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班家向來寵愛嬌女,想來你們也是聽說過的。」周太太避開嚴甄灼灼的眼神,「班家倒也沒有明確拒絕的意思,只是要看看兩個小輩的意思。」
明面上說是兩個小輩的意思,但是嚴甄死活想要娶班嫿,所以這話的意思就是看班嫿元願不願答應。周太太有意給嚴家留臉面,所以什麼話都沒有說得太透,好在大家都是聰明人,不會聽不明白,
聽聞班家竟然沒有多少與嚴家結親的心思,嚴夫人內心十分矛盾,既高興兒子不用娶這樣一個女人,又覺得班家人實在可惡,整個京城多少人想要搭上他們嚴家的門路,連那些皇親國戚都要對她客氣幾分,班家做事未免也太不客氣了些。
「周夫人,」嚴甄看著周太太,「您的意思是說,只要福樂郡主願意嫁給我,侯爺與侯夫人便會同意這門親事嗎?」
周太太笑了笑:「嚴公子,您大多時候都在專心讀書,不知道班家人對女兒有多看重。對於大多父母而言,兒女終身幸福才是大事,你若是能得郡主青睞,何愁不能娶到佳人?」
「話雖是這麼說,但按祖宗規矩,理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嚴夫人皺了皺眉,覺得班家的家教太過隨意了些,「便是再嬌慣女兒,也要有個章法。」
周太太笑而不語,心下卻想,既然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你家現在就趕緊歇了心思,給你兒子好好物色其他女子去,何必還眼巴巴去求娶班家姑娘。是你家想求著人家嫁,不是人家求著嫁到你家。
若不是看在自家老爺與嚴左相是多年好友的份上,周太太是真不願意跑這一趟。她與嚴夫人之間的交情不算太好,嚴夫人這人最愛的就是教條規矩,不僅對下人嚴格,對自己家人也同樣如此,整個人嚴苛得失去了活性兒。
「兩日後是石家在別莊舉辦宴席,據說福樂郡主也要前往,」周太太站起身,「話已經帶到,我也該告辭了。」
嚴夫人再三留她用飯,周夫人一直推辭不受,還是堅持離開了。出了嚴家大門以後,周太太搖了搖頭,有這麼一個母親,嚴家小郎君只怕心愿難成了。
坐進馬車裡,嚴夫人越想越覺得這事很難成,嘆息著搖了搖頭。
她掀開帘子,看到前方一對男女騎著馬一前一後的走著,兩人之間隔著一段距離,並且還有侍衛跟隨,瞧著不像是互敘衷腸的男女,但似又比普通男女之間略親密了些。又或者說是這位郎君臉上溫和的笑容,讓她有了這種錯覺。
成安伯與福樂郡主竟然是熟識的么?
嚴夫人沒有聽說過這件事,略想了想后便對馬車外的僕人道:「改道走。」
「不對,那個老太太為什麼不喜歡她的兒媳,」班嫿不解地追問容瑕講的故事,「兒媳不是他們家求娶來的嗎?」
「或許在她的心中,兒媳是奪走她兒子的罪魁禍首,」容瑕想了想,歉然道,「抱歉,我回答不了你這個問題。」
班嫿想到容瑕家中只剩下他一個人,覺得自己這個問題確實有些強人所難,「也對,你也沒給人當過婆婆。」她的祖母與母親關係很好,甚至很多時候父親還常常抱怨,祖母與母親才是親母女,他是家裡招贅進來的。
她幾乎很少去想與一個陌生男人成親后,如何跟他的母親相處,她過不了伏低做小委屈隱忍的日子。
「據說嚴左相的夫人出自世家名門,其父是有名的大儒,」容瑕笑了笑,「想來是個十分優雅好相處的長輩。」
聽到「大儒」這兩個字,班嫿就想到了那些滿口之乎者也,禮儀規矩,女子當如何的酸儒們,他們古板教條,對家中女子格外嚴苛,甚至覺得女人就不該出門,她們身上每一寸在未出嫁前屬於父母,出嫁后屬於未來的夫君,若是有誰敢在外拋頭露面,那便是丟人現眼,有辱門楣。
京城這邊的風起還好,班嫿聽人講過,南邊一些讀書人家,甚至以女子為夫殉葬、為亡夫守寡為榮,若是有哪個女人敢改嫁,就會受盡讀書人謾罵與羞辱。
更可笑的是這些讀書人口口聲聲要女人這樣那樣,但是他們寫出來的話本裡面,那些狐仙、千金小姐、總是美艷多金,並且主動獻身於窮酸書生,寧可為婢為妾也要跟著他們。
好事都讓他們給佔盡了,這麼不要臉,這麼會幻想,還考什麼科舉,躺在自家破草屋裡整日做白日夢便夠了。
受到這些事情的影響,現在聽容瑕說嚴夫人竟是大儒的女兒,班嫿還沒有見過那位嚴家公子,便已經對他們家失去了興趣。她堂堂郡主,金銀珠寶無數,何必去過那種連頭都抬不起來的日子,她又沒有患腦疾。
談笑間,兩人已經到了靜亭侯府門口,容瑕看著侯府大門口上的牌匾,對班嫿拱手道:「郡主,在下告辭。」
「等一等,」班嫿叫住容瑕,「兒媳婦自殺以後,那個婆婆得到報應了嗎?」
容瑕目光掃過班嫿雲鬢間的金步搖,搖頭嘆息道:「書生平步青雲,後來娶了一位高官的女兒,他的母親也因此封了誥命,頤養天年。」
班嫿撇了撇嘴:「這個故事不好玩,還是上次的故事有意思。」
「郡主既然不喜歡,我便去打聽一些你感興趣的故事來,」容瑕道,「在下也覺得這個故事的結局不夠好。」
見容瑕看法與自己相同,班嫿心情好了很多,只是內心對嚴家卻更加排斥起來。
「伯爺,」離開班家大門以後,杜九小聲道,「您記錯了。」
「什麼錯了?」
「那個老太婆沒有被封誥命,她因為迫害兒媳至死,被判了大牢,她的兒子因此仕途不順,整日借酒澆愁,還渾渾噩噩過著日子呢。」杜九乾咳一聲,「屬下覺得,福樂郡主可能更喜歡這個故事原本的結局。」
「是嗎?」容瑕似笑非笑地摸了摸馬兒的腦袋,動作輕柔極了,「我覺得這樣就很好。」
三日後,班嫿坐在鏡前精心打扮著,班恆坐在她身後的桌邊,把玩著一盒子珍珠,「姐,你今天不是去拒絕那個嚴甄嗎,不如把自己弄得磕磣一點,他也能更快對你死心。」
「拒絕他是我的事,死不死心是他的事,我怎麼能因為一個不重要的男人,把自己變得黯然失色?」班嫿小心的用指腹把口脂點到自己的唇上,讓唇變得紅潤艷麗以後,才用帕子擦乾淨手指,「女人美好的光陰比黃金更珍貴,一個連印象都沒讓我留下的男人,不值得讓我浪費這麼多黃金。」
「我怕嚴甄對你因愛生恨。」班恆最受不了他姐死愛美的習慣,天底下除了他們家沒人知道,他姐愛美到連睡覺時穿的裙衫都要綉上繁複柔軟的花紋,美其名曰這樣的睡衫才能讓她做美夢。
睡覺時就算美若天仙又有什麼用,美給誰看?美給誰看?!
「嗤,」班嫿從鏡子前站起身,繁複華貴的裙衫就像是夜色中的皎月,美得讓人移不開目光,「整個京城恨我的男男女女多著呢,他若是要恨,就去後面慢慢排隊吧。」
反正五年後她可能連命都保不住,她會管這些人怎麼想?
可笑!
班恆恍惚地看著自家姐姐,看慣了她的美色,他以後娶媳婦可怎麼辦?
「發什麼呆,」班嫿整了整寬大的袖袍,「走了。」
「不對,姐,你不是想去打馬球嗎,穿這一身怎麼打?」班恆彎腰小心提起班嫿的裙擺,亦步亦趨跟在班嫿後面。
「我的傻弟弟,」班嫿伸手輕輕點了點班恆的額頭,「我跟石飛仙關係素來冷淡,就算要打馬球,也不會跟她們玩到一塊。」
「那你的意思是,今天不打啦?」班恆晃了晃腦袋,「不過跟石家姑娘交好的那幾個千金小姐,看起來確實嬌滴滴的,我還怕你跟她們打球把人給打哭呢。」
「做任何事都要志同道合才有意思。」與班嫿交好的千金大都是武將家的閨女,只可惜與她關係最好的幾個,有些隨家人到外地上任去了,有些已經嫁做人婦,她平日玩起來就缺了些興緻。
身為郡主,班嫿有屬於自己規制的馬車,僕役馬匹都由殿中省提供。即便同是郡主,受寵的與不受寵的,所乘坐的馬車細節上差別也很大,過慣了奢侈生活的貴族一眼就能看出來。
比如說班嫿所乘坐的馬車,由六匹駿馬拉著,每匹馬都威風健壯,可見是殿中省精心挑選過的。馬車製作精美,顏色雖沒有超過郡主規制,但是用料與精細程度,幾乎快要趕得上公主所乘坐的八駿馬香寶車了。
但是即便做到這個程度,殿中省仍舊擔心班嫿不滿意,還特意在車內壁上鑲嵌了一些華麗的寶石,鋪上了最柔軟的墊子,只求能得到班嫿一句讚賞的話。
同為郡主,康寧乘坐的馬車規制與班嫿相同,但是當兩邊馬車一東一西同時出現在石家別莊大門口以後,兩位郡主誰更尊貴便顯出來了。
便是石家的下人,在班嫿面前也顯得更加恭敬,更加畏懼。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位當街鞭笞探花郎,最後探花郎被貶官,她卻因此升了爵位的郡主,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哪敢得罪這種硬茬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