有什麼冒犯的地方,請伯爺不要放在心上。」
「郡主言重,侯爺並無冒犯的地方,」容瑕看班淮已經被小廝扶進了轎子,便道,「侯爺已經安全送到,在下告辭。」
「伯爺,不如留下用些茶點再走,」班恆走了過來,朝容瑕一作揖,「伯爺,請。」
「怎好再叨擾……」
「容伯爺,」坐進轎子里的班淮從轎窗伸出腦袋,醉醺醺道,「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咳,」班恆乾咳一聲,「伯爺,不要客氣,請!」
班嫿默默捂臉,扭頭示意小廝們儘快把她父親抬進內院去,至於其他的就交給她母親操心去吧。
「那容某便厚顏打擾了。」
容瑕跟著姐弟兩人走進門,這是他第一次進班家大門,班家裡面的樣子與他想象中差不多,又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府邸既豪華又精緻,名花異樹,雕樑畫棟。若是要進入二門,還要通過一條九曲回橋,橋下是清澈的湖泊,金色錦鯉悠閑自在地擺著尾巴,看起來又肥又懶。但是班家的下人卻比他想象中有規矩,不像某幾個與皇室沾親帶故的人家,雖花團錦簇卻連下人都管不好。
想來這是侯夫人的功勞了,據傳當年大公主十分喜歡靜亭侯夫人,便特意替兒子把人求娶了過來。好在靜亭侯雖一事無成,閑散度日,但是對夫人卻極好,便是他也聽人說過靜亭侯夫人年輕時有多伶俐有多美。
他看了眼班家姐弟,不過這對姐弟性子可能比較隨靜亭侯?
三人在湖中的觀景亭落座,班恆最不耐跟人文縐縐的說話,但是跟容瑕沒說幾句話后,他便與容瑕稱兄道弟起來。原因無他,只因為這位說話實在太對胃口了,雖然文采斐然卻不在他面前弔書袋子,脾性也比那些盛名在外的文人才子對人胃口,他總算明白父親為什麼能跟這人坐在一塊吃飯喝酒了。
「只恨不能早日與容兄結識,」班恆端起茶杯,「來,我以茶代酒,敬容兄一杯。」
「班兄客氣,」容瑕端起茶杯,與班恆碰了一下杯,仰頭把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爽快,我最不耐別人講究喝茶那些破規矩,」班恆道,「口渴了就大口喝,不渴時就慢慢品,哪那麼多破規矩。」
「班兄是爽利人,容某不如,」容瑕端起茶壺,給兩人倒好茶,轉頭見班嫿單手托著下巴不說話,便把她杯子里涼掉的茶水倒掉,續上溫茶水,「郡主怎麼不說話?」
「說什麼?」班嫿眨了眨眼,擺手道,「我對你們男人的話題沒興趣。」
容瑕忍俊不禁:「郡主對什麼感興趣。」
「珠寶首飾,越漂亮的東西我越喜歡,」班嫿嘆口氣,一臉感慨,「人生苦短,想到天下還有那麼多漂亮的珠寶首飾不屬於我,我就覺得心疼。」
「咳咳咳咳!」班恆連咳好幾聲,我的親姐姐,你可長點心吧,你的名聲都差成什麼樣兒了?還敢明著說自己喜歡珠寶首飾這種俗氣的東西,咱不能裝得高雅一點嗎?
班嫿白了他一眼,把「牛嚼牡丹」這種行為說得這麼理直氣壯的人,沒資格嫌棄她。
容瑕裝作沒有看見姐弟倆之間的小眼神,反而笑道:「郡主美貌傾城,確實只有世間最美麗的珠寶才能配你。」
班嫿眼睛頓時笑成月牙,這個世間果然還是長得漂亮嘴又甜的男人才討人喜歡。
「容伯爺,這道點心味道不錯,你嘗嘗。」班嫿把擺在自己面前一道淺綠色的糕點推到容瑕面前。這道點心看起來簡單,實際上做起來十分耗費精力,一盤點心做下來,就要耗費近百兩銀子,只不過因為她喜好這個,所以府里每個月都要特意做幾次這道點心。
「多謝。」容瑕用銀筷夾了一個放到嘴裡,糕點味道很淡,還帶著淡淡的茶香味以及……春天青草遍地的味道,這種味道容瑕不好形容,但是味道確實非常好。
「很好吃,」容瑕喝了一口茶,擦了擦嘴角,「貴府的廚子手藝實在精湛。」
班嫿看了看盤子中還剩下四塊,用筷子挑走一塊,把盤子又往容瑕面前推了推,「喜歡就吃多點。」
容瑕看出班嫿眼底那點捨不得,然後拿著筷子慢慢地十分享受地把三塊點心都吃了下去。
班嫿的心情很複雜,自己喜歡的東西別人喜歡很高興,可是自己一個月限量供應的點心,就這麼讓人吃掉四塊,她又覺得心口有些疼。
她摸了摸下巴,難道這就是話本里描述的「痛並快樂著」?
容瑕在靜亭侯府待了整整一個多時辰,回到自己府上時,臉上還笑著的。
「伯爺,您今日是遇到了什麼好事么?」他的近身伺候小廝端熱水過來伺候他洗手擦臉,「小的好久不曾看你這麼開心過了。」
「搶了一個小丫頭的點心吃,算不算好事"容瑕擦乾淨手,拿了一本書躺靠在軟榻上,「去告訴廚房,晚膳少備些。」
「是。」小廝心裡犯疑,他們家伯爺現在是怎麼了,連小姑娘的點心也搶,這要是傳出去,可怎麼辦喲?
大業朝會規矩是三日小朝會,五日大朝會,像靜亭侯這種領了一個閑差,連點卯都不願意去的吃乾飯份子,只有大朝會的時,才去朝會上現現身,站在人堆里湊個人數。
不過今日的大朝會他卻格外的精神抖擻,不僅頭髮梳得一絲不亂,就連腰板都挺得直直的。
他走進人群,看到忠平伯以後,朝他飛了一個鄙夷的眼神,轉頭與另外幾位閑散侯爺站在一塊。
忠平伯被靜亭侯這麼瞥了一眼,卻又不能瞥回去,更不能打他,整個人憋屈無比。沒過一會兒,他又看到班淮與幾個朝中蝗蟲嘰嘰咕咕說著什麼,還時不時往他這邊瞅來瞅去,忠平伯心中怒火更甚,這些不事生產,整日遊手好閒的蝗蟲有什麼資格說他的壞話?
「哎,聽說沒有,王大人家的小妾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哎喲,都五十多歲的人了,還這麼不注意身體,嘖嘖嘖。」
「這算什麼,那個平時總是義正言辭的李御史,前兩天還去逛妓院,被我家小廝看得清清楚楚。」
「你家小廝去那種煙花之地幹什麼?」
「那百花苑的酒好喝,我讓小廝給我買幾罈子回來不行?」
「水清啊,聽說你最近入手了不少好東西,尊夫人不管著你了?」
「我家夫人最是溫柔不過,什麼時候管過我了?」
幾位閑散侯爺本是在聊一些八卦,但是在忠平伯看來,他們一會說一會笑的樣子,就是在說他壞話,他把手裡的板笏死死捏著,擔心自己會忍不住衝過去給班淮一板子。
「靜!」一個太監走了進來,擊掌道,「諸位大人,陛下駕臨。」
大堂上頓時安靜下來,諸位朝臣按序排位,再不見剛才的半點閑散。
朝會進行到一半后,站在皇帝身邊的王德道:「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班淮一隻腳跨了出去,可是有其他人動作比他更快。
「陛下,臣有事啟奏。」站出來的是那個前幾天去過妓館的李御史。
「臣要參忠平伯長子謝重錦在平州任職期間,徇私舞弊,縱容下屬魚肉百姓,無為官之德,實乃朝中蛀蟲。」
班淮原本不太待見這位李御史,覺得他長得尖嘴猴腮,一副刻薄相。現在聽到他參了謝家人,覺得他那尖下巴是才睿智,那不太好看的腮幫子,也是智慧,連整個人都順眼了起來。
「陛下,此事微臣也有所耳聞。身為大業的官員,微臣祈求皇上徹查此事。」
這一次站出來的,是當朝左相嚴暉。
雖然陛下更信任石右相,但是這件事連嚴暉都站了出來,只怕不查也要查了。
班淮搓了搓手,勉強壓制著心底的激動之情,這可真是一場好戲,既熱鬧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