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02遺孤
「是人魚。」爍雅彷彿在第一時間就感知到了主人的疑慮,聚光的眸子掃視著前方正片黑暗的江河。
「人魚?」少年思索了片刻,下意識的一驚,「快去通知北荒的人,讓他們不要碰水。」
「是。」爍雅點頭就走,儘管她自己不懂得緊張,也能從主人的話語里聽出這緊張的氣氛。
人魚是邪靈,可以美的讓人情不自禁,也可以可怕的讓人永遠也不願去回想。在她們的身上,有的不只是鱗片,更是無葯可解的毒藥。蒼雪國的獸人從什麼時候在沽漠江河裡流放了人魚?這是要連巫藏的所有生靈都不放過嗎?
少年靠近江河邊,目光緊聚,看著原本平靜的沽漠江河翻起層層波浪,那些孩童的哭聲隨著波浪,一層一層的被推出來。
側躺的女人**著身子,不知何時出現在沽漠江河邊北荒地界的礁石上,她用長長的頭髮遮蓋了全身,因剛從水裡出來,也不知道她眼角的到底是水還是淚。
月光下,她的肌膚被映照的煞白,樣子也很美,比起詩音,她好似有一種純真,兩隻眼睛忽閃忽閃的,會引起人的憐惜。
她向少年伸了一隻手,「幫幫我。」
少年看著她,久久也沒有往前去一步,他自認為他的定力還不錯,不至於被她一張凄楚梨花帶淚的臉而騙過去,但不得不承認,他有一瞬間還是差點被她那雙眼睛將魂給勾了去。
「我沒有毒。」少女見他遲疑,連忙開口說道,依舊擺著她那張凄楚的臉。
她該是狡猾的,這些話在少年的耳中聽來無非也是為了騙取獵物,有多少人曾都死在這樣這樣楚楚可憐的表情下。
隨著江河之中翻騰的越來越厲害,少女擔憂的回頭看了一眼之後,宛若是驚恐的往岸地上挪動了些許。
少年手中握著的是爍雅從蒼雪國帶回來的那支毒箭,他對準了那隻人魚。只是頃刻間,江河上的浪起了足有一丈之高,尖細的聲音從浪中傳來,裡面藏匿了另外一隻鬼面人魚。
「救我!」受到驚嚇而變音的聲音,在巨浪快要蓋住她之時,從少女嘴裡吐了出來。
只在轉瞬間,少年手中的箭竟不由自主的轉射向了藏匿在浪中的那條鬼面魚。「砰」的一聲悶響,那層浪被擊退了下去,那隻人魚也跟著倒了下去,人高的江水濺到了岸邊的草木,也是在頃刻間枯萎。
少年心中一驚,一臉的詫異。他想到了這些人魚的毒是可怕的,然而可怕的竟然達到了毀滅。蒼雪國這回可是不擇手段了么?
「你與她們是什麼關係?那條人魚為什麼要殺你?」少年他將目光投向了礁石上的那個女人,不敢有絲毫的放鬆。從剛才那隻躍起的鬼面魚看來,她的目標是礁石上的這隻人魚。族人與族人之間的內亂是常有的事,可人魚是群體性的,他們的團體意識超過了蟻獸人的軍團。
少女從驚恐中回過神看向他,微微張開的口又合上了。
「你不想說?還是想著,要如何騙我靠近你?」少年又問。
少女連忙搖頭,生怕難得建立起來的溝通就被橫腰截斷。「蒼雪國的曼羅獸王控制了人魚群,將我們放到沽漠河。我想逃走。」
從她的話里不難聽出這些人魚也是被迫出現在這裡的,那些人魚雙眼泛紅,已然失去了靈性。「你沒有被控制?」
「曼羅獸王的咒,只對人魚有效,我......不是人魚。」少女怔怔的開口,宛若這個秘密被發現之後,就好似會被一些人送往死亡之谷,吊在離太陽最近的地方,直到將身體的血液烤乾,成為枯骨一架。
「你不是人魚?」巫藏的土地上總是會有無法想象的東西出現,就像你不知上天何時下雨一樣,太陽哪天被劫走,黑夜成了永恆。「那你是......」
「我......是水人族的遺孤。」幾乎快被要遺忘的話,艱難的從她嘴裡說了出來,她認定了面前的這個男人將會是她的救命稻草,所以才會透露信任。
少年顯然不會知道自己聽到這樣的一個答案。水人眼中有些恐慌觸及到了他,即便是假裝,也不可能顫抖的這麼厲害。
如此一來,她只是被當做人魚,然後隨著曼羅控制了人魚群,也因此流放到了這裡。少年覺得好笑,陰謀和故事從來都是以千奇百怪的方式呈現,也從未分離過。
水人族原本只是屬於西河一邊淡水河族,而人魚族則在東海之端,兩族之間的距離算起來隔了大半個巫藏國,本就沒有交集。全只因一條貪玩的人魚游進了水人族的領地,還莫名的死在了他們的領地上。
詩音說,大概是因為人魚族想稱霸整個水中一族,才特地設了一個局,好讓它們有一個理所應當的理由去討伐水人族。
七十年前,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人類是沒有水喝的,人魚的佔領使得巫藏所有的淡水湖泊都瀰漫著烏黑之氣,饑渴難耐的人們僅是觸碰到一滴,都會被人魚所攜帶的毒弄得全身瘙癢,甚至喪命。
人們將希望寄托在水人族的身上,可他們看到的是,人魚族將水人族逼退到烈日鼎盛的沙漠里,然後,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晒成乾屍,而年幼的,則會變為一場虛幻的泡沫。
她是怎麼逃脫的?在這個龐大的人魚群里,她一個水人族的小孩......是小孩吧?少年心口疑問了一會,七十年前水人族滅絕時,當時的她應該是個小孩吧。
「你叫什麼?」少年的腳步在得知她大概的身份之後,慢慢地向她靠攏過去。但該有的防備他還是做的很全,畢竟他還是不能完全的確定她的身份,畢竟這翻湧的河面上也不知什麼時候又跳起一隻人魚。
「淮雀。」看著少年的靠近,少女細柔的兩隻手臂用力的支持著她半個身子,也向少年這邊靠攏過來。使不上力的雙腿被粘稠的物體纏在一起,為了更好的藏匿她的身份,她幾乎忘記了怎麼用雙腳走路。
從小她就戴著一條假的魚尾,在人魚族裡換取信任,直到剛剛她被發現,她終於褪去了那一條噁心的尾巴,然而她太久未走過路,連站立都成了問題。
少年在距離她三尺的地方停了下來,「水人族為什麼要用鳥的名字?」
「因為我會飛,水人族裡唯一會飛的。」她的眼中泛著認真,但回頭髮現自己裸著身子癱軟的情形,所有的認真化成了失落。「也許我已經忘了怎麼飛了。」
只是眨眼的功夫,後面的江河又起了千萬層的細浪向他們的所在地追來,依舊帶著他們的哀嚎與細碎的聲音。「毀掉巫藏大地,湮滅巫藏大地......」
少年神色一緊,將礁石上的人硬拉著甩到了岸邊的雜草叢裡,隨即往後退了幾步,定住,他用詩音教給他的巫靈之力撐起了一座屏障抵擋了回去,然而他的靈力卻在慢慢的減弱。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連將內力運行起來都開始感到吃力了,顫抖的雙手幾乎不受控制了。
「巫藏國的人都得死,還有那個水人......」太過陰狠的聲音回蕩在整片沽漠江河的上空。強大的人魚群之下,少年顯得渺小單薄。他很慶幸自己能堅持到爍雅趕回來。
爍雅兩隻手臂成了巨大的羽翅,煽起一陣狂風,在少年身後給了他支撐,才將成群的人魚送回了江面。
「主人......」爍雅不懂如何表達她的擔心,前去扶住了少年,在見到他蒼白的臉色時,她竟然不由自主伸手去撫摸了他的臉頰,擦拭了他帶血的嘴角。
少年是淡漠的,從骨子裡出來的淡然與憂傷彷彿成了他的寫照。他有些驚愕爍雅的舉動,卻也是很平常的抓住了她的手,拿了開。「我沒事。我們得趕緊離開河邊。」
爍雅接收命令,想帶著少年直接離開,卻見他的目光直直的看著被他甩拉出來的水人。
「把她帶也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