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間接獲利人
「那麼這件事孔曉彤的父親知道么?」唐果問王鶴。
王鶴搖搖頭:「不知道,因為沒有這個必要特別通知他這件事,原本作為孔曉彤女士的父親,他也是在順位受益人當中的,只不過這一次變更之後,就成了孔曉彤女士的指定受益人,整件事只要孔曉彤女士沒有意見,不需要特別通知。」
「那以你從事這個行業的經驗來看,像孔曉彤這樣突然之間變更受益人,是比較常見的情況,還是比較不尋常的?」唐果當然是覺得這件事非比尋常,但自己畢竟對保險業一竅不通,所以決定還是問問清楚比較好。
王鶴嘆了一口氣:「並不是特別常見,畢竟當時的代辦人是孟俊茂先生,他把自己作為受益人這件事,也是經過了孔曉彤女士的首肯,應該不大存在那種考慮不周全,之後又臨時改了主意的情況,所以給我的感覺更像是孔曉彤女士最初不得不同意將孟俊茂先生作為受益人,是一種委曲求全,或者說迫不得已的舉動,所以之後才又逮到了機會來找我們變更成她心目中真正想要的受益人人選。」
「你見到孔曉彤的時候,她的神色怎麼樣?臉上或者其他部位有沒有受過傷的痕迹?」秦滄抓住了王鶴表述當中「迫不得已」這個詞,開口問。
王鶴回憶了一下,搖了搖頭:「在我的印象中是沒有的,她那天過來的時候,穿著打扮都比較得體,也不是慌慌張張的那種,除了給人的感覺好像有些情緒低落之外,就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了,我就是當時覺得她過來換受益人,並且還要求我們對當初的受益人保密,所以有點覺得不太對勁,我還是談著問過她,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她說不需要,一切正常。這不,今天你們一過來找我,還說是為了孔曉彤女士那一份保險來的,我之前心裏面的懷疑就又都浮上來了,也不知道對不對,就姑且這麼一說,你們不要太在意。」
秦滄點點頭,一副瞭然的樣子,然後又向王鶴詢問了一下當日孟俊茂來給孔曉彤代辦保險的時候是什麼樣的神態。王鶴表示說,當初孟俊茂很顯然是有備而來的,早就已經對辦理人身意外險的流程和所需材料十分熟悉,要什麼有什麼,所以辦理過程非常順利,毫不費勁兒,辦完之後已經是下午兩三點鐘,孟俊茂就又急急忙忙的走了,看起來好像還有什麼別的事急著要去做一樣。
末了王鶴還又補充了一件事:「對了,當時孔曉彤女士還問過我們,假如她有什麼事,保險賠償金是不是就由她的父親獲得,我告訴她是這樣的,她又問我可不可以約定,如果她的父親獲得了這項保險金,這筆錢不可以她父親的配偶也一起支配使用,我告訴她說這個我們是無能為力的,超出了我們這份保險合同的約束範圍,對方想要怎麼使用賠償金,我們無權干涉。她聽了之後好像挺失望的,但是也沒有再說什麼,就走了,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打過交道。」
秦滄一言不發的聽著王鶴講述這些他記憶中的細節,聽完之後才對他點點頭,然後示意了唐果一下,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準備要走,唐果連忙又向王鶴表達了感謝之情,並且與他互相交換了名片,希望他有什麼新的細節想起來一定第一時間聯繫他們,與他們交流,這才跟著秦滄走出了小會議室。
走出這家保險公司的大門,秦滄對唐果說:「走吧,咱們儘快去下一家。」
「你覺得孟俊茂在別人家也有購買了孔曉彤的人身意外險么?」唐果問。
秦滄點了一下頭:「不然你以為孟俊茂在這裡辦完又急急忙忙是要去哪裡?」
「也可能有別的事情?」唐果說完之後連自己都覺得有些講不通了,「不對,那個王鶴還提到了孟俊茂對於辦理人身意外險所需要的手續和資料都特別熟悉,要什麼有什麼,什麼都懂的樣子,所以辦得很順利。現在你讓我去辦,我肯定搞不清楚都需要點什麼,就算是需要什麼材料可以從網上查詢了解,熟悉流程這個如果不是親身經歷過,估計很難實現吧?那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了——他在別的保險公司已經辦理過一樣性質的保險了,所以才會那麼熟門熟路!要是這麼說起來的話,孟俊茂豈不是很可疑?好端端的自己的妻子有麻煩,不想辦法去保護妻子和解決問題,他的作為居然是跑出去給自己的妻子上保險!還把他自己當做受益人!這樣就已經很說不過去了,要是保險還不止一份,那賠償金的金額加在一起可不會是小數目,那我可就有點忍不住要懷疑他的居心了呀!」
「這份保險除了孟俊茂之外,還有一個或者說兩個間接獲利的人。」秦滄很滿意唐果在問了一個傻問題之後能夠自己及時醒悟過來,沒有繼續犯傻,於是一副大發慈悲的樣子,又給了唐果一個提示,讓她去琢磨。
唐果一聽「兩個間接獲利的人」這句話,頓時就明白過來:「你是說孔曉彤的繼母,還有她那個異母弟弟吧?假如在把受益人變更成了自己的父親之後,孔曉彤出事意外身亡,那麼她的父親就會得到一大筆賠償金,作為配偶和兒子,孔曉彤繼母和異母弟弟一定可以從這一大筆錢裡面挖走一些甚至很多的!咱們去他們家的時候也不是沒看見,她的那個異母弟弟被寵得簡直有些無法無天了,自己的姐姐出了事,他居然還在一旁嫌東嫌西的搞事情,還有他的那個媽,孔曉彤的繼母,對自己的兒子簡直是太溺愛了,那麼口無遮攔都不批評幾句,這種關鍵時刻都是這樣,平日里到底是個什麼德行也就可想而知了!」
「假如說孔曉彤對她父親提到過自己變更了受益人的事情,保不齊她父親會不會不小心說走了嘴,被那母子兩個聽了去,為了錢起了什麼歹心也是有可能的!最關鍵的是,孟俊茂這邊根本不知道孔曉彤更改了受益人,搞不好還以為她死了之後自己才是那個能得到一大筆錢的人呢!這不就是雙重危險么!」
說完之後,唐果又覺得有那麼一點不大對勁:「咦?我是不是考慮錯了?孔曉彤父親連孔曉彤被孟俊茂購買的東西是人身意外險都不知道,孔曉彤生前應該是並沒有對自己的父親透露過吧!所以孔元正和他媽應該也不會知道才對呀!」
「那可未必,」秦滄卻並沒有這麼容易的就認定這樣的結論,「誰也不能保證孔曉彤父親是不是為了替兒子遮掩而故意假裝不知情。」
「不可能吧!他都知道自己的女兒出了事,而且還那麼難過!那個難過肯定不是裝出來的,你會不會把人性給想的太陰暗了?」唐果覺得這個想法不靠譜。
秦滄面無表情的看了看她,對她說:「人性的陰暗比你以為的要嚴重得多,不是我把人性看得太陰暗,是你太幼稚,所以看不透。你有沒有想過,不管是孔曉彤還是孔元正,這兩個人都是孔曉彤父親的親生子女,血緣上來講是一樣的,不存在遠近的差異,在兩個人共同存在的時候,作為父親,他會在感情上更加傾向於表現優秀並且也更乖巧懂事的孔曉彤,會厭惡甚至排斥忤逆的孔元正,但是假如說已經失去了那個更加優秀乖巧的呢?剩下的一個,如果是你,還要不要?」
「那當然要了,退而求其次唄,沒有馬的話,驢也就湊合了,總不能兩頭空啊!」唐果脫口而出一個有點不倫不類的比喻,說完之後也就明白了秦滄的意思。當孔曉彤還在的時候,孔元正當然是孔曉彤父親眼中被百般嫌棄的那個孩子,可是當女兒已經出事了,身邊就只剩下孔元正一個人,沒有了比較之後,哪怕孔元正身上有著嫌疑,相信孔曉彤的父親也會出於私心加以袒護的,因為再不理想的兒子也是自己的兒子,女兒已經不在了,假如僅剩的這一個兒子也被抓了進去,那他豈不是兩頭空空,只剩下自己一個孤老頭和老伴兒相依為命,連個依靠和指望都沒有了。基於這種考慮,袒護孔元正就似乎變得合理起來。
唐果又想到前一天晚上在孔曉彤父親家裡面說起關於孔曉彤的事情的時候,她的父親還特意強調了孔元正只是單獨面對孔曉彤管東管西的時候會不耐煩,如果有外人要欺負孔曉彤,他第一個就會跳出來維護自己的姐姐,極力表達和傳遞姐弟兩個感情還不錯,並沒有關係緊張的這種信息。
越想,唐果就越覺得秦滄說的似乎也不無道理,只是如果真的是出於這樣的考慮,那麼她就有些忍不住替孔曉彤感到悲哀了。
「可是……」她理智上知道秦滄的懷疑是有道理的,情感上卻還有些接受不了,「那可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啊!難道為了護短和私心,哪怕知道女兒出事了可能是與兒子有關,也要裝聾作啞的袒護下去么?這樣不會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女兒么?都說父母對孩子的愛是無私的,怎麼會這樣呢!」
秦滄笑了笑,笑容里卻沒有什麼溫度:「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無私的愛,所有的愛都是建立在利己的前提下,只不過佔得比例或大或小罷了!從小父母就都會按照自己的意圖去改造自己的孩子,所謂為了孩子好,這真的是為了對方好,而不是為了把對方改造成自己更喜歡的樣子么?好了,先不考慮這些了,抓緊時間,去下一家保險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