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紅與綠
4天過去了,李奇言漸漸適應了在這個部落的生活。他是個很隨意的人,有時候甚至會顯得沒心沒肺的。
初中畢業的時候,全班的人哭得稀里嘩啦的,可是他還是笑呵呵的,被人們當成怪人。
在他奶奶和祖母死的時候,他也沒有哀傷,只是好奇地看著道士們敲著奇怪的法器,極力想去辨認他們嘴裡唱得像山歌一樣的法咒。他一遍又一遍地看那些畫得很粗糙的地府超生圖,看著嬸嬸姑姑們跪在棺木前有一搭沒一搭地哭著。
那時候他們家住的還是大型串架木結構瓦房,堂屋的牆有近兩丈多高,昏黃的電燈只照得亮堂屋下半截空間。他的目光越過那漆黑的棺木,望著堂屋上方昏暗的空間,他覺得死去的人就在那裡徘徊,在注視著自己後事的進行。那晚,他盯著屋頂看了半夜,他覺得老人還沒有走遠。那年他8歲。
從小到大,別人都認為他很呆,甚至很傻,不善言談,不喜交際,不喜運動。但是他知道自己只是很容易對一些小東西好奇而已,他老是想知道一些很簡單的事情背後的秘密。比如螞蟻的巢穴是什麼樣的,它們平常吃什麼東西,鳥兒是怎麼學會飛的,螃蟹又是怎麼打洞的……這些東西讓他花了整個童年的時間去探索。
他從小到大,只知道好奇,不知道傷悲,倒是很合他老爹給取的名字——奇言。現在,他穿越到這個部落里了,他也不怎麼覺得傷悲,他只是好奇這些原始人的生活方式,他想知道他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他們那些奇怪的習慣有什麼意義。這些天,他一直在觀察這些人。當然,這些人也在觀察他。
他剛開始跟著那個女孩學煮飯。從發音中,他知道這個地方叫「豐丘」,這個部落叫「塗」,那些臉上塗著紅色圖案的人,是獵人和戰士,而臉上塗綠色圖案的人,則是種植、採集的好手。那個女孩告訴他,不同部族塗的圖案樣子會不同。比如這個塗族,是在臉頰上塗三橫延伸到耳朵的彎線,附近一個叫藿的部族是兩條短直線,再遠些一個叫步華的部族,則是塗三道直線。他現在這身體的名字叫奇,是自己名字的一個字,於是他決定以後就用這個名字。而那個女孩的名字叫艾,是這個身體的同胞姐姐,他貌似還有兩個姐姐,但是她們都在外面種地,很少見到。
他一直在記錄人們說的話。他找來木炭,根據人們的發音,把他們的話用拼音畫在一根根木柱上,待知道意思了,就在旁邊用漢字寫上對應的字和詞。每根木樁都有專門的功能,有的是記人名的,有的是記吃飯時說的話,有的是記分東西時說的話,有的則是開會的話、祭祀的話,還有出發乾活的話……他樂此不疲。他喜歡語言,這也是他大學讀了文科的原因。
人們看他到處寫寫畫畫,也不阻止他,有的人還主動幫他準備木炭,有的人和他比劃著解釋那個發音是什麼意思。最後,每個人拿了什麼東西,或者幹什麼新鮮事的時候,如果李奇言在旁邊,他們都會向他展示,然後用他們的語言告訴李奇言這是什麼。李奇言趕緊記下來。
幾天下來,李奇言已經基本懂他們日常交流的話了——這些人的語言其實很簡單,沒有多少發音,他們也習慣用單音指代某種事物,然後用單音來組合,用以指代這種事物的衍生物。李奇言摸清他們語言的規律了,就很容易猜到他們說話的意思。
懂了他們話的意思,李奇言也入鄉隨俗,學著說他們的語言。他跟著艾煮飯,每天幫她取粟,舂粟,讓艾也習慣了泡洗粟米,將沙子和泥土淘出來。他幫她挑揀野菜,把苦根頭去掉,免得粟米野菜粥太苦。他找來一根竹筒做成吹火筒,讓燒火的人不至於吹火的時候被熏得兩眼通紅。
李奇言體力還沒有恢復,但是他沒有閑著,一直跟著艾學這學那的,而且他的很多想法也讓人們受益。人們都喜歡跟他打交道,遇到什麼新鮮事了都來告訴他,讓他記到木柱子上。搞得部落里負責記事的,一個叫幸的長老為了記事還跑來向李奇言問每天有哪些事情發生,最後覺得李奇言的字寫起來要容易得多,也跟著他學起來。為了讓更多人可以認出他的新字,李奇言將漢字做了小修改,使其更具象形性,同時也讓幸長老學會了幾個常用拼音字母的發音。
昨天,人們看李奇言已經活過來了,於是就開了一次全族大會,確定了重開狩獵。今天的狩獵隊回來得很早,太陽剛剛有點偏西就回來了,他們帶回來兩隻山羊。沒有人受傷,每個人都喜氣洋洋的。獵人們用獵物的血在臉上畫了圖案,顯示自己的獵功。
「咩咩咩!咩咩咩!」那個叫莫的中年男人把山羊拖到李奇言面前,不斷的說著。他是在告訴李奇言,這個東西叫「咩」。
「山咩?」李奇言問這是不是山羊。
莫搖搖頭,表示不懂。
李奇言指指羊,說了一聲「咩」,再指指高山,說一聲「山」。
莫搖搖頭,指著羊說了一聲「咩」,再指指高山,說了一聲「洪」。
他的意思是那個東西叫「洪」——其實應該是「轟」。莫對李奇言解釋,那個東西裡面經常有「洪」的聲音,人在上面走也會發出這種聲音,所以那個東西就叫「洪」。這些人有個語言習慣就是經常取一樣東西的奇怪特點來為其命名。
李奇言明白了,這些人將山叫作「洪」,將羊叫作「咩」,在山上生活的羊,就叫「洪咩」。但是這其中有個誤會。李奇言以為「洪咩」是山羊的名稱,其實那些人的意思是「到洪去獵咩」,人家說的是狩獵地點。不過大家都這麼叫,也都知道說的是啥意思。於是這個詞就有三層意思了,一是在山上生活的羊,二是到山上可以獵到這種羊,三是可以到山上獵到的那種羊。
李奇言趕緊去將這個事情記在木柱子上,旁邊還畫了一隻山羊。莫看那長著長鬍子的山羊,哈哈大笑。由於有山羊像的吸引,許多人圍上來學著說「洪咩」。
狩獵隊帶回來兩隻山羊,這意味著今天晚上有肉吃了,人們都歡呼起來。
莫將山羊放下,讓其他人收拾,將李奇言拉到了一邊,學著李奇言說話的順序用他們的語言問:「頭,好?」
李奇言摸摸腦袋說道:「頭,不痛。」
莫指指李奇言頭:「河,洗,乾淨!」
李奇言也早就難以忍受這臭烘烘的頭了,但是村子里找不到地方洗,唯一出水的地方就是水井,他當然不敢到那裡去洗。現在莫要他去河邊,他欣然同意。
李奇言和莫走到村口的時候,一個經常和莫在一起,叫季的小夥子喊著「我去我去」也跟來了。莫看了看季手裡那根磨得尖尖的木棍,笑了笑,點點頭,三人一起向河邊走去。
走出村子,李奇言才發現這個小山包周圍都是寬廣的平原。村子所在的小山包,在一片金黃的平原中就像一座孤島。
在山包的東南邊,有一條小溪流向遠處的河流。小溪不太寬,最窄的地方只有2米多,最寬的地方也不過7米,水最淺的地方還不到膝蓋,深的水潭則是碧幽幽的,看起來不淺。在小溪東邊是深草叢和灌木叢,西邊則是一塊塊黃黃的粟地,。
粟地很多,一塊塊的延伸到大河邊,看那樣子應該有好幾百畝。李奇言簡直不敢相信這些人靠著木頭和石頭工具居然可以耕種那麼寬的面積——雖然只是粗耕。
「收粟,鳥煩!」莫看李奇言驚訝地看著粟地,對他說道。他的意思是粟快要可以收了,這個時候鳥雀很煩。
李奇言極目望去,發現粟地里一直有人不停的驅趕鳥雀,把鳥雀弄斷的粟穗拾起來,同時也採摘野菜。個別運氣好的,還打了幾隻鳥兒掛在身上。在這裡,如果有人問你,粟地里有7隻鳥兒,扔石頭砸死一隻,還剩下多少只。你完全可以回答還有6隻。這些沒眼力價的鳥兒見了那麼多吃食,都樂傻了,根本捨不得跑掉。手法準點的人,一天下來扔石頭就能砸下好幾隻鳥兒打牙祭。李奇言醒來那天傍晚吃的烤肉就是一根鳥腿。
沒走多久,他們就來到小溪邊。太陽現在還**辣的,溪水也熱乎乎的。李奇言跳進水裡,那感覺簡直就是洗熱水澡。莫幫著李奇言把頭上的血塊洗掉,把頭髮理順,然後比劃著告訴他傷口已經好了。
洗掉腦袋上那塊「大包」,李奇言感覺頭都輕了不少,披著濕漉漉的頭髮,吹著清爽的風,他覺得在這個地方生活也沒什麼不好。就連小時候鄉下的小溪,也沒有那麼清涼,沒有那麼多野趣。他童趣再生,到處翻石頭捉螃蟹。這個部落的人好像沒有捉螃蟹吃的習慣,這附近的螃蟹根本就沒有和人斗的經驗,傻愣愣的,一會兒就被李奇言抓了十多隻。李奇言樂了,今晚有烤螃蟹吃了。
但是看到莫和季的收穫時,李奇言的興頭馬上就降了下去。人家莫和季,已經一人捉到兩串魚了。那魚最小的都有巴掌寬——這些人的巴掌可不小。有那麼多又肥又傻的魚,誰有心思去捉螃蟹?難怪季一聽說他們要來小溪邊,就興沖沖地拿著棍子跟來了。敢情他早就打定主意來捉魚的。
「捉這個,這個好!」莫和季舉著魚對著李奇言炫耀。
李奇言不服氣,要來季的木棍,也學著他的樣子叉魚,但是事與願違,這叉魚的活兒看著簡單,做起來卻很難。李奇言叉得大汗淋漓,連片魚鱗都沒戳下來,最後累得一屁股坐地上。他認命了,只有吃螃蟹的命……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