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二
當爺爺咽下最後一口氣,被醫生宣判急救無效,蓋上白布那一瞬間,她一個人趴在病床邊,拉著爺爺的手放聲大哭。
她知道爺爺放心不下她,這一年身體每況愈下,陸子均每次回來,他都是一再叮嚀陸子均,要他好好照顧她。
可她也知道,陸子均對當年爺爺逼他娶她,心裡一直存有介蒂,對照顧她這件事,他從來都是沉默以對,而這一次,爺爺再沒能等到陸子均了。
頓失依靠的任歡,她知道這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像爺爺那樣寵愛她,再也不會有人替她守住陸子均了。
那個男人從來都不屬於她,從以前到現在,是她的痴心妄想才結的婚,也是她的糾纏讓陸子均選擇離開,現在爺爺走了,她不知道她跟他的婚姻是不是也快走到盡頭了。
「小姐,中午了,我熬了粥你要不要吃一點?」林姨敲門進房間問她。
林姨從年輕就在任宅幫傭,幾十年過去了,從小姐父母過世到任老爺走了,這個家本有的歡笑跟人氣也跟著消失,只留下小姐獨自守著這個家,教人心酸。
任歡沒回頭,只是搖搖頭,「林姨,我還不餓。」
「小姐,這麼不吃不喝,身體會受不了。」
「我沒事,你讓我一個人靜靜。」
「小姐……」
「我真的沒事,我知道我不能倒下去,爺爺的後事還要我處理,公司我也不能不管,只是我現在真的沒有胃口。」
「那我去熱一杯牛奶,你多少喝一點?」
任歡還是搖頭,「我喝不下。」她的聲音乾巴巴的,沒什麼元氣。
林姨還想說什麼,最後卻選擇讓任歡一個人清靜,嘆了一聲,轉身走出房間。
當任歡下床時,已經是午後,她下樓讓司機送她去靈堂,卻被林姨叫住。
「小姐,有你的電話。」
「誰打來的?」
這幾天,她不接受慰問,任何電話都由林姨幫她回謝。
「是陸子均先生。」林姨遞上電話。
聽到陸子均這三個字,任歡的身子不由得僵住,而後緩緩走了過去。
當她走進客廳,拿過電話靠近耳際,「喂,我是任歡。」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我是陸子均。」
「我知道,有事嗎?」
「任歡,爺爺的事我很遺憾。」陸子均的話說得客套、生疏。
任歡紅著眼眶,不發一語。
「我這一兩天會回台灣。」陸子均在電話這頭說,他看著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色,想著在台灣的任歡心裡的悲痛。
打這通電話之前,他曾想要怎麼安慰她,畢竟是從小陪伴疼她到大的爺爺走了,這對任歡的打擊肯定很大,聽到她的聲音,他卻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不是他不想說,而是在任老爺重病這段時間,他並沒有盡到任何心力,或在任歡身邊陪她,那說再多的話都顯得矯情,他說不出來。
任老爺走的消息他也是從家裡口中得知,當下他立即訂了機票要回台灣,這一兩天忙完交接事宜后,美國這邊就交給新上任的負責主管。
「沒關係,你如果沒空,不用特地回來。」任歡不勉強他,聲音不大,聽得出來她的聲音有些哽咽,應該是哭了。
陸子均承認,他曾不諒解任老爺逼他娶任歡,但他身為晚輩,該負的責任他不會推託。
「任歡,好歹也是我從小叫到大的爺爺,我回去送他最後一程也不為過。」
「也對,你來送爺爺,他老人家一定會很高興。」任歡閉上眼,眼角濕了一片,她知道爺爺一直都很欣賞陸子均,只是爺爺能逼陸子均娶她,卻不能逼陸子均愛她,他跟她的夫妻關係冷淡,一直是爺爺心裡的遺憾,他用了很多方式想要補償陸子均,陸子均每一次都推拒。
那頭在她說完后一陣沉默,而後陸子均再出聲,「任歡,這次回去,除了送爺爺最後一程,也該坐下來談一談我們的事了。」
「你想談什麼?」任歡哽聲說。
「我們離婚吧,這對你跟我都好。」陸子均想過了,如果他之後要在台灣工作,那跟任歡的婚姻關係還是要早點作個了斷,離婚不過是早晚的事,他提出來跟她提都沒有兩樣。
這個婚姻,從頭到尾都不是他要的,任歡也不是他想要的女人,當初任老爺提出這個要求來幫助陸家度過難關,為了公司,他接受了,也一直想回報任老爺的恩情。但一事歸一事,這一年來他思考了很多,任老爺生前一直希望他能好好照顧任歡,但照顧有很多種方式,不一定要以夫妻的關係才可以。
從陸子均口中一字一字說出這些字,任歡的心也跟著一次一次的鈍痛,果然他還是開口了,離婚這件事應該是他從結婚那天開始就想要的,只是礙於爺爺,所以他不能提出。
現在爺爺走了,他怎麼可能還想守住這段沒有愛情的婚姻。他怎麼會不想離婚,他不愛她,現在傳言他跟前女友密切往來,她的存在跟婚姻,對他而言肯定是個麻煩,離婚再好不過了。
「好。」任歡想說不要,她想說可不可以晚一點再離婚,不要現在就談這件事,但她卻平靜地說好。
「對,我會離婚,但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任歡的手抖得太嚴重,她只好捉住窗邊的窗帘,然後紅著眼眶,閉上眼睛輕輕的說:「我要一個孩子。」
如果她留不住這個男人,留不住這個婚姻,那她想要有一個孩子陪她,一個完全屬於她的孩子,這樣她就不會孤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