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嗷嗚！」大灰嘶吼一聲，一口咬斷了自己身上的藤條拔足狂奔，其餘的巨狼們看著籮筐里的東西掉了一地，卻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老狼王看了眼大灰離去的方向，它低低叫了幾聲，然後剩下的狼們立刻聚集到它身邊。陰陽眼雖然不太情願，但還是聽話的跟著走了，很快岸邊就不剩一頭狼。
大灰沒去管狼群的動向，因為此刻它眼中能看到的，唯有那一點點沉浮中的影子。
姜百靈因為背著的小籮筐里裝了半截浮木，才不至於被完全拉入河底，但是水流湍急，她的身影被越沖越遠，它已經快要找不到了。
「嗷！！」它能看到她露出水面的時間越來越少，儘管它已經在全力奔跑，卻還是無法追趕激流的速度，才能這樣下去她會堅持不住的。
忽然，在前面的岸邊它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影子。
『救她！』
大灰怒吼著，它知道白狼聽到了，但是它似乎只偏頭看了它一眼，然後轉身往前面跑去，一下就沒入了樹叢里。
大灰一下就懵了，而這時水面上已經完全沒有了姜百靈的影子，她被食肉人魚拖下去了，它找不到她了。
「嗷嗚！」它崩潰般的沿著岸邊繼續奔跑，可是除了滔滔的河水，再沒有任何她的蹤跡，好像這條大河原本就是這樣，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像是做夢。
『咕嚕-』『咕嚕-』
人沉入水底的時候聽不見岸上的聲音，姜百靈此刻耳邊全是水流的咕嚕聲，空氣像野孩子一樣爭先恐後的離她遠去，而她現在唯一能感覺到的只有肺泡的窒息。
我會就這樣死了嗎？
耳朵里悶悶的，聽不到也動不了的感覺很恐怖，她看著自己不斷下沉，就在姜百靈覺得她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忽然腿上傳來一陣劇痛。
她無聲的痛叫，有一頭人魚大概是覺得她不行了，一口咬在了她小腿上，也許是皮質靴子阻礙了它的牙齒，它沒能如願以償，然後它忽然一把放開了纏著她籮筐的水草，往她頭上咬去。
我會就這麼死了嗎？
她看著那東西離的越來越近，扁餅一樣的臉露出貪婪的笑，她覺得那個表情是在笑她，如同把她當成它今晚的餐食一樣，然而……
『嘩啦-』姜百靈一下從籮筐中抽出鹿角槍，她用完好的右腳一下將籮筐往它們臉上踢過去，尖銳的鹿角衝破河水，瞬間扎在那頭人魚身上。
它們不會叫，一瞬間，人魚淡紅色的血跡就在水底蔓延開，和她腿上滲出的血液混在一起，染紅了這片水域。
這一擊讓食肉人魚嚇退了半步，可是也耗盡了姜百靈囤積的所有力氣。
她捏著鹿角槍的手已經開始抽搐，腿部的痛楚也越來越遙遠，她看見人魚的皮膚在水下白的發光，它們靈活的魚尾甩動著繞著她一圈圈的轉，好像在猶豫要不要再來一口。
她努力上浮，但是它們始終將她圍困在中間，肺部已經快要炸裂，姜百靈覺得自己快要變成魚口之食。
然而預期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她身後的衣服忽然被什麼東西叼住了，然後一陣大力襲來，將她整個人往水面上拉去。
大灰……她看到巨狼努力的拽著她往上浮，身邊那些人魚都圍攏過來了，它們亮出了鋒利的牙齒，水底是它們的地盤，陸地之王的巨狼也討不到好處，它必須要一邊抵擋它們一邊救她，沒一會身上就掛滿了大大小小的傷。
『嘩啦-』
姜百靈被它拱出水面，她乍一呼吸到空氣，只覺得自己終於活過來了，從喉管到胸腔都是火辣辣的疼，「大灰！」
巨狼只露出水面換了口氣，就又潛了下去，它狠狠撕咬那些不肯放棄的食肉人魚，她看得出來它已經在勉力支撐。
越來越多的人魚被血腥味吸引來了，只靠它一頭狼已經不足以應對，但它卻一點都不肯放棄，受的傷再重也不願意離開她身邊，它不斷將她拱出水面，爪子緊緊抓著她。
怎麼辦、怎麼辦，姜百靈緊緊捏著鹿角槍，她腦中一片空白，大灰會死的，它會死的……
身體不受控制的隨著水流行動，他們被一路衝到了下游，不遠處就是那個U型河口，轉角處有不少淤積的泥沙，水勢變得越來越湍急，像是一個漩渦。
姜百靈看到河灘邊生長著茂盛的樹木，有些樹的根系已經長到河水中了，如果人魚害怕擱淺，它們應該不會靠近那裡，而這就是他們活下去的機會。
「相信我。」她將鹿角槍橫著拎起來舉過水麵，「姜百靈，你可以的。」
但是她似乎小瞧了水流的衝擊力，有幾次她成功的將槍卡在那些樹根上了，但是沒幾秒鐘，無法抗拒的流勢將她整個沖開，槍把打滑，她無法再觸及到那些樹。
水下那些食肉人魚像是瘋了一樣追著他們不放，似乎他們一人一狼是極佳的獵物。大灰受的傷越來越多，不斷在水下廝殺，它的力氣也快耗盡了，她看到它越來越多次的撲出水面喘氣，只是抓著她的爪子還是不肯鬆開。
大河拐彎處只剩最後的一處樹根了。
姜百靈用力抬高了手臂，讓鹿角槍盡量更近一些，老天爺啊，求求你救救我們吧，我不想讓大灰死啊……
然而，槍把逐漸從樹根上滑脫的時候，姜百靈已經快要崩潰了，「啊！！」她嘶聲尖叫著，早已被蹭破的手掌已經捏不住槍柄，她兩條手臂都已經脫力，眼看就要被水流沖走的時候，一個身影跳了出來。
『嗷嗚~~』
姜百靈呆住了，她現在整個人漂在水中，脖子後面的衣領被誰咬住了，呼呼的熱氣噴在她脖頸後頭，「大白！」
白狼兩條前肢撐在樹根上，後腿用勁穩住身體把她往後拖，呼嚕呼嚕的聲音聽起來很吃力，一人一狼的重量對它來說是很大的負擔，腳下的樹根竟然也開始晃蕩了。
「堅持住……」姜百靈努力伸長胳膊抓住樹根減緩它的負重，白狼努力拖著她，忽然從喉嚨里發出急促的喘息，她感覺腳下一松，大灰竟然慢慢放手了。
「大灰！」她尖叫起來，「你要做什麼！」它現在整個狼都非常虛弱，眼睛上還淌著血，身邊不斷有不怕死的食肉人魚來攻擊他們，大灰已經遍體鱗傷。
「大灰……不要。」姜百靈猜她是看懂了大灰的表情，它看不出情緒的獸臉此刻極溫柔，像碧翠一樣的眼睛只看著她一人，似乎在說：保護好自己。
「大灰！」她崩潰一般哭出聲來，腰上最後一點力氣離她而去，失去的似乎還有她空落落的心。
大白嘴上一用力，將她整個人拉了上去，姜百靈攤在樹根上渾身濕噠噠的，連手裡的鹿角槍掉入了水中也毫無反應，大灰，消失了。
「大灰！大灰！」她撕心裂肺的喊著，差點一頭又載進水裡去。白狼叼著她的衣服把她往後拖，顯然是極不贊同她這種危險的行為。
『呼嚕呼嚕-』它喉嚨里發出急促的聲音，姜百靈聽不懂也不想聽，她深深的看著那處大灰消失的水面，良久，它真的沒有再浮起來了。
姜百靈渾身發抖，她的牙齒都開始打顫了，眼前一陣陣的發黑，她用手捂住眼睛不想再看，然而忽然一道光影從她眼前掠過。
她猛地抬起頭，然後一道又一道，花色不一、大小不一的巨狼從她身後的淺灘躍入河水中，毫不遲疑的潛入水底。
「嗷嗚~~」黑狼王站在她身後仰頭嚎叫著，幼崽們齊齊合鳴，像是戰鼓。
姜百靈感覺心臟又重新開始跳動了，她一眨都不眨的盯著遠處的河水，偶爾有狼露出水面呼吸，卻都不是它。
水面上的鮮血越來越多，成群的巨狼撕咬那些食肉人魚，現在她有些同情它們了，面對數量絕對壓制的巨狼，它們只有成為生魚片的份，但是她心裡很痛快，終於報仇了。
「嗷~」百米開外的水面上忽然有狼嚎聲遠遠傳來，姜百靈顫巍巍的站起身，她看到好幾個狼腦袋露出水面，結伴往岸邊移動，她卻看不清有沒有它。
「大灰！」大白帶著她往那邊跑過去，還沒到近前，她就看見一頭濕噠噠的狼卧在地上，它渾身的皮毛都沾著血，原來的舊傷上夾雜著新傷，慘不忍睹。
「大灰……」姜百靈坐在它身邊捋著灰狼腦袋上結成一綹一綹的毛髮，它虛弱的睜開眼看了看她，然後輕輕蹭過來，直到挨著她的腿才安心的閉上眼睛。
她抱著大灰的頭，看著一隻接一隻的巨狼從水中爬上來，有的口中叼著食肉人魚的屍體，有的直接是將其撕成了幾塊，奇怪的是她現在一點都不覺得可怕。
『呼呼-』老狼王安慰性的低叫了一聲，然後所有的狼都圍在了她旁邊，姜百靈以為它們在保護大灰，結果後來才發現，似乎它們的目標是身旁的白狼。
「嗷-」大白呲著牙瞪著它們，它被圍毆的傷勢還沒長好，此刻出面解救大灰對它來說就是一步最差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