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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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知曉不用搬家,方瑾枝再面對方家人的時候便親昵了許多。方家人當她年紀小,被陸無硯勸了幾句想通了,也是十分歡喜。
方家的老太太和大夫人拉著她在後花園裡轉了轉,帶她瞧了瞧榮國公府的花房,見識了幾株府上花了大心思才養活的冬梅。
然後才領了方瑾枝進屋,塞了她一肚子香口的糕點。老太太親自給她戴了個銀鎖,大夫人又從妝奩盒裡翻出一套玉鐲戴在她的手腕上。這一套玉鐲粗細不一併三個,都戴在她的左手手腕上,行動間,玉器相碰,清脆好聽。這原本是大夫人給自己亡故的女兒打造的,可鐲子還沒做好,女兒就先去了。
原本還應該給她更多的首飾,但是她畢竟年紀還小。身上又帶著孝,也不便佩戴太多的首飾。可是來日方長,不急於一時。
府上的下人們都瞧得出來,無論是太太還是大夫人都十分喜歡方瑾枝這孩子。
「太太、夫人,該送陸家表姑娘去前院了。」沈媽媽在一旁提醒。
冬日裡天黑得很早,天邊的日頭已經西沉了,在天際灑下大把的餘暉。若是再耽擱一會兒,方瑾枝回去的時候就要趕夜路了。
榮國公府的老太太和大夫人都露出不捨得的神色來,可是認義女這件事本來就沒有那麼容易。更何況,方瑾枝還是溫國公府里的表姑娘,他們方家想要收了她還需長輩們出面,親自去溫國公府說一聲才成,斷然不能一杯茶水就認了親。今日不過是陸無硯領了方瑾枝過來表達了認親的意思,那真正的認親還要掐著手指頭,算出個黃道吉日來。
方瑾枝挪了挪小身子,從椅子上下來,說:「瑾枝下次來看你們。」
「好!我們等著你!」大夫人捨不得的摩挲了一陣她的小手,才牽著她往外走。
大夫人親自送她出去,直到看她上了馬車,才收回戀戀不捨的目光。
站在遠處的榮國公府撫了撫須,道:「等過了十五,你去一趟溫國公府,把認下這個義女的這事兒辦了。」
「媳婦兒知道了。」大夫人忙應了。
榮國公看著行遠的馬車皺了皺眉,又說:「算了,你還是和你母親一道去吧。」
他想了想,又囑咐:「以後就把這孩子當成府上的娣姐兒對待,切不可讓她受了一點委屈。」
「是……」
大夫人雖然口中應著,但是心裡卻不免狐疑。她最近一直想收養一個義女,這是整個榮國公府都知曉的事情。她對這個孩子也是百般的滿意,父親應該知道她定會好好疼愛這個孩子。又何必多此一舉,格外囑咐呢?
老太太也有些驚訝地看了榮國公一眼,要知道榮國公並不怎麼管後院的事兒。
但是大爺的心裡卻是跟明鏡一樣,他明白父親的顧慮。當時太太和大夫人都在後院陪著方瑾枝,並不知曉前院里的事兒。當時陸無硯對於這個孩子的在意表現得太過明顯,明顯到像是故意暗示他們一般。
在回溫國公府的馬車上,方瑾枝歪著小腦袋望著一側的陸無硯,問:「三哥哥,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陸無硯合著眼睛倚靠著馬車車壁,沒有吱聲。
「三哥哥,你就看我一眼嘛。」方瑾枝挪過去,小心翼翼地用手去翻陸無硯的眼皮。
陸無硯果真看了她一眼,道一句:「醜丫頭」,然後又悠然在在的合上了眼。
方瑾枝皺著眉,她不高興地說:「我不醜!我、我……不就是腦袋上綁了層紗布嘛!好吧,還缺了兩顆牙。三哥哥,你仔細看看我,不醜的!」
陸無硯忍不住笑。他將方瑾枝撈起來,讓她面對著自己坐在他的膝上。
「好,三哥哥仔細看看你。」他果真從方瑾枝的眉眼開始細細打量,瞧得認真。后又認真點了點頭,說:「還是醜丫頭。」
方瑾枝擰著眉,使勁兒瞪了陸無硯一眼,小聲嘟囔:「你這人忒小氣,我不就是沖你發了脾氣,又塗了你一臉口水嘛?我都道歉了,也給你擦了臉,還生氣……」
方瑾枝話音剛落,馬車忽然與什麼磕碰了一下,整個車身晃了一下。方瑾枝小身子一顫,陸無硯及時扶住了她。
方瑾枝茫然地回頭,陸無硯卻把她的小腦袋摁到自己懷裡,道:「把眼睛閉上不要亂看,緊緊抓著我的衣服,更不要亂動,記住了嗎?」
「記住了!」方瑾枝使勁兒點了一下頭,左手使勁抓著陸無硯腰際的衣裳,右手纏著紗布不能使出力氣來,便用纖細的小胳膊努力環著陸無硯的腰。
陸無硯的目光落在旁邊的小桌上。馬車裡備著小方桌,小方桌上還有幾道糕點。這幾道糕點還是方家大夫人特意囑咐廚房做出來的,好讓方瑾枝路上的時候吃著解悶。
馬車門被猛地踹開,一個蒙面人舉著手裡的匕首跳上來。
陸無硯的嘴角露出一抹陰冷的笑,他抽.出小方桌上一碗蛋羹里的銀匙,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刺入蒙面人的眼中。汩汩的濃稠鮮血從他的眼眶裡湧出來,順著銀匙淌到陸無硯的手上。蒙面人的動作僵在那裡,瞬間的疼痛讓他一時之間連呼喊都來不及。
銀光閃過,一柄長刀劈來,那蒙面人的身體立刻一分為二。
入酒手握刀柄站在後面,她看見陸無硯完好無損才鬆了口氣。
「這裡不用你管,繼續你的任務。」陸無硯道。
「是!」入酒看了一眼倒地的屍體,掩飾了眼中的詫異。她立刻轉身,調動早就埋伏好的人手將這些企圖抓住陸無硯的人一網打盡。
馬車門復又被關上,將外面的光明也攔了下來。馬車裡又變得安靜而昏暗。陸無硯慢慢收回手,他眯著眼睛看著手指上鮮紅的血,然後逐漸靠近唇畔。他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仍舊滾燙的濃稠鮮血。
血腥而熟悉的味道。
陸無硯的眉一點一點皺起來,清俊的容顏又露出那種痛苦的神色。那種腹中翻江倒海的嘔吐感再一次席捲,他幾乎是用發顫的手捧了茶碗,仔仔細細簌了口,又用錦帕一點一點將嘴角的水漬和手上的血跡抹去。
他的手又恢復了乾淨,可是他的目光始終凝在自己的手上,好像仍舊可以看見擦不去的血跡。
「三哥哥……」
懷裡的小姑娘呢喃似的輕喚,將陸無硯的思緒抽回。他低頭,望著乖乖縮在他懷裡的方瑾枝。他微微向後傾了傾身,露出方瑾枝緊緊閉著的眼。她濃密的睫毛蜷曲著,投下彎彎的陰影。這個孩子果真聽話的合著眼,並沒有睜開。陸無硯心裡的那種痛楚好像在一點點淡去。
必須淡去。
他不能嚇著她。
「嗯,三哥哥在呢。瑾枝表現得很好。繼續乖乖地閉著眼睛,等一會兒事情都處理好了,咱們就回家。」明明眼中還有並未完全壓下去的痛苦,聲音里已經帶著一絲寵溺的歡愉。正如他平日里每一次哄著方瑾枝時的語調一般,輕快、悠然、清朗。
「好!」方瑾枝使勁兒點頭,環著陸無硯腰際的小胳膊越發收緊。
外面的打鬥聲音逐漸止住了,入酒立在馬車外,稟:「一共四十三人,留下三個活口。其餘蒙面人不是被斬殺就是自盡,無一逃亡。」
陸無硯抱著方瑾枝下了馬車,他穿過滿地的屍體,走向被捆綁在一處的僅剩三人。
「說出指使者。」陸無硯停在他們三人稍遠的地方。
三個人被繩子緊緊綁著,又讓他們跪在一處。他們都沒有說話,大有英勇赴死的意味。
陸無硯隨手指了其中一人,然後臨空打了叉。
打叉,意為剝皮。
「是!」立在入酒身後的一個十七八的少女,手持一把匕首,走向被陸無硯選中的那個人。那個人的眼裡立刻露出驚恐的眼色,跪在他旁邊的兩個人也都是驚懼不已。
因為太過害怕,那個被選中的人不停掙扎。少女手中的匕首,也只是在他的頭頂劃出了一道很淺的口子。
「廢物,讓開。」陸無硯皺眉。
那個行刑的少女手腕一顫,立刻彎著腰退到一旁。
陸無硯左手抱著懷裡的方瑾枝,右手直接拔了旁邊一人腰間的佩劍。他抬手,行雲流水般劃了兩下,那個被選中的人頭頂立刻出現兩道交叉的傷口,深淺合宜,皮肉分離,剛剛好。
早就候在一旁的兩個人愣了一下,她們兩個立刻反應過來,急忙上前摁住那個人,將水銀從他的頭頂上的傷口裡澆灌而下。
也就是這個時候,這個人才想到喊叫。聲嘶力竭、痛不欲生。
陸無硯已經扔了劍,及時轉身捂住了方瑾枝的耳朵。
眼見著平日的夥伴被生生剝下人皮,另外兩個人早就嚇得癱軟在地。
「我說!我說!是右相!是右相讓我們活捉你!」
陸無硯抱著方瑾枝走向馬車。馬車邊的雜草堆里,開出一朵白色的野花,潔白無瑕。陸無硯彎腰,將它摘下來,插在方瑾枝的發間。
他抱著方瑾枝上了馬車。
馬車又一次緩緩朝前行駛,陸無硯才鬆開抱著方瑾枝的手,溫聲說:「事情處理好了,可以睜開眼睛了。」
方瑾枝這才睜開眼。
她閉了太久的眼睛,一時睜開眼還有不適應,使勁兒眨了兩下才好。她曉得剛剛是有人打鬥,可是三哥哥既然讓她閉著眼睛,就是不想她過問吧?那……她自然不會去問。
方瑾枝抬手摸了摸發間的小花,問:「三哥哥,你在我頭上戴了什麼?」
她將發間的小花拿下來,瞧了瞧,稀奇地說:「這麼冷的天兒,它還能活耶!」
她又瞧了一會兒,才自己摸索著往發間插。可終究因為看不見,插了幾次都沒插好。陸無硯笑著抬手想要幫她。他剛剛抬起右手,微微頓了一下,還是換了左手,將那朵潔白無瑕的小野花插在方瑾枝的發間。
陸無硯低眉,細細瞧著膝上的方瑾枝。
他對乾淨有著極度的要求。然而……乾淨?
這世上最不幹凈的莫過於他的這一雙手。可是此時他正用這雙手抱著膝上的小姑娘,乾乾淨淨的小姑娘。
方瑾枝抓了陸無硯的手,她仰起臉,甜甜地笑:「三哥哥的手真好看!」
「好看?是嗎?」陸無硯目光明暗相替地望著她。
「是呀!」方瑾枝握著陸無硯的手,把他的手指頭一根一根握在掌心裡玩。「三哥哥的手比尋常姑娘家的手都要白哩!三哥哥的手指頭好長好長!」
她拿自己的手指頭跟陸無硯的比較,驚奇地說:「瞧呀,是我的兩倍長呢!」
望著方瑾枝新奇的模樣,陸無硯的嘴角終於爬上一抹釋然的笑意,暖暖的。
「傻孩子。」他探手,揉了揉方瑾枝的頭。
到了溫國公府,陸無硯將方瑾枝送到她自己的小院門口便離開了,他要回垂鞘院去找長公主議事。
方瑾枝一進閣樓,就瞧見入茶正在教米寶兒和鹽寶兒綉活。見方瑾枝回來了,三個人同時抬頭望向她。
「呀,姑娘這是怎麼了!」米寶兒立刻從鼓凳上跳下來,匆匆小跑到方瑾枝面前,有些心驚地望著方瑾枝的額頭。
入茶和鹽寶兒也一同放下手中的活計,趕過來。
「沒事兒,沒事兒,不小心磕著了。」方瑾枝連連擺手。
米寶兒和鹽寶兒的眼珠子又落在方瑾枝纏滿紗布的手上。兩個小丫鬟的眼圈紅紅的,恨不得自己代替方瑾枝受這份罪。她們兩個咬著嘴唇沒有吭聲。若是往常,她們兩個一定會仔細追問方瑾枝她手上的傷究竟是怎麼回事。可是這幾日被入茶調.教了一番,已經明白「多嘴多舌」乃下人的一大忌。
方瑾枝何嘗不知道米寶兒和鹽寶兒兩個是真的關心她?她又對她們兩個說了次自己真的沒事兒,免得她們兩個擔心。
方瑾枝眼珠子轉了一圈,並沒有瞧見阿星和阿月,她忙問:「阿星和阿月呢?」
對於阿星和阿月,方瑾枝一直都沒有放鬆警惕。
鹽寶兒規規矩矩地說:「回姑娘的話,阿星和阿月在小廚房裡煮湯圓。」
太規矩了,方瑾枝倒是有些不適應。方瑾枝這才反應過來,從她回來,米寶兒和鹽寶兒的表現的確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好像懂規矩了不少。
方瑾枝感激地看了入茶一眼,才點點頭,說:「曉得了,我上樓去了。」
她邁著一雙小短腿跑上樓,衛媽媽正從她的屋子裡出來。
「姑娘回來了……哎呀!」衛媽媽瞧見方瑾枝頭上和手上的傷,又是好一頓心疼。方瑾枝又一次好頓解釋自己沒事兒,才進了屋。
衛媽媽臨走前,方瑾枝又叮囑:「一會兒阿星和阿月把湯圓煮好了,你親自送上來!」
「誒!老奴都知道!」衛媽媽拍了拍胸脯。
方瑾枝這才放心地進了屋,她小跑進拔步床里,將裝著一雙妹妹的大箱子打開。
「姐姐……」兩個小姑娘驚慌地望著方瑾枝,小小的手掌從箱子里探出來,想要摸一摸方瑾枝額頭的傷。她們兩個的眼睛紅紅,快要哭出來了。
方瑾枝忙抓住了她們的小手掌,低聲說:「姐姐不疼,真的!」
「疼……疼……」兩個小姑娘小聲地說,帶著一點點哭腔。
「真的不疼,已經快好啦!姐姐不騙人!」
兩個小姑娘不吭聲了,可是那眼睛還是始終落在方瑾枝的額頭,一寸都不肯挪開。
方瑾枝放開兩個小姑娘的手,在腰包里翻了翻,翻出一條雪紗錦帕,她將錦帕攤開,露出裡面的兩塊軟酥糖。她一邊將兩塊軟酥糖塞進兩個妹妹的嘴裡,一邊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這兩塊軟酥糖姐姐是從榮國公府帶回來的,那兒有好多好吃的!姐姐吃了好多種果子呀,糕呀,糖塊呀……唔,就這種軟酥糖最好吃啦!可甜可甜,還不膩人。你們喜不喜歡呀?」
兩個小姑娘彎著一對眼睛,笑眯眯地點頭。只要是姐姐帶給她們的,就是天下最最好吃的東西。
方瑾枝站累了,就坐在地上。她靠在箱子邊兒,隔著箱子,將今天的事兒絮絮講給兩個妹妹聽。她將榮國公府里所見到的一草一木都說了個遍。挖空心思,生怕遺漏了什麼。
她一直都有這個習慣,每天晚上都要將這一日發生的事兒絮絮講給兩個妹妹聽。兩個妹妹從來沒有離開過藏身的箱子,她們眼中、心中外面的世界都是她們的小姐姐一句一句講給她們聽的。
不多時,衛媽媽就端著湯圓送上來。
方瑾枝望著碗里晶瑩的湯圓,心裡有些遺憾。明天就是上元節了,可惜又不能和兩個妹妹一起過。今日能提前一起吃湯圓也是好的。
湯圓很甜,方瑾枝抬頭,望著兩個妹妹吃得開心,她的心裡要就跟著湯圓的餡兒一樣甜了。
方瑾枝和兩個妹妹一起吃了湯圓,她又繼續給兩個妹妹講榮國公府里的人有多好。直到兩個妹妹瞌睡連連,倚著箱子邊兒睡著了,方瑾枝才停了嘴。
她站起來,敲了敲有些發麻的雙腿,又讓衛媽媽幫著把兩個妹妹扶著躺下,讓她們躺得更舒服一些。仔細給她們兩個蓋了小被子,方瑾枝才輕輕將箱子合上。落鎖的時候,她心裡又是一沉。好像自己和兩個妹妹一樣,被鎖在了狹小的箱子里。
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盡頭?
一朵白色的小野花從方瑾枝的發間落下來,方瑾枝愣了一下,她把這朵小野花撿起來,放在白嫩的小手掌瞧了好一會兒,才將它小心翼翼地放在窗檯一盆臘梅里。
她咧著嘴傻乎乎地笑了一陣,才爬上了床。許是這一天折騰得太凶了,方瑾枝小腦袋一碰到枕頭就睡著了,睡得特外香甜。
方瑾枝是被疼醒的。
她原本睡得很沉很沉,所以腹中疼痛襲來的時候,她還以為這只是一個噩夢。她揉了揉眼睛,翻了個身繼續睡。可是腹中疼痛的感覺越來越劇烈,好像有一根棍子在她的小肚子里攪來攪去,攪得她不得安生。
方瑾枝抬手抹了一把額頭,上面滲出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兒。
「疼……」方瑾枝張大了嘴,竟是發現喊不出,只是發出宛若蚊鳴般的聲音。
她狠狠咬了一下嘴唇,血絲兒從她嬌嬌嫩嫩的淡粉色唇瓣溢出來。同時,這種疼痛也讓她昏昏沉沉的小腦袋清新了片刻。
方瑾枝費力地抬手,抓住床邊的幔帳,使勁兒一拽,借著這道力氣,她整個小身子直接從床上滾了下去,發出一聲鈍音。
「什麼聲音啊……」衛媽媽打著哈欠進門。她瞬間睜大了眼睛,驚慌地望著躺在地上的方瑾枝。
「姑娘!」衛媽媽驚呼一聲,一下子衝過去把方瑾枝抱在懷裡。
她直接慌了神。
方瑾枝忍著腹中的疼痛,努力張了張嘴,竟是什麼音都發不出來。
衛媽媽的驚呼聲,很快吵醒了樓下的其他人。入茶、阿星、阿月、米寶兒和鹽寶兒都先後跑了上來。
衛媽媽已經把方瑾枝重新抱到了床上,自己守在床邊抹眼淚。阿星去喊大夫,阿月去只會三房。米寶兒和鹽寶兒也如衛媽媽一樣急得不行。
入茶急忙拉了米寶兒一把,說:「去垂鞘院找入烹,將這裡的事情告訴她。」
「好,我這就去!」米寶兒應了一聲,急忙跑下樓。
方瑾枝覺得眼皮好重好重,可是她不能合上眼。她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是因為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嗎?如果是別的東西便罷了,可是倘若是湯圓和軟酥糖有問題呢?
她現在連說話都不能,更何況入茶還在這裡。而且一會兒指不定有大夫、三舅母要過來,這個時候是不可以打開箱子瞧瞧兩個妹妹的情況的。
眼淚從她的眼眶裡溢出來,她費力地偏過頭,望向架子床邊的大箱子。大箱子里安安靜靜的,陷入昏暗之中。
在腹中又一陣洶湧的疼痛襲來時,方瑾枝終於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