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兵臨城下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兵臨城下

季澤宇並未言語,只是沉默的負手而立,垂眸看著跪在不遠處的人。

陳安不安的望著季澤宇,見他神色並未有異,也不似暴怒的模樣,便再接再厲道:「定國公,您是英雄豪傑,一世英名可不能因為一時的意氣用事而毀了。若是您執意幫助反賊,您豈不是自己也成了反賊?將來史書工筆又將如何記錄您?」

季澤宇依舊不言語,只緩緩的又踱了幾步。

陳安雖是常年跟隨在李啟天身邊的暗探,帝王之威也是了解的,可季澤宇卻是常年沙場上浴血奮戰的人,且眼下的季澤宇才剛從韃靼的戰場上歸來,滿身的殺氣,甚至要比李啟天的帝王之威還要瘮人。

陳安吞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打量季澤宇神色,見他仍無發怒的徵兆,這才放下心來。

「定國公是聰明之人,必定看得出此番我能來到此處是帶來了天子多少的誠意,還請定國公三思,一則忠君之事,二則為天下安定最要緊的,定國公也要在意自己的名聲。更何況安陽長公主就是被秦氏殺害的。若是定國公執意幫助逄梟,將來不知會有多少人會記恨您,背後辱罵您,您真的甘心嗎?」

此時,季澤宇已經走到了陳安跟前。

他身材高大,容貌絕世,面無表情看人時有種高高在上之感,加之渾身凜然殺氣,讓陳安的背上一下就冒出了冷汗。

季澤宇的聲音卻很平靜,「所以,你們在外就一直將逄之曦稱呼為反賊?你們在京城中,還怎麼散布謠言詆毀他的?」

一聽這話,陳安立即就覺得事情不大對。

「定國公……您怎麼偏幫著反賊?」

「你還敢說?」

季澤宇彎腰,像摘一朵花一般,悠哉的單手掐住了陳安的脖子,不費吹灰之力將人提了起來。

陳安雙眼圓睜,不可置信的望著季澤宇,喉嚨之中發出「呵呵」的喘氣聲。

季澤宇笑了笑,湊近陳安身邊低聲道:「知道我最難以忍受的是什麼?」

不給陳安開口的機會,季澤宇便道:「我最難以忍受的,就是那些明明齷齪不堪,靈魂髒的比豬圈裡的爛泥還噁心的人,偏生要裝出高潔的模樣,將旁人都當做瞎子、傻子來糊弄,卻不知,自個兒滿身的惡臭是那層看著像人的皮囊遮都遮不住的!」

陳安張大了嘴,雙腳亂踢,雙手去摳季澤宇的手,卻絲毫作用都沒有。

「你主子就是這麼個東西。嫉賢妒能、忘恩負義、背信棄義,令人覺得可恥、可笑!」

陳安已說不出一句話來,似乎對季澤宇的辱罵也已經沒有任何反應了。因為他已窒息的快聽不見了。

季澤宇見對方如此,手上忽然用力,只聽的陳安喉嚨里發出「咔嚓」一聲,人就如斷了線的木偶一般跌落在地,口鼻處鮮血爭先恐後的湧出來。

季澤宇嫌惡的從袖中拿出一方雪白的手帕擦了擦手,隨手丟在陳安的身上,提著馬鞭往營中而去,叫了自己的親信來:「去,處理乾淨了。另外增派人手保護主帳附近那些王爺家眷所居的營帳,加派人手加強巡邏,不能讓任何人鑽了空子。」

「是!」親信有些意外季澤宇竟然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卻也絲毫不敢怠慢,立即下去吩咐了。

回到篝火旁,逄梟已結束了摔跤角力,正拿著陶碗灌下一碗酒,見季澤宇回來,笑著問:「阿嵐,你也來?」

季澤宇笑了笑,「算了,鬧個差不離兒便罷了,現在還不是咱們放鬆的時候,你也別再吃酒了。」

逄梟笑著點頭,繞過人群,一手攬著季澤宇肩頭拍了拍,又隨意的將自己凌亂的頭髮紮好。

「沒事,我就是一家子能夠團聚,太開懷了。」

二人並肩往主帳方向而去,逄梟就一邊走一邊抬著胳膊扎頭髮,季澤宇則是緩步跟隨著。

季澤宇看得出,逄梟對他是完全沒有防備的。其實他若想害逄梟,是最容易得手的,也難怪李啟天會選定了他來遊說。

可是他完全沒有這種想法。

想起方才陳安所言,季澤宇不由得冷笑。

李啟天打的好算盤,竟想讓他來殺了逄梟,若不能殺了活捉也可。他將他當做什麼人了?他季嵐雖算不得什麼正人君子,可也知道凡事有所為有所不為。

逄梟從來沒有做任何違背道義之事,也從未做違背他們當初揭竿而起反抗北冀暴政時候所立下的誓言。反倒是登上皇位的李啟天,違背諾言,自私自利,不顧民間疾苦,只為一己之私就可以犧牲無辜百姓的性命。

他若是能與這種人共享富貴,那豈不是也成了人渣?

無論怎樣,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他季嵐還分得清。

二人又閑聊了片刻才各自回去休息。

次日拔營,經過一日的急行軍,隊伍的最前方已能看到京城的城牆。

逄梟並未允許任何人妄動,只吩咐陸續抵達后便安營紮寨。

而城門上的守軍,看到浩浩蕩蕩而來的人海,早已嚇的面無人色,慌亂的跑下城牆,大吼著:「關門,關城門!反賊打過來了!」

響晴的天空一片澄澈,萬里無雲,就連時而吹來的好風帶來涼爽也不能驅散人心裡的恐慌。

被這樣慌亂的聲音一攪合,整個城門前都亂了起來。

原本正出入城門的百姓,如今都發了瘋一般往城裡跑,路上一片塵土飛揚,甚至城門「咣」的一聲關好,城外地上還有跑掉的鞋子和跑掉了又來不及撿起的包袱和小推車等物。

當初韃靼人打了來,大家也就是這個反應了。

看著城門關閉,虎賁軍和平南軍也不以為意,只聽吩咐安營紮寨。後頭陸續趕到的兵馬也都依著陣型前進,以京城北城門外為起點,呈環抱之勢向著京城兩側行進,顯然是要將京城整個包圍起來,而且逄梟帶來的三十萬人馬也的確有這個能力。

守城兵將飛速去宮中告知情況。

城裡也立即就亂了起來。

大街小巷到處都有聚在一起討論此事的百姓,沒有人願意喪命,真正兵臨城下,也沒有人能夠拍著胸脯說忠順親王就一定不會殺人。

只不過比起那些守城士兵和朝廷命官,百姓們的心情的確要比他們輕鬆一些。畢竟逄梟素來也不是濫殺無辜的人,大家擔憂的也是池魚之殃罷了。

「聖上,您快吩咐吧,咱們現在怎麼辦?」

朝中大臣但凡聰明一些又有謀略一些的,都被叫去了養心殿。

李啟天面色鐵青的在地上踱步,「你來問朕?難道朕養你們都是白吃飯嗎?關鍵時刻做什麼都來問朕,要你們何用?」

李啟天焦慮的渾身冒汗。

臣子們心裡也是毫無章法,七上八下的。

真正看到逄梟兵臨城下了,他們才體會到了那種大軍壓境的恐怖。那是一種山洪海嘯來襲一般人力無可挽回的絕望感。

「聖上,為今之計,是決不能開戰!一旦開戰,大軍直接闖進來,我方哪裡還有勝利可能?到時必定是生靈塗炭啊!」

「是啊聖上,千萬要想辦法穩住逄梟,千萬不能開戰!」

李啟天眉頭緊鎖,咬著牙道:「你們的意思,是要朕立即去求和?讓逄梟不要帥軍打進來,好保全你們的狗命?」

「聖上,臣等死不足惜,臣等心疼的是朝中百姓啊!何況眼下哪裡是能以卵擊石的時候?越快開戰,就只會越快的加速大周的滅亡!」

「放肆!」

李啟天憤然回身,怒瞪說話的老臣,這才發現,剛才說話的幾位都是北冀遺老。

「於子秋!難道這就是你的為臣之道,你的忠心就是無限度的詆毀國朝,詆毀君上嗎!」

「聖上息怒,臣並無此意,只是如今兵臨城下,想要保全聖上,保全皇家,保全百姓,就只能尋一個不要開戰的法子。」

「是啊聖上!」

「聖上恕臣無狀之罪,說一句不中聽的,十多年前,逄梟與季嵐率軍攻進京城時,就是一番慘狀!城中百姓關起門來不在街上走動,到底也還好一些,只是受到了驚嚇罷了,可這宮牆之中到底發生了多少燒殺搶掠,難道聖上親身經歷,還不曾記得?」

「松全!你放肆!當年之事也是你能提起的?」李啟天被提起當年滅掉北冀的經歷,不由得怒目圓瞠,點指著說話的人。

這也是北冀遺老,平日看起來不顯山露水,可如今說起話來卻是句句犀利直戳人心!

松全卻全然不顧,直接就道:「聖上沒忘記吧?當年聖上下了旨,所以宮牆內幾乎無一倖免,如今若真的開戰,逄梟與季嵐攻打進來,難免不會重蹈覆轍。而當年聖上與逄、季一同以壓倒性的優勢戰勝了北冀,現在他們二人還是聯盟,聖上卻站在了對立面上!」

李啟天就像被人兜頭澆下一瓢涼水,渾身一個激靈。

求和?怎麼求?就這樣豁出臉皮去,說一句服軟的話,將江山拱手讓人嗎?然後他就像尉遲燕一樣,做個亡國之君,或許會被留下性命,但是一生都活的毫無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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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歸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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