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傳染

「女主大人這是在可憐我們嗎？」

一個瘦高的黑衣殺手在第七擂終於挑破了易翩然內心潛藏的意圖。

從第四擂起，易翩然就開始了拖延策略，目的就是為了不讓這些殺手輸的太快太慘太沒面子。

當然，有的人看出來了，也領了她這份情，例如冷虎。有的人沒看出來，理所當然認輸，例如第五第六擂的冷泉和冷海。可最讓易翩然擔心的事終於還是出現了。

眼前這個叫冷然的殺手，從一開始就看出了易翩然的意圖，卻毫不領情！

他望向易翩然冷笑連連，略有些陰柔的面孔上一雙狹長的眼眸中閃爍著不容忽視的桀驁之氣。這人看起來也不過二十歲左右，年紀輕輕在殺手中的名次卻十分靠前，居然排進了前三十。

只是這性情，卻讓人有些不敢恭維。

易翩然緊皺眉頭，這小子一臉聰明像，可惜人太傲了，恐怕從來沒受過什麼挫折。也正因為如此，只怕他會承受不起失敗的打擊。

「我素來對事不對人，你若覺得我在可憐你，那便是吧。」易翩然看了他一眼，神情冷淡的回道。

「女主大人若是不想以這種方式侮辱人，又為什麼要隱藏自己的實力？」冷然冷哼一聲，手中一把造型奇特的蛇形劍揚起對準易翩然，「對我們殺手來說，對戰即是生與死的較量！若是輸了還苟延殘喘的活下去，還不如轟轟烈烈的死在對方手上！易翩然！拿出你的真本事來，我可不需要你的悲天憫人！」

易翩然雙手一伸，兩把匕首從袖中滑出，分別被她握在了手裡，她抬頭望向冷然道：「好，既然如此，那就讓我看看，你年紀輕輕，是靠什麼爬上了冷域殺手前三十名！」

說罷，也不再廢話，直接一個閃身欺上山，與冷然戰在一處！

「叮！當！」

冷然蛇形劍一橫，直接架住了易翩然的匕首，他森然一笑道：「在你死前，我一定會讓你明白的！」

這是一場真正的決鬥！

冷然全身殺氣肆溢，周身的空氣都似乎在這一刻狂亂起來，不斷的追隨著他的出手而上下翻飛！

易翩然依然是冷靜的，只是神情比之前凝重了好幾倍。

兩人的身形步法都是極其敏捷的，眨眼之間已經過手了十幾招。

一刻鐘過去了，兩人依然不分上下！

小半個時辰過去了，兩人依然臉不紅氣不喘的在纏鬥。

冷然的神色越來越陰沉，原本陰柔俊美的臉卻似乎染上了一層暴虐之色。

這個該死的夾界女主！沒想到真實實力竟然如此強大！

他在冷域之中算是高手了，卻跟她纏鬥了將近一個時辰還不能勝！這是他殺手生涯中第一次感覺到對手如此難啃！

不！他不能輸！打從做殺手開始，他經歷了大大小小無數的戰鬥，他從來沒輸過！這一次也決不能輸！

在他眼裡，易翩然早就該落敗了，還能跟他打鬥至今，應該完全是靠著她超強的感知罷了！

他早就知道她的感知十分敏銳，所以在打鬥之中他常常突發奇招，不按牌理出牌！可該死的是，不管他怎麼變換招術，易翩然都能在千鈞一髮之際及時接住！

這讓他滿心憤恨的同時又深感震驚，這位女主大人的感知居然已經妖孽到了這個地步！

看來，要想贏她，是要逼他出絕招了！心念轉動，他以一個轉身的姿勢，掩飾住了自己探入懷中的左手。轉過身後，左手隨即一揚，一大片白色粉霧，夾雜著刺鼻的氣味迎面撲向易翩然！

易翩然愣了愣，似乎並沒有想到冷然會突然放毒，只是兩三秒的時間，她立刻揮袖拂去煙塵，可已經晚了！

高手過招，差之毫厘謬之千里，這一兩秒的閃神，足以讓她一敗塗地！

冷然的蛇形長劍閃電般地直刺向易翩然心窩！

千鈞一髮之際，易翩然猛地抬起左手擋在胸前，掌中寸許寬的匕首堪堪抵住了蛇形劍的劍尖！

距離易翩然只有一劍之隔的冷然突然詭秘一笑，右手突然撒開長劍，身體飛速的欺身上前，一拳狠狠的對著易翩然的咽喉砸去！

這一拳若是砸中，只怕易翩然會當場喉骨斷裂而死！

好陰狠的招式！

這一刻，就連常泰也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體內更是真氣暗涌，隨時都有出手的準備！

易翩然，躲得過去嗎？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易翩然會在下一刻被冷然一拳轟斷脖子時，易翩然的右手倏然抬起，掌中匕首閃過一道森冷的鋒芒，直直對準了冷然的心臟！

可是，這麼短的匕首，還等不到它刺進冷然胸口，恐怕冷然的拳頭就已經擊中易翩然了！

冷然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仰天一聲狂笑！

「去死吧！夾界女主！」

碩大的拳頭轟然而至！

易翩然的眼眸中卻沒有露出半點怯意，眸光晶亮無比，瞳仁里清楚的倒映出了冷然肆意狂笑的嘴臉！

然而就在冷然的拳頭距離易翩然的喉嚨只有三寸之時，卻戛然而止！

此時易翩然的眼底倒影已經變成了冷然不敢置信的模樣！

也許冷然自己還沒明白，可是在場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了這一幕！

易翩然右手緊握的匕首在一瞬間暴漲了三尺有餘，不偏不倚的刺進了冷然的左胸！

「不可能！這……不……可能……」

冷然緩緩低下頭望著插入自己心臟的那把長劍，一雙狹長得眼眸在這一刻瞪到了有史以來的最大！

他怎麼也不明白，易翩然手裡的匕首怎麼會突然變成了一把三尺青鋒！

「你聽說過……蟠龍連珠劍嗎？」

易翩然望著他，輕輕開口。

「蟠龍……連珠……劍？」冷然的瞳孔在這一刻倏然放大！

蟠龍連珠劍乃是萬仞城唐家打造的一把名劍，後來被有道城城主胡道之高價購得，如今似乎是傳給了得意弟子練天，也就是如今有道城的現任城主！

眾所周知，夾界女主易翩然跟江湖世界八大城主全都關係匪淺，難道說是練天將那把寶劍贈予了易翩然？

易翩然自然知道冷然此時心中所想，卻是緩緩搖了搖頭，「這把是仿蟠龍連珠劍所作的另一把寶劍，名叫瑤鳳纏絲劍，也是唐家所出！它的特性與蟠龍連珠劍一模一樣，伸縮自如，吞吐隨意！看起來跟一把匕首無異，其實卻是一把鋒利的寶劍！冷然，這是瑤鳳劍初次出鞘，你能以身祭劍，也算是你與它的一場緣分了！」

易翩然說完，右手一震，瑤鳳纏絲劍立刻回鞘，再次變成了一把匕首模樣，只是在那劍尖之上，還有鮮血在滴落。

「噗！」

冷然一口血霧噴了出來，轟然倒地！

易翩然走到近前，低頭望著冷然緩緩閉上的眼睛，一股冷意突然席捲了全身！

這是她，第一次親手殺人！

雖然她知道，這個名叫冷然的殺手所求的就是在戰場上轟轟烈烈一死，可是她還是無法讓自己的心冷靜下來！

她殺了人！

生與死，就是他們生命的全部！

這一刻，她突然能夠理解常泰所說的話。這些殺手們，不是殺人就必然要被人所殺！因為，這就是殺手的生命軌跡！

所以，這才是一個真正的，一個合格的殺手嗎？

冷御天是否也是如此？

那麼，倘若她要帶他走，是否也要遵循他的規則來，才能讓他鬆口？

突然間，她的心情陰鬱無比。就彷彿她被傳染了，在這個戰場上，她也變成了一個冷酷無情的殺手！

「易姑娘。」

常泰走了過來，看著易翩然獃獃望著冷然屍體的模樣，輕聲安慰道：「這原本就是他的歸處，你用不著為此感到愧疚或是有任何負擔！從他們做殺手的第一天開始，他們就知道自己遲早會有這一天！」

許久之後，易翩然才抬起頭看向常泰，眼眸中帶著些莫名的情緒。

常泰愣了愣，這一刻突然覺得易翩然好像有話要對他說似的，可是他等了一會兒，卻不見易翩然開口，最後，易翩然眼神再次黯淡下去，隨後邁開腳步往擂台之下走去。

「走吧。」

望著易翩然滿身落寞的神情，常泰卻再一次開始動搖起來。

跟易翩然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他總算摸清了一些她的性情。這個看起來冷淡又無情的女人，其實內心卻是火熱的。

她說，她不喜歡死人，其實只是不忍心對無辜的人下手。而她心目中，所有的殺手都無辜。因為他們根本就不能選擇自己的人生。

她說，輸了就要死，死還不容易？冷域的殺手全都是輸不起的懦夫嗎？

其實她並不是真的這樣想，而是不希望他們因為一時的失敗枉送了性命。

她還說，如果不想做殺手，可以來夾界。

常泰想來想去，易翩然這話並不是開玩笑。她很有可能是真正想要救下冷域所有的殺手！

所有的！

這個數目太過驚人了！這個念頭也著實讓人震驚！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易翩然都不可能做到這一點！光是一個絕殺令，就讓她如此疲於應付，誰又能相信她真的能夠解救冷域的殺手們？

不，絕不可能！

今日與冷然這一戰，似乎對她打擊頗大。這個女人再淡定，終究還是在親手殺了第一個人後，卸下了全副武裝。

她此刻恐怕已經陷入了自厭的泥沼，因為她討厭殺人！

她的心神已經亂了！而此刻正是一個好時機！

常泰的眼神逐漸暗沉下來，他抬腳默默跟上易翩然。