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他是跟著李蘊從臨安老家到京都來的老人,也是看著李金秋一點一點長大的。李家就李金秋這麼一個小姐,偏偏她性子又好,李家上上下下的人都是打心眼裡喜歡自家小姐。
早上陪小姐出嫁的丫鬟玉板跑回來,哭著說了小姐在南寧侯府的遭遇,把府里所有人都氣壞了,但他們都是下人,根本無能為力,只得公推了他來宮門口等老爺下朝。
此時見到李蘊,二管家就像看到了定海神針,連忙將玉板的話告訴自家老爺,「老爺,您要為小姐作主啊。」
李蘊怒不可遏,肅著臉,厲聲吩咐:「走,跟我去南寧侯府!」
二管家跟著李蘊上了馬車,馬車夫揮鞭抽在馬匹身上,馬車快速地朝著南寧侯府駛去,誰也沒注意到,不遠處幾個聽到他們說話的大臣都一臉錯愕的表情。
馬車很快來到南寧侯府,李蘊下了馬車,也不讓門房的人通報,領著二管家便直接闖了進去,有人上來詢問他找誰,他也不回應,只是朝里走。
李蘊一次都沒來過南寧侯府,是故南寧侯府的家丁小廝也都不認識他,見他硬闖紛紛上前阻攔,但是見到他身上還穿著朝服,知道他是朝廷命官,又不敢真的動手,正在為難之際,南寧候回府了。
【第八章】
遠遠地看到李蘊被侯府的家丁團團圍著,南寧候嚇了一跳,連忙呵斥道:「休得無禮,還不給親家老爺賠罪?」
南寧候快步走過去,拱手彎腰給李蘊微微鞠了一躬,態度真誠地道歉道:「府中這些下人太不懂規矩,衝撞了親家老爺,還請看在我的面子上,別跟他們一般計較。」南寧候以武起家,為人豪邁,看起來像個莽夫,實則心思縝密,否則皇上也不會對他諸多顧慮了。
李蘊向旁邊挪了兩步,冷冷地看著南寧候,語氣諷刺地說:「侯爺這大禮,老夫可擔當不起。侯爺這一聲親家老爺,就更是折煞老夫了,老夫門第疏漏可配不上你這南寧侯府!」
見李蘊神情激動,滿面怒色,言辭含譏帶諷,十分激烈,南寧候的眉頭一皺,神色也跟著鄭重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然讓李蘊發如此大火?雖然李蘊一直都對他不假辭色,但絕對不會像今天這樣赤裸裸地譏諷他,讓他下不來台。
「李大人,你可否先告知本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既然不認他這個親家,那他便以朝臣論交。
「發生了什麼事?」李蘊怒目圓瞪,真的很想指著南寧候的鼻子大罵,「你該問問你的好兒子,尊貴無比的南寧侯府世子爺、當朝國舅爺、皇上御賜的昭武大將軍。你該問問他,誰給他的權力,誰給他制定的律法,讓他膽大包天,貶妻為妾!」
眨、貶妻為妾?原本南寧候還覺得李蘊身為長輩,居然如此嘲諷一個晚輩,而且還是他的女婿,對李蘊心生不滿,可當他聽到眨妻為妾四個字時,頓時就愣住了,隨即大怒。當今朝廷戶婚律法明文規定,眨妻為妾者,杖一百,徒三年,怎麼敢這麼做?
轉念一想,夏奕這兩年來性格沉穩了許多,應該不會做出此等荒謬之事才對,可如果這不是真的,李蘊又怎麼會找上門來興師問罪?南寧候心中大是疑惑,忙教了人去衛所將夏奕叫回來,又客客氣氣地將李蘊迎進蒼松院大廳坐下,奉了茶。
李蘊也是氣糊塗了,只聽了二管家的一面之詞,便上門興師問罪,自知行為有失偏頗,
坐在蒼松院,也不說話,只等著夏奕回府。不到半個時辰,夏奕便從外面走了進來,當他看到李蘊的時候,心中突然生出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
他昨天傍晚在甘蘭院揚言將李金秋眨妻為妾,過了不到一天的時間,李御史就找上門了。來得可真快,哼,不管是李金秋通知的,還是卓月明通知的,他們統統都休想改變他的決定!
夏奕面無表情的走進大廳,對南寧候躬身行了一禮,叫了一聲:「父親。」然後轉身對著李蘊說:「李大人也在啊。」態度無禮、舉止輕慢。
「大膽,你這是什麼態度、什麼禮儀?我就是這麼教你的?」
李蘊尚未言語,南寧候已經勃然大怒,怒斥道:「還不快給你岳父大人磕頭認錯。」看到夏奕的態度,不用再問,李蘊便知二管家所言不虛,當下面色鐵青,憤憤然道:「世子爺的磕頭認錯,老夫可不敢當,今日來,老夫只想問世子爺一句話,眨妻為妾,是否當真?」
夏奕傲然回答道:「大丈夫一言九鼎,貶妻為妾確是我所說。」
「孽子,你休得在此信口雌黃!」南寧候大喝,想要在事態無法挽回之前,阻止夏奕。
可是夏奕根本就不予理會,反而態度堅決、語氣堅定地強調道:「父親,孩兒懇請您上書宗人府,稟告宗廟,修改族譜,將李金秋貶為妾氏。」
「胡鬧,簡直是胡鬧!」南寧候臉色鐵青,當初幾次三番拒絕為他娶妻梁婧媛,也不曾見他如此決絕啊,這是怎麼了?
沒等南寧候訓斥夏奕,李蘊已經暴跳如雷,站起身,惡狠狠地指著夏奕,半天都沒說出一句話來。
身後的二管家生見李蘊渾身顫抖、神情激動,大口大口的喘氣,怕他一口氣提不上來昏過去,連忙附在他的耳邊,小聲地勸慰道:「老爺,您冷靜點,別太激動了,你要想想小姐啊……」
這話似乎奏了效,果見李蘊漸漸地冷靜下來,他深吸一口氣,對南寧侯說:「侯爺,事情您也看到了,既然南寧侯府容不下小女,就請你們寫了放妻書與老夫,老夫即刻便帶小女離開。」
「李大人……」南寧候聞言,心中人急,正要勸說李蘊,卻聽夏奕斷然拒絕,「不行!」
「不行?」李蘊面色越發冰冷,目光如刀,言語如刀,刀刀直逼夏奕,「敢問世子爺,你既容不下小女,又不肯放她離開,冒著觸犯律法的危險,也要將小女眨妻為妾,到底是想羞辱小女,還是羞辱我李蘊?敢問世子爺,這麼做,是你夏奕要羞辱我李蘊?還是你們南寧侯府要羞辱我李蘊?」
逼問,一句厲過一句;音量,一聲高過一聲;語氣,一重重過一重。面對李蘊排山倒海式的逼仄,夏奕被他強大的氣勢怔住了,好一個鐵嘴御史,果然名不虛傳。
這番話一說出來,南寧候便覺心裡一涼,知道今天的事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善了了,於是吩咐人去把李金秋叫來,只是去傳話的人剛出門,李金秋就帶著玉邊、玉板走了進來。
原來,玉板一大早乘著買食材的工夫跑回李府求救,臨近中午又不停地往府門口跑,就等著李蘊來侯府為李金秋主持公道。
當玉板看到李蘊來的時候,馬上就想去叫李金秋了,可緊接著又看到南寧候回來了,心想,這件事肯定要夏奕在場才能說清楚。於是,直等到夏奕被叫回來,她這才急匆匆地跑回聽柳軒,跟李金秋說老爺來了,拖著李金秋就往外院跑。
進了大廳,李金秋明顯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父親面沉如水,可眉宇間的怒氣十分明顯;侯爺面色鐵青,神色間帶著憂慮;而夏奕,雖面無表情,可神色間卻有著一絲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