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駕崩

179.駕崩

??秦錦峰是去追他的恩師曹祝源。

曹祝源正跟著一群沒有見到聖顏的臣子一起離宮,他們一個個垂頭喪氣,又眉頭緊鎖、連連搖頭。

「恩師,借一步說話。」秦錦峰追上了曹祝源,把他請到了一旁。

「錦峰,你這是有何事?」曹祝源問。

秦錦峰側目,待不遠處的幾位臣子和宮女走遠,才壓低了聲音在曹祝源的耳邊說道:「恩師,陛下托學生帶給您一份密旨。」

曹祝源一怔,有些驚訝地看向秦錦峰,「你見過陛下?」

秦錦峰微微點頭。

事關重大,曹祝源也不敢馬虎,和秦錦峰登上了同一輛馬車。

……

陸無硯退下之後沒多久,楚懷川又開始一陣陣咳嗦,那雪白的帕子上又染了絲絲血跡。

他招了招手,把小周子喊來:「去請劉先生過來。」

小周子領了命,急忙去請劉明恕。

劉明恕過來以後為楚懷川診了脈,就又開了一道方子,他道:「這道方子不可多用,今日用過一次,方子便扔掉,不可再用。」

候在一旁的小周子急忙問:「難道是這道方子的用料太猛,傷身?」

對於他的問題,劉明恕懶得回答。他將藥方交給小周子,淡淡道:「親自去煎藥,盯緊一點,不可有半分馬虎。」

對於劉明恕這等態度,小周子早就見怪不怪了,他接過了劉明恕遞過來的方子,匆匆去煎藥,不敢有半分馬虎大意。

楚懷川看了一眼寢殿里剩下的兩個小宮女,道:「折柳,去把小公主抱過來。今日她也受了驚,朕瞧瞧她。」

「是。」名喚折柳的宮女匆匆走出去,去將早就被嬤嬤抱回自己殿中的小公主尋來。

「問枝,去廚房拿一些公主平日里愛吃的東西,再把她的小木馬也搬來。」

「是。」問枝也匆匆去了。

等人都走了,劉明恕才問:「陛下停葯多久了?」

楚懷川想了一下,才說:「一個月吧。」

劉明恕一邊慢慢收拾著葯匣,一邊說:「原來你遼國人這麼多自己找死的。」

楚懷川不甚在意地笑笑,道:「你給朕換藥、施針的時間都是固定的,上次就尋了給太子問診的借口請你進宮。若再次隨意招你進宮,免不得被人懷疑。那隻好是朕舊疾複發,由別人來請你進宮。」

劉明恕皺了一下眉,「草民不過一介閑人,不是誰的人,更不站任何一方。心情好便瞧瞧病症罷了。」

「劉先生誤會了,」楚懷川笑著搖搖頭,「只是朕身邊眼線太多,亦說不清楚背後之人到底是誰,不得不防罷了。」

劉明恕默了默,沒有接話。

他雖然身無半點官職,卻的的確確養於皇家。有一個為帝的師父,並稱后的姨母。對於皇室之中的爾虞我詐見識得太多。不過他還是覺得遼國皇室的情況比起他的國家來說,更是複雜。

他略略收起心神,問:「除了您需要的葯,陛下還要什麼?」

「朕聽聞劉先生和葉蕭相交甚好。」

劉明恕微微側耳,眉心不由一蹙。

楚懷川笑了笑,道:「劉先生不必誤會,你既然幫了朕這麼多,朕又豈會恩將仇報?朕更不會做那等脅迫之事。只是那葉蕭將有一劫。」

「請陛下明示。」劉明恕不由肅了容。

「葉蕭手中有一道兵符,那道兵符代表著十萬藏在暗處的精兵。」楚懷川敲了敲床沿,「只是葉蕭此人十分隨性,又廣交朋友。身邊之人未必盡數可信,還需慎言,否則將有大難。煩請劉先生勸告一二。」

「陛下為何不親自提點?」劉明恕蹙眉反問。

楚懷川沖劉明恕翻了個白眼,忽又想起這人看不見,才說:「朕懶!」

劉明恕立刻明白這其中自然有楚懷川不便出面的理由,更何況他與葉蕭相交甚好,楚懷川也是看中了他們的關係才會找他從中遊說。

劉明恕不是尋根問底之人。這事情不過是幾句話的事,下次遇見葉蕭說一嘴便罷了,就答應了下來。

「除此之外,朕還有一事想要請劉先生幫忙……」

聽楚懷川說完,劉明恕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點了頭。

楚懷川鬆了口氣。

劉明恕聽覺異於常人,宮女還未走近殿門,他便已聽了出來。他起身告辭,又囑咐了楚懷川幾句需要多多休息。等到他提著葯匣出去時,正好遇見折柳帶著一個嬤嬤進來,那嬤嬤懷裡抱著小公主。

「父皇!」楚雅和從嬤嬤懷裡掙扎著下來,邁著一雙小短腿跑向楚懷川。她踢了鞋子爬上床,一股腦撲進楚懷川的懷裡。

楚雅和緊緊摟著楚懷川的脖子,不停地哭。

「不要哭了。」楚懷川皺了一下眉,動作有些生疏地拍著女兒的背。他本來就不太會哄孩子。楚雅和平日里十分懂事,從來不黏著楚懷川,今日卻使出了全部的力氣摟著楚懷川的脖子,楚懷川掰了兩下,都沒把小丫頭給扯下來。

「母后沒了!母妃沒了!弟弟沒了!都沒了!嗚嗚嗚……」楚雅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身上還帶著小孩子特有的奶香,哭起來小身子一顫一顫的,竟是真的傷心極了。

楚懷川就放柔了聲音哄她:「可是父皇還在。」

楚雅和明顯想要把眼淚憋回去,可是她失敗了,反而因為憋著使得她的小身子顫得更厲害了。

楚雅和這孩子自小就是個會看人臉色又格外懂事的。從落絮宮偏殿里陸續出事以來,楚雅和明顯一直哭著,也不知道哭了多久。

楚懷川摸了摸她的頭,還燒著呢。

楚懷川嘆了口氣,他平日里的確是太不關心這個女兒了,甚至不太懂得如何當一個父親。

這次的事情他處處考慮周到,最後居然忘了楚雅和。忘了囑咐嬤嬤將一切消息隔開,忘了將她護好。

那嬤嬤也是個糊塗的,想到這裡,楚懷川不悅地看了一眼楚雅和身邊的嬤嬤。嬤嬤立刻低下頭來,恭敬地垂首立著,等著發落。

「公主服過葯沒有?」楚懷川責問。

那嬤嬤急忙說:「太醫說了公主年幼,湯藥總是傷身的。只開了一副,喝過便不再讓公主喝了。吩咐奴婢照看好公主,讓她好好休息,夜裡多發發汗……」

這個時候問枝帶著楚雅和平日里喜歡吃的東西過來,在她身後還跟了兩個小宮女,不僅搬來了楚雅和的小木馬,還帶了她平日里玩的布老虎和撥浪鼓。

楚懷川從宮女手中拿出撥浪鼓晃了晃,「如果雅和不哭的話,今天晚上父皇陪著你好不好?」

「真的嗎?」楚雅和偏著頭,不可思議地望著楚懷川,她的眼眶裡還臉蛋上還掛著淚珠兒。

她平日里見到楚懷川的時候不多,被他抱在懷裡的次數更是少之又少。今天突然聽她父皇說可以陪她一晚上,她驚訝地微微張開了小嘴。

楚懷川揉了揉她的頭,又問她想吃什麼,親自喂著她一口一口吃下。楚懷川陪著她玩了一會兒,直到她窩在楚懷川的懷裡睡著了。

看著女兒淚跡未乾的小臉蛋,楚懷川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龍床上,又為她仔細蓋好被子。

楚懷川望著熟睡的女兒,心想以前太忙,以後都不會再忽略她了。

……

方瑾枝一直等到下午也沒等到陸無硯回來,反而等來了太子殿下夭折、煦貴妃服毒自盡、皇帝舊疾複發這一連串的壞消息。

「怎麼會呢……」方瑾枝喃喃自語。

她腦海中不由浮現陸佳蒲淺笑的眉眼,還有一樁樁一件件,幼時陸佳蒲對她的好。還有太子殿下,那個白皙漂亮又乖巧的孩子。那個孩子有一雙很大的眼睛,方瑾枝甚至吃驚地對陸佳蒲說太子殿下長得有些像她。

現在,有人告訴方瑾枝他們都死了?

怎麼可能呢!

雖然她心裡明白送信之人不可能說假話,可是她還是想等陸無硯回來,好像只有陸無硯親自告訴她,她才肯相信一樣。

方瑾枝焦急地等了很久不見陸無硯回來,終究是坐不住了。她脫下身上的居家服,換了身厚厚的衣服,又把斗篷也給披上了。待一些收拾妥當了,才打算進宮去。可是她還沒有走到門口的時候,就停下了腳步。

她現在進宮真的可以幫上什麼忙嗎?還是只能給陸無硯添亂?

因為她的孕事,已經足夠讓陸無硯操心了。

方瑾枝立在原地猶豫了一會兒,又緩緩退回屋中,將身上的斗篷、外衣一件一件脫了下來。

她如今有孕,更是三四個月這樣該小心的月份。照顧好腹中的孩子,才是眼下重中之重。這個時候,她雖然心裡焦急,可也明白陸無硯至今未歸肯定是宮中、朝中有事。她不能在這個時候再給他添亂。

方瑾枝拿起綉筐里的綉撐,在一方潔白的帕子上繡起花樣來。只是她心裡有事,白皙玉指捏著的繡花針總是遲遲不能落下。一個時辰過後,也總共沒綉幾針。

她索性將綉撐放下,拿了一本床頭架子里的小書來讀。

平日里愛看的故事書完全讀不下去。

陸佳蒲和笑臉和小太子酣睡的模樣總是不由自主浮現在書頁上,攪得方瑾枝一陣心亂。

方瑾枝正在心煩意亂時,忽有小侍女扣門。

「夫人,您歇下了嗎?有客人聲稱是您的舊友,想要見您。」侍女得到指示后輕輕推門進來,「那位客人將這個帶給您,說您看到這個荷包會見她的。」

方瑾枝的目光就落在侍女手裡的那個荷包上。那是一個綉著牡丹的荷包。

只一眼,方瑾枝就認出了這個荷包。當初重陽時,她給身邊的人都綉了茱萸荷包。每個荷包上繡的花樣不同,這個綉著牡丹的荷包是送給靜思師太的。

方瑾枝將荷包接過來,摩挲著上面牡丹的綉紋,一時恍惚。

因為靜憶師太的緣故,她也和靜思師太徹底斷了聯繫。如今看著這個荷包,她的眼前又浮現了靜思師太還是錦熙王妃時,她第一次見她的情景。

方瑾枝還是見了靜思師太,雖然明明知道她很可能是為了靜憶師太的事情。

靜思師太在偏廳里等得很焦急,她一見到方瑾枝進來,急忙迎了上去。

「瑾枝,你見過我妹妹嗎?」

方瑾枝搖頭,心裡又是提防,又是疑惑。

靜思師太不太相信地望著方瑾枝,問:「她真的沒有來找過你?」

「沒有……」不知為什麼,方瑾枝心裡忽然升起了那麼一絲不太好的預感。

靜思師太眉心緊蹙,欲言又止。

方瑾枝咬了一下嘴唇,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她說要來找我?」

無論是靜思師太還是葉蕭都曾親自或者託人來找過方瑾枝,但是靜憶師太倒是從來沒有來找過她。是以,方瑾枝才有此一問。

靜思師太有些疲憊地坐在椅子里,「上次她聽說千佛寺很靈驗,病還沒好就去了為你和你的孩子祈福。但是我也沒有想到自那日起,她就再也沒回來。我曾去千佛寺問過,卻一點消息都沒有……」

方瑾枝就想起來靜憶師太被小尼姑攙扶著一步一步走下千層石階的背影。

她不見了?

「她……沒有來找過我……」方瑾枝說得澀巴巴的。

「想來,她也不會過來找你。是我太著急了……」靜思師太嘆了口氣,「她日日夜夜想著你,盼著你好,想要見你。我勸她親自來找你,她總是搖頭不肯,她覺得你永遠都不會原諒她,也不會想要見到她。她又怎麼會來找你呢……」

方瑾枝緊緊抿著唇,沒有說話。

「若是你見到她了,還請你告訴我一聲。她身體日益不好,不能再奔波了……」靜思師太有些哀求地望著方瑾枝。

方瑾枝受不了她這種目光,終究還是點了頭。

靜思師太沒有久留,在方瑾枝這裡沒有得到靜憶師太的消息便離開了,她打算回家裡尋求點幫助。

等靜思師太走了以後,方瑾枝一個人望著院子里的一株剛剛要發芽的嫩柳許久。

陸無硯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她一個人立在院子里發獃,鼻尖都凍紅了。

陸無硯皺眉,一邊朝她走去,一邊解下身上的寬袍。

「天都快要黑了,怎麼一個人在這裡發獃?」他說著,就將解下來的寬袍小心翼翼地披在了方瑾枝的身上,又幫她攏了攏衣襟。

方瑾枝長長舒出一口氣,說:「看,快春天了呢。」

陸無硯順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枝頭的嫩芽,又將視線重新移回方瑾枝的臉上,認真問:「因為佳蒲的事情難過了?」

「是真的?她真的死了嗎?」方瑾枝的思緒被陸無硯抽回來,她一下子抓住陸無硯的手,焦急地問。

望著方瑾枝那雙期待的眼睛,陸無硯不忍心讓她難過,可又不能騙她,只好緩緩點了頭。

「怎麼會這樣呢!」方瑾枝連連搖頭,「真的去了?宮裡那麼多太醫怎麼就沒救下來呢?請過劉先生了沒有?劉先生醫術高超說不定可以起死回生的!」

陸無硯也嘆了口氣,「她服用的是劇毒□□,太醫也沒有辦法。事發的時候劉明恕遠在入樓,等將他請來的時候,佳蒲的屍體已經涼了。」

「真的,她真的已經走了。」陸無硯怕方瑾枝難過,慢慢將她攬在懷裡。

方瑾枝還是覺得心裡一抽一抽地疼,她倚靠在陸無硯的懷裡,幾乎將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了她的身上。

別人告訴她陸佳蒲已經死了,她還不相信。可是如今陸無硯親口告訴她,她憋在心裡一日的難過才終於湧出來。

「別難過了,人總是有自己的命數。」陸無硯只好這樣勸她。

消息傳回溫國公府的時候,陸家的人也都大驚失色。三奶奶整個人都傻在那裡,逼著報信的小丫鬟重複了五遍。

三奶奶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整個人無力地跌坐在地上。

她的女兒死了。

她還沒來得及補償她,她就死了!

三奶奶把所有下人趕了出去,自己一個人待在屋子裡把陸佳蒲自小的事兒一件件回憶了一遍。記憶最後定格在最後一次見她那一回,原來已經這麼久都沒有見過她了……

三奶奶終於嚎啕大哭起來。

接下來的幾日,楚懷川一直都沒有上早朝,他一邊養病,一邊陪著楚雅和。楚雅和的燒逐漸退了,身子骨也硬朗了起來。每次楚懷川喝葯的時候,她總是眼巴巴地盯著他,若楚懷川微微蹙眉,她便大聲說:「父皇不要怕苦!我都不怕!」

楚懷川就笑著把她抱到膝上,心想幸好還有她伴在身邊。

楚懷川的身體養了七八日才日漸好了起來。他重新上早朝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削弱了溫國公府的勢力。不僅是陸家為官的男人,就連和陸家關係緊密的朝臣也一併給降了職。

群臣知道皇帝仍在憤怒中,給這些陸家並陸家相關的官員所降的官職也不過一到三級,便也不好勸諫。

官職升降本是尋常事,降個一兩級,表面上看著無關痛癢,卻是聖意。

按照慣例,群臣稟了要稟的事情之後,楚懷川開口:「右相大人,朕聽聞你的孫女剛剛及笄。」

右相從群臣中走出來,有些心驚膽戰地說:「啟稟陛下,臣的孫女的確上個月剛剛及笄。」

他不明白楚懷川為何突然提起此事。右相雖為朝中堅固的保守派,一直捍衛皇室正統,是極力主張還政於陛下的一黨。

不過右相在家中卻是有些懼內,更是疼愛孫女。他一共有八個兒子,八個兒子又給他添了十四個孫子和一個孫女。這個孫女簡直是全府上下的掌上明珠,更是他的心頭寶。

「那愛卿的孫女可有婚約在身?」

「臣家中疼愛著她,想要把她多留兩年,暫且還沒有定下親事……」右相忙道。

楚懷川笑了一下,令立在身後的宦官宣旨。

那是一道冊封右相孫女為後的聖旨。

右相伏地接旨,群臣無不跪地道賀。

「四、五、六……六!」在群臣的道賀聲中,楚懷川突然開始數數。

跪了一地的臣子都不解地抬起頭來看向他。

「宮中向來是有四妃。可朕上次給那荊國郡主封了妃,如今是五妃了。嘖……」楚懷川皺了下眉,「朕覺得五這個數字不好,不如六好!六,寓意六六大順嘛!」

他黑亮的眸子一轉,視線落在左相的身上,楚懷川一拍大腿,「嘿,左相!你不是說你女兒傾心朕許久嘛?來來來,正好今日立了皇后,那就把你女兒也封個妃嘛!就……封個順妃罷!」

「臣領旨謝恩……」左相有點不太甘心地跪地謝恩。

他原本一門心思想要將自己的女兒送入宮中,那是打算把她扶到后位上的!可是如今楚懷川竟是直接立了右相的孫女為皇后,還把她的女兒也收入宮中封了妃。

六六大順,又封了她的女兒為順妃。這是什麼意思?分明就是說她的女兒是那個為了湊數的!

可是左相再氣,也只能領旨謝恩。

接下來的幾日,楚懷川隨意罷免、升遷了許多官員。而罷免的理由也十分隨意。比如某位官員發冠歪了,比如某位官員朝堂之上打了個噴嚏……

而升遷的理由更是胡扯。

他辦了個鸚鵡賽,讓群臣獻出最美的鸚鵡。誰獻出的鸚鵡好看,誰就能陞官。其中就包括秦錦峰,秦錦峰接連調升,直接官居二品。

以秦錦峰的年紀,能坐上這個位置實在是不可能之事。

只不過這段時日,楚懷川調升和罷免的官員實在太多,今日升個三級,明日指不定貶為草民。在這一系列不著調的政策之下,秦錦峰倒是顯得不起眼了。

一個憑藉送到皇帝手中的鸚鵡好看而升到二品的官員,能做多久?指不定就如他前面那個武官一樣,第二日就被免了職。誰也沒把秦錦峰當回事。

不是沒有朝臣死諫。然而楚懷川一改往昔軟弱不拿主意的作風——諫者,誅之。就連三代老臣,也被他推出去斬首。

長公主自然不願意看見楚懷川這般胡作非為下去。然而,自長公主輔帝以來,楚懷川第一次頂撞她,當著文武百官朝臣的面,大聲質問:「楚映司,你與朕到底誰才是皇帝?難道你覬覦朕這皇位許久,想要代替朕不成?」

長公主忍了又忍,被他當眾責罵了三次,終於憤而離去。再不早朝。朝中文武百官來苦苦求她勸解陛下,長公主避而不見。

長公主本就不是好脾氣的人,被楚懷川責罵了三次,氣得心尖尖都在發顫。她氣得恨不得再也看不見楚懷川。

陸申機知道她在氣頭上,也不勸她。只任由她慢慢消氣。

楚懷川更是廣建宮殿,奢侈鋪張,完全不管荊遼兩國開戰在即。

民間都在傳陛下因為喪子之痛性情大變,儼然已經變成了一副徹底的昏君做派。

就這樣過去了兩個多月。

方瑾枝腹中的胎兒已經五個月了,她小丨腹微微隆起,行走時帶著一層別樣的溫柔。她將點泡好的分茶端給長公主,微笑這說:「母親,嘗嘗看。」

長公主這才回過神來,「哪裡用你親自點茶,小心累了身子。」

方瑾枝笑著搖搖頭,「做這點事兒哪裡就能累著了,沒那麼嬌貴的。」

她又站起來,走到長公主身後,輕輕為她捶著肩。方瑾枝為長公主捶著肩,腦海中忽然想到了靜憶師太。上次靜思師太過來找她之後,她也曾悄悄派人尋找靜憶師太,然而兩個月過去了,一點消息都沒有。

長公主拉著方瑾枝的手,將她拉到身邊坐下,笑道:「不用你做這些,無硯看見了還以為我又苛待他媳婦兒呢。這惡婆婆的罪名我可擔不得。」

「無硯才不會這麼想呢。」方瑾枝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長公主這話可不是隨口說說的。

之前有一次用膳的時候,方瑾枝覺得腹中不舒服。長公主有經驗,便讓她走動走動,方瑾枝見長公主碗中的湯空了,便給她盛了一碗。

恰巧陸無硯回來撞見,開口就問:「又不是沒有侍女伺候,幹嘛讓瑾枝端茶倒水?」

當時氣得長公主直接將手裡的茶碗砸在了陸無硯腳邊。

方瑾枝身上穿著寬鬆的齊胸襦裝,五個月的身子並不是特別明顯。待她坐下來,身上的裙子服帖地垂下來貼在她身上的時候,就徹底顯了出來。

望著方瑾枝微微隆起的小丨腹,長公主眼中的愁緒不由淡去,慢慢溢出了幾分溫柔來。

她居然是快要做祖母的人了。

方瑾枝知道長公主最近心情很差,便柔聲勸慰著她:「母親,您不要多想了,陛下許是一時想不開,等過一段時日便好了。他是自小跟在您身邊的,這份感情哪裡有那麼容易磨滅呢。」

長公主知道方瑾枝是好意,只是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本來就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若是尋常人家,她與楚懷川之間還好說,但是他們生在皇家,這份姐弟情誼裡面總是要摻雜些別的東西。

陸申機和陸無硯一併進來,陸申機走在前面,帶著點火急火燎。

見他邁的步子要比以往更大更急,長公主就知道是出了什麼事情。

「映司,收拾收拾東西,咱們走吧!立馬就走!」陸申機沒頭沒腦來了這麼一句。

「出了何事?」長公主問。

陸申機沒立刻回答,而是坐下來捧著茶碗,將裡面的茶一飲而盡。

陸無硯這才慢悠悠晃進來,道:「幾位親王一直留在皇城未回到封地,近日得到消息,這幾位親王留在封地的兵馬悄悄到了武扶州、康川庄和長樂山。」

大遼每位親王在自己的封地都會有駐兵,待到國家征戰時以作補給之用。這些駐紮在各位親王封地的兵馬除非得到皇令,否則是不可以輕易離開封地的,更不可以擅自來皇城。若沒有聖令,親王帶著封地的兵馬進皇城,會被當成謀逆罪論處。

而武扶州、康川庄和長樂山都是距離皇城很近的地方。

長公主猛地一拍桌子,怒道:「楚懷川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你管他想幹嘛,我看他就是瘋了!」陸申機放下手中的茶碗起身把長公主拉起來,「走走走,咱們現在就走。這個將軍我也不當了,誰愛為他帶兵打仗誰去!」

長公主甩開陸申機的手,皺著眉輕斥:「你就不能好好說話,我的手都被你捏疼了!」

陸申機握慣了刀槍,此時一激動,拉著長公主的時候就沒掌握好力度。見長公主的手果真是紅了一圈,他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

方瑾枝便站了起來,和陸無硯一起退了下去。

陸無硯扶著方瑾枝,不讓她有一點閃失。

「你怎麼和母親一樣這般小心?我如今這胎很穩的,現在也不會再害喜,不用那麼緊張了。」方瑾枝溫柔地笑了笑,又問起宮裡的事情來。

陸無硯搖了搖頭,只說:「看不透。」

他雖然說的簡單,可是方瑾枝明白他話中的意思是說他看不透楚懷川到底想幹嘛。方瑾枝思索了一會兒,才說:「那……我們就什麼都不做嗎?」

說話間,陸無硯和方瑾枝就回到了自己房中。

陸無硯扶著方瑾枝在窗下的長榻上坐下,又為她關了窗戶免得她著涼。然後他才說:「放心吧,就算暫時看不懂他到底想做什麼,但是總留了自保之路。」

方瑾枝如今雖然不像前兩個月那麼害喜,卻變得雙腳有了腫脹的毛病。往往沒走多久,一雙原本漂亮的白皙小腳丫就開始腫起來。

她彎下腰,想要把鞋子脫下來。

「別動,我來就好。」陸無硯彎下腰,替她將鞋子脫了。又吩咐侍女端來溫水,讓她泡泡腳。

方瑾枝望著陸無硯拿著乾淨帕子給她認真擦雙腳上的水漬。

「無硯,你是真的沒看懂陛下想做什麼嗎?」

陸無硯給她擦腳的動作頓了一下,又繼續為她將雙足擦乾淨,才說:「都說他因為太子夭折、佳蒲自盡之事變得性情大變,激發了心裡壓抑多年的憤懣不滿,如今想要徹底奪回皇權。可是……」

陸無硯嘆了口氣,他將方瑾枝從長榻上抱起來,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

「瑾枝,如果全天下的人都說一個人要害你,可是你卻仍舊堅信他不會傷害你,可是為什麼?」陸無硯輕聲問出來。

方瑾枝挽著陸無硯的胳膊,拉他到身邊,溫柔地說:「因為他是你的家人啊。」

「家人?」

方瑾枝彎著一雙月牙眼輕輕點頭,「如果全天下的人都說你、兩個妹妹或者哥哥要害我,我也不會相信呀。」

陸無硯點點頭,不再多說別的,擁著方瑾枝歇下。

這一邊陸無硯和方瑾枝歇下了,那一邊陸申機和長公主卻發生了爭執。長公主和陸申機都不是好脾氣的人,最近長公主心情又大不好,兩個人談著談著就不歡而散,悶頭去睡。

天快亮的時候,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入醫敲門的手都在發抖。

「那混小子又幹了什麼荒唐事兒都甭來煩本宮!」長公主沒好氣地說。

入醫「噗通」一聲跪下來,「公、公主,陛、陛下駕崩了!」

長公主一個激靈坐起來,她來不及披上衣服,穿著寢衣衝出圍屏,大聲質問:「你說什麼?再給本宮說一遍!」

「禹、禹仙宮燒得什麼都沒剩下……陛下、陛下沒救回來……」

長公主牽著馬廄里的馬,朝著宮中一路狂奔。同樣被消息驚醒,奔向皇宮的陸無硯和陸申機都被她落在了後面。

長公主騎著馬衝進宮,並未下馬,而是駕馬直接衝到了禹仙宮。

遠遠的,她就看見了禹仙宮衝天的大火。無數的宮中侍衛、太監和宮女在一桶桶澆水撲火,只是這火勢實在是太大了,完全杯水車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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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銀子和眠雲的地雷,,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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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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